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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摩柯班詰

  一身素白僧衣的摩柯班詰雖是個佛陀,卻五官硬朗眉目濃厚十分具有生氣的人。若非他雙手虔誠合十,語言淡然,李羅羅都會覺得他像個紅塵中人。


  摩柯班詰身形高大是個英俊的人,站在一眾僧仆中十分顯眼,遠遠地便可以看見。看得出來,寺廟僧眾對他十分敬重,和他說話也是先行禮再盯住腳尖看,低眉順眼絕不仰視就如同禮佛從不抬頭。


  眾人皆是僧服,安然有序地站立在寺廟門前的石階上,仿佛迎接天外來賓。


  附和著身後寬闊的寺廟和高聳的大雁塔,融合成為一幅莊重的畫意。寺廟裏鍾聲響起,延展開來又傳向遠方,又給這幅畫還增添了幾分渺遠。


  摩柯班詰這個名號早已經從長安傳到洛陽,又從洛陽傳到長安。天下第一大寺廟白馬寺就位於洛陽,而摩柯班詰就是白馬寺的主持。隨太後回到長安後,又直接入主慈恩寺,幾乎各個宮廷典儀少不了他祈福誦經。無論是僧眾還是長安貴族,都十分敬重他。名氣大得遠波海外,連扶桑倭國都仰慕他的聲明,曾派僧仆特意拜訪。


  雖然這位佛陀常出入大明宮,是太後十分信任的人,但李羅羅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幾乎都是大典儀上遠遠看見一個身穿僧袍的高大身影罷了。在李羅羅的記憶之中,唯獨一回和摩柯班詰說話還是因為崔玉樓被狗咬請他幫忙看診。


  實在是談不上有交情,為什麽要請我來為他送行呢——李羅羅根本沒心思觀看寺廟風光,隻顧著思索了,卻又不好開口,畢竟是第一回隆重見麵,又沒有熟悉的人在旁邊,局促得很。


  摩柯班詰走路挺快,不是速度快,而是身高步子邁得大。李羅羅跟上有些吃力,竟連帶著小跑起來。


  誰知,摩柯班詰突然一下停住,李羅羅便一個猛撲直接撞到了摩柯班詰身上,猛地一撞撞得頭昏起來。


  慌張之下,李羅羅一邊扶著腦袋一邊往後退了好幾步,連連道歉:“對不起,法師,我沒看清。”


  摩柯班詰扭回身子,似是恍然:“縣主大人,不是你的錯,是我最近思慮太多,總是快步,都忘了該有的待客之禮了。”說罷側開身子,作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被摩柯班詰高大的身影擋住的是一扇門扉,雖然李羅羅出入毫無問題,但比之摩柯班詰卻顯得小了些。


  房間簡潔到空無一物的感覺,就一張桌案一個臥榻,連經書都直接擺在地上累成半壁牆那麽高。


  一排長窗打開,放眼望去,重重飛簷連綿之遠處正是大雄寶殿之香火盛景,人來人往源源不斷,煙霧繚繞經久不息。


  兩廂對比,反而是窗外熱鬧多了,更顯得室內簡單得過了頭,冷清得不像有人住。


  不過房間裏還算幹淨,一塵不染。但這份幹淨在空曠中顯得有些孤寂。


  摩柯班詰又鄭重地鞠了一鞠:“縣主大人,小小佛門之地簡陋不堪,還請諒解,請坐。”


  李羅羅坐在桌案邊的蒲團上,打直了背不敢有絲毫懈怠,仿佛一個剛學坐經的小和尚一般忐忑不安,不知如何自處。


  摩柯班詰為李羅羅斟了茶:“縣主大人,請喝茶。”


  李羅羅小心翼翼端起茶杯抿著茶水,就是不敢看對方,即便是席坐在地上,也能感覺到被對方俯視的威壓之氣。


  李羅羅大氣不敢出,隻能等著對方先開口。可是摩柯班詰似乎並沒有打算說話的意思,還默默拿著念珠開始念經。


  李羅羅驚得目瞪口呆:“那個,摩柯班詰法師。”


  “是,縣主大人。”摩柯班詰放下念珠,隻盯著桌麵注重禮節地回答,一副靜聽吩咐的模樣。


  請客的主人家反倒是不說話隻聽著客人吩咐了,李羅羅竟有一種步入酒肆的感覺:“法師,你在信中說邀請我一聚,我馬上就過來了,這裏也沒什麽宴會,邀請我是為什麽呢?”


  “算是我的私心吧,我與縣主大人一見如故,不知是否有榮幸可以成為縣主大人的朋友?”摩柯班詰低眉順眼,語聲和氣。


  自古能與有名的法師成為摯友,是多少文人騷客追逐的風流,李羅羅受寵若驚:“好呀!”覺得話隨意了些,李羅羅又重新修飾強調了一番:“能與法師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感謝法師青睞。”


  摩柯班詰雙手合十又鞠了一鞠,才抬眼對上了李羅羅的臉。


  原來要成為朋友之後,法師才敢與人對視呀——李羅羅恍然大悟。


  摩柯班詰微笑致意,去了兩分陰沉死板,多了份活躍:“其實,不過是借著為我送行的由頭,想和縣主聊一聊罷了。”


  李羅羅滿肚子的好奇才開始往外麵倒:“哦,對了。你說你要遠行?去什麽地方?為什麽這麽突然?”


  摩柯班詰點點頭,一臉堅毅不可動搖:“突厥猖狂,我主動請纓掛帥北上禦敵。”


  “啊?你要去打仗!”李羅羅臉上掛滿了震驚。


  難以想象,一個平日絕不殺生忠於仁慈佛典的人要去戰場拚殺斬敵。佛陀主動請纓上戰場,這種千古奇事連見慣了妖怪的李羅羅都驚掉了下巴:“出家人不打誑語……吧?”


  李羅羅試探的詢問換來的是摩柯班詰更為堅定的點頭致意。


  看著對方一臉勢必可行的堅毅,李羅羅相信了,開始想象摩柯班詰披上銀光鎧甲揮舞大刀的景象——配上他硬朗富有生氣的五官以及高大突出的身形,還真是很妥帖得體。


  相比這身素白僧袍,仿佛滿溢肅殺之氣的鎧甲佩刀才更應該是摩柯班詰的本相。


  李羅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覺得摩柯班詰一開始就不該皈依佛門,而是應該憑借自己的先天條件去應征入伍。


  李羅羅艱難地搖搖頭拋開奇怪的想法,喝了一口茶水醒醒神。


  摩柯班詰看到李羅羅搖頭,眉心凝起淡淡的愁緒和星點疑惑:“縣主大人搖頭是覺得我不該去打仗麽?”


  “不,我覺得你不該當和尚。”李羅羅未經思量幾乎脫口而出,剛說完就後悔不已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法師,隻是你穿上軍服會更英武的。”李羅羅一邊忐忑一邊解釋。


  摩柯班詰笑了,笑得深刻,發自內心:“所以我說與縣主大人一見如故呢。我也不想入佛門的,縣主大人真是慧眼。”


  “啊?”李羅羅把不小心撞對的功勞歸結於好運氣,有些心虛不敢接受對方的抬高:“我猜的。”


  仿佛陷入了回憶,摩柯班詰竟首次不用詢問,自顧自地言語起來:“我來自身毒這個國度,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天竺。它在十分遙遠的濕熱南方,那裏叢林陰密水係發達,女人們不穿厚衣隻是披著輕薄的紗,所有人都信奉釋迦牟尼,風俗規定男人們必須出家修行。”


  看著摩柯班詰異於常人的身形樣貌,李羅羅重新認識了“天竺”這個國度,卻又有點同情:“所以你隻能出家囉?”


  摩柯班詰阻言:“不,我兒時便隨商隊來到了長安。”


  “那你可以不用出家啦。”李羅羅覺得奇怪。


  “隻能說是機緣巧合,命運使然吧,又碰到了引路人。”摩柯班詰在“引路人”二字上聲音放輕,似有無比尊崇之意。


  對於宿命,李羅羅沒有太多深刻的認知,也不好評判事情好壞,隻相信事在人為:“那你可以還俗麽?”


  摩柯班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恐怕不能。”


  李羅羅端起水杯向摩柯班詰表達敬意:“那就以茶代酒,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謝縣主大人。”摩柯班詰終於放掉了禮節,將手裏一杯水一飲而盡。


  雖說是以茶代酒,但好歹是飲過一杯酒了,李羅羅放開了些,對於這個新結交的朋友很是好奇:“聽說你醫術很好?”


  “略懂。”摩柯班詰謙虛道。


  李羅羅自然是不相信這個太後極其信任甚至超越禦醫的人隻是略懂醫術:“別自謙了,聽說你治好了安金嬰,大明宮裏都傳遍了。”


  摩柯班詰眼神微閃:“縣主大人認識太常寺的安樂師?”


  李羅羅怔了片刻:“見過幾麵。”


  “安樂師,真是奇人。他剖腹流血太多,本來已無活路,我也隻是幫他縫合傷口上藥罷了,我心知他劫數難逃便誦經祈福。誰知過了一宿,他竟醒了過來。後來我又探望過幾回,除了傷口仍在,他人卻氣色頗好完全不像剛剛經曆生命垂危之人。”


  “哦,是嗎~”李羅羅眼神閃躲,完全不知該如何掩飾安金嬰的異常:“可能是你誦經祈福,佛祖顯靈了吧!”


  摩柯班詰看了看李羅羅,又看了看桌案上的茶杯:“縣主大人竟然和昨夜豆盧貴妃娘娘說的一樣。想來都是虔心向佛之人。”


  絲毫沒有發覺摩柯班詰話中有話,李羅羅隻聽到了另外一個東西:“你昨夜見過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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