第22章:畫虎
趙王府。
影影綽綽之處,一隻花貓立在牆頭。
長尾巴隨意地搭在牆沿上晃晃悠悠。作為一隻貓是沒有焦慮的,即便馬上做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也自在悠然。而畫虎馬上要做的正是殺人的勾當。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佳節,趙王府的主人清和縣主成親。
清和縣主李羅羅的房間正好通過一處軒台和後園池塘相連。曾經,作為一隻貓的樣子,畫虎在後園流連,抓一抓池塘裏漂亮又美味的錦鯉來飽餐一頓,在李羅羅的房間裏抓爛書冊推翻硯台玩得不亦樂乎。
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李羅羅成親了。後園景致也被崔玉樓改建了。
以前的懶散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舒緩得自己都忘記自己是誰了。
不過不要緊,該來的總會來。
所以今夜是很好的動手機會。
軒台早已經被做好了手腳,越是靠近池塘的那一塊,地基砂石土壤越是鬆,甚至是中空。
那麵閃動著麟麟波光的池塘,水麵上被設計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法術。
隻要那個單純又嬌弱的女子被什麽東西吸引跑到池塘邊查探,軒台很快就支持不住,最後就會連帶著女子一塊兒摔進池塘。
一等獵物進入池塘,池塘表麵的光罩屏障就會開啟,在池塘表麵行成一層不可戳破細密又結實的網。
到時候,無論獵物如何掙紮,也無法衝破池麵屏障,就像被封到冰麵下一般隻能等待著被溺死。
一陣女孩子們輕俏的嬌笑傳來,把畫虎思緒給拉了回來:“糟了,我怎麽忘記了,李羅羅的侍女還呆在房間裏,要是她們發現她們親愛的縣主大人落水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然後到處瞎嚷嚷引來更多的人。怎麽才能把侍女們弄走呢?”畫虎竟然站了起來,在牆頭上焦慮地走來走去。
忽然,隨著一陣關門響聲,侍女們竟然嘰嘰喳喳地都走了。
“真是天助我也!”畫虎一屁股又坐回了牆頭上等待時機。
過了一會兒,侍女走遠,房間內也安安靜靜。
畫虎便叫喚兩聲將李羅羅引出來,畢竟李羅羅一直都想抓自己玩,但總是抓不到,隻要自己一叫喚,肯定就會出來的。
剛一開口出聲,聲音就被一陣其它聲音所掩蓋。
那是一段女人飄渺又斷續的聲音,哀柔繾綣,輕聲呼喚著李羅羅的名字。
畫虎又從牆垣上站了起來,尖著耳朵弓著背,毛發全部倒豎起來,作出一個警覺防守的姿態,看向幽深的暗色園林。
李羅羅從房間內出來走上軒台尋找叫她名字的人,同畫虎一樣,她根本不知道是誰在發出聲音。
但是很快,那個從黑暗中飄出來的聲音斷掉了,沒有了。
李羅羅到處尋找,幾乎要從軒台上跑到草地上了。
畫虎不管了,往池塘裏扔了一塊石頭,硬生生將李羅羅引回了池塘邊。
果然,李羅羅踏上了軒台邊沿往池塘裏探看。
畫虎的貓臉嘴角上揚了一個優美得意地弧度,屏息凝神期待著李羅羅跌落水池溺死。
但是,水池池沿邊的軒台地基卻遲遲不見鬆滑,應該崩坍的軒台邊角也絲毫沒有動靜。
畫虎急了,爪子上凝出一線微光朝著李羅羅而去。
誰知,另一道光束一下打掉了自己的那束。
“誰?”畫虎的聲音還沒脫口,就聽到軒台上另一個聲音傳來。
意氣風發的紅袍郎君掀開簾籠走了出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崔玉樓。一個同樣具備法力的妖。
忽然,另一側的黑暗之中,一個影子翻出了圍牆。眼尖的畫虎自然是發現了,直接就追了出去。
誰知剛翻下圍牆,就碰上了一隻討人厭的黑狗。
畫虎直直地便往這擋路的狗屁股上抓了一爪。
細犬在趙王府吃飽喝足正出來溜達消食,卻無故被一隻貓抓了,痛得汪汪直叫。追著那隻花貓屁股就要咬去,卻被對方輕巧地躲開了。
細犬十分不忿,伸出黑爪凝出一道白練準備抓住花貓報仇,誰知花貓一個扭身打散了自己的流光光束,還朝著自己扔了寒光冽冽的幾隻光刀。
好狠的貓!
好沒道理!
抓了我的屁股不道歉還要殺我!
細犬生氣得腦瓜子疼,躲開光刀窮追不舍。
花貓一個跳躍邁步便竄上了房頂,細犬囿於狗身無法上房頂,就在底下追。
花貓見實在無法擺脫大黑狗,索性掀翻一串瓦片,向地上的狗砸去。
果然,細犬忙躲著瓦片,將花貓給追丟了。聽到屋頂被掀的主人家一陣唾罵還要抄上家夥打狗的意思,細犬隻能悻悻地跑走。
花貓追著那個飄在空中的影子,從這處房頂跑到那處房頂,從一座裏坊跑到另一座裏坊,跑過朱雀大街,跑過東市,好久之後才看到影子飄進了隱蔽的大明宮宮牆內。
花貓沒法子穿牆而過,更不可能在重重守衛的大明宮內追擊,隻能趁著夜色先回趙王府。
一扭身,花貓散去了皮毛利爪,變成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這個男人像女人一樣傅粉,穿著華貴的衣袍,手拿一把玉骨敷金彩的折扇,身姿妖嬈,走路還愛扭來扭去。
幾個醉酒的賓客看到前麵有個不停扭來扭去的妖嬈身影,忍不住上前拍了一拍對方圓潤的屁股:“啊,哪裏來的妖嬈小娘子,甚得爺心,跟爺走吧。”說著便攬上了對方比自己都略高的肩膀。
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了醉酒賓客的臉上。
醉酒賓客被打醒了,指著隱在暗處的人痛罵:“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哦?令尊是誰呀?”畫虎從陰影處顯出身來。
賓客們盡皆臉色大變:“執事!”
趙王府的執事冷冷地看著眼前幾個醉酒賓客:“清和縣主大人的婚宴,誰敢鬧事?”
被扇耳光的人跪在地上求饒:“是我豬油蒙了眼,有眼不識泰山,看錯了。不知道是執事,執事饒了我吧。”
“快滾!”畫虎慍怒道。
這幾個賓客全都連滾帶爬準備逃離,忽的卻全都腳下一滑摔到了一起,尤其是那個想要調戲執事的賓客最先滑倒,摔在了所有人底下,痛得齜牙咧嘴。
畫虎一偏手,優雅地關掉了折扇,收起散放熒光的另一隻手:“我討厭別人摸我的屁股還有肚子!”
大明宮拾翠殿。
一身翠色的貴妃坐在主位上,看著底下一個妖嬈男子。
這個男子散開玉骨敷金彩的折扇扇著風,臉上厚厚一層粉撲簌簌直掉。一身華袍,還拈著蘭花指。若非男子還算生得美,貴妃隻怕是會叫人趕走這個怪人。
“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見我的?趙王府的執事?還是……”貴妃看著底下扭著腰站立的男子。
“自然是故人。”
“不管你以什麽身份來,都得行禮!”貴妃麵色冷淡。
畫虎被噎得說不出話,十分不情願地躬身行禮,簡單地拱了拱手。
“好,你走吧,我不想見你。”貴妃冷冷地說道。
畫虎一跺腳,衝到貴妃麵前:“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喊我行禮之後才說不想見我,難道我專程跑來一趟就為了給你行禮麽?”說著還氣呼呼地不停撲騰折扇,又掉了一陣粉。
貴妃用手擋在眉上,以免撲簌簌的粉落到自己臉上:“你下去,別離我這麽近。”
畫虎並沒有走遠,也就往台階下挪了一步。
“你變化也太大了吧!你以前好歹也是個征南闖北的前鋒兵士,怎麽還傅粉了?你這穿的不會是女裝吧?”貴妃聞到麵前高大的男子身上濃重的香粉味,有點頭疼,按了按太陽穴。
畫虎並不覺得貴妃是在嘲諷,還得意地伸開雙臂向對方展示:“看看,這才是我,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珠光寶氣閃耀又迷人!”
貴妃不想和麵前的家夥多說,很想速戰速決:“你今天找我幹什麽?”
“我想見我的主人。”
貴妃抬抬眉毛:“執事,你的主子清和縣主大人不是呆在趙王府麽,你天天都見,跑到我這裏來找主人,你腦子被香粉蒙昏了吧?”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畫虎忽然變得氣勢雄壯,情緒高昂:“我的主人是個法力無邊的神,所有妖都甘心對她俯首稱臣。她造妖典寶冊,是一方雄據的勢力。”忽的基調急轉直下,悲傷不已:“可惜,後來她被人所害,重新進入人世。你帶走她一縷心魂,我守住她轉世後的身軀。時機已到,我們可以動手了,她又重新遇到玉樓,又重新開始積聚怨憤,身體和心魂就能融合為一體了!隻要能……隻要能……”畫虎卻有些害怕不敢說出後麵的詞匯。
“隻要能殺了清和縣主李羅羅!”
“對。沒錯!”畫虎的眼神瞳孔裏盡是癲狂。
“她說不要殺清和縣主。”貴妃道。
“嗯?你胡說,怎麽會有人不想要自己的身體呢,我要見她。”
貴妃咽了口唾沫,重複著自己的話:“她不想見你,她讓我轉告你不要動清和縣主,好好當你的管家執事。”
“不可能,你說謊!”
貴妃眉目間儲滿怒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盯著畫虎的眼睛:“昨夜你想溺死清和縣主,就是她阻止你,你若是再亂動她的身體,她就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