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鏡中姝
柔和繾綣的熒光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細細的波浪仿佛像次第綻開的花瓣那樣一層一層，神奇又美麗。
李羅羅小心地伸出食指輕點波紋，柔溺絲滑的感覺像極了絲綢滑涼。從手指輕碰的位置，又揮發出淺淺的漣漪散開去。
李羅羅對於不小心觸碰光屏，引發新的小小光波感到擔憂，趕緊縮回了指尖。
但很快，由食指指尖輕點碰出的小小幾圈漣漪散盡了，光屏又恢複平常。
沒發生任何奇異的事情，李羅羅膽子大了起來，又伸出手指輕點銅鏡鏡麵表皮的光屏，有一種輕觸水麵的美妙感覺，還伴隨著好看的圈圈星砂漣漪，甚是好玩。
不停動用五指觸碰，看波紋不間斷開出波紋花朵，波紋互相觸碰又碰撞出淺淡的星砂粒子，甚是好看。
這一回，李羅羅直接將手指伸進熒光波紋，想要獲得更大的波紋，卻明顯感覺到波紋之後的另一麵空空如也。
原來熒光波紋隻有淺表一層！
那波紋之後是什麽呢？通向什麽地方呢？
李羅羅猛地伸回手指，心口不停起伏。
這是一處神奇的所在。
不同尋常的銅鏡，淡淡熒光做的屏障，像是一扇門。就如同結界一樣，就和以前看到的結界一樣。
每次碰到結界，都會步入奇異的境地，非比尋常的異世界。
李羅羅很好奇，強烈的求知欲望戰勝了對無知的恐懼。先是手指，再是手臂，探知到巨大空間時，李羅羅提起裙角，跨過了銅鏡結界，走到了裏麵的世界。
令人倍感失望。
結界的另一麵並非十分寬闊的地方，而是一個十分窄小的房間。
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嫋娜的暖煙靜靜地升起，入目盡皆青白，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唯獨的一張床榻上紗簾晃動，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撩起帳紗，一雙玉足隨之觸到青玉一般的地上。
李羅羅發現吵醒了主人家，深感愧疚：“對不起，我隻是剛剛發現有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怎麽就走進來了。如果打擾到你，那真的就是我的罪過了。”
從床榻上起身的女子站了起來，朝李羅羅而來。
那是個沉靜溫和的女子，身段纖瘦柔弱，和李羅羅差不多。穿著一身就寢的白裙，卻掩著一塊麵紗，看不分明臉，隻約莫知道對方是杏仁眼，寬厚得很，眼裏沒有惡意，更沒有責怪李羅羅的冒失。
蒙麵紗的女子聲音沉靜卻堅定，溫和不失根骨，不是矯揉造作的賣弄，卻實實在在是溫端大方的和氣：“感謝你能到這裏來，我好久都沒見過人了，你能留下來陪我說說話麽？”
見對方並沒有責怪自己的唐突打攪，又是一個婉轉動人的女子，李羅羅欣然答應對方的請求：“好。”急急的回答頗有點求之不得的意味，李羅羅才想起初次見麵自報家門的禮節：“我叫李羅羅，冒昧打攪，真是感激您還能慷慨邀請，可以請問芳名麽？”
女子清淺的笑聲傳了出來，仿佛是在回味剛才聽到的名字：“李羅羅。”隨後又正視起問名這個問題來：“哦，我隻是個住在鏡子中的人罷了。鏡花水月是無妄虛幻，泡影罷了。名字就算了吧。”
對方說了幾句話，李羅羅沒聽懂，但聽得出是不想說名字的意思，忽的想起什麽，李羅羅一拍腦門：“唉，差點忘了，非人族類名字不輕易外露，那是打開契約的鑰匙，搞不好還會為人所困。對不起，是我太過冒失疏忽了。”
“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蒙麵紗的女子清淺地笑了笑。
李羅羅聽到讚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我怎麽稱呼你好呢？”
“無事，你想到什麽便怎麽稱謂吧。”蒙紗女子慷慨地放任李羅羅取名。
李羅羅張口就來：“你住在銅鏡裏，就稱你銅鏡裏的姐姐好了。”
蒙紗女子笑出了聲，似是久違的開懷，眼睛都凝成了彎彎的月色：“你真是質樸。”
“是呀，是太普通了，要不我再換一個好的。”李羅羅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隨意，摸摸腦袋開始思索其它配得上眼前謫仙一般人物的好名字。
蒙紗女子出言打斷：“不，就剛剛那個好。”
李羅羅也沒想到對方如此隨和，喜出望外：“好，銅鏡裏的姐姐。”
“來，過來坐。”蒙紗女子將側邊一簾細紗籠上帳鉤，露出一塊石案並幾隻石凳，連同石案上一套茶具統統都是青白色，仿佛渾然天成的配套玉石。
李羅羅率先涉上階梯，坐在石凳上。
蒙紗女子將兩邊的紗簾全都束了起來，便坐到了李羅羅的對麵，提起精致茶壺為李羅羅斟了一杯茶。
茶水清涼似有茉莉花香，白色碎瓣飄飄悠悠浮在水麵，清新淡雅。
李羅羅抿了抿茶，看著蒙紗女子也清淺地撩起一角麵紗將茶水送達，同樣清淡優雅美不勝收。
似察覺到李羅羅的目不轉睛，蒙紗女子也不惱怒，僅僅隻是在做好喝完茶水，放好茶杯一係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後抬眸看向李羅羅。
和初次見麵的蒙紗女子對視並不是一件很局促不安的事情，相反舒適自在猶如與相知老友見麵，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反而有那麽點熟悉的味道。
李羅羅完全沒有見外：“姐姐，你為什麽會住在鏡子裏呀？”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蒙紗女子似有難言。
李羅羅放下茶杯：“哦，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無事，你還有什麽想問便問吧，能回答我都回答。”蒙紗女子很是大度。
“嗯～”李羅羅思索了一番：“暫時沒有想問的，不如我給姐姐講講外麵的事吧。”
“好。”蒙紗女子輕點下巴。
李羅羅深吸一口氣準備大講一番：“我住在長安，長安是唐朝李氏王族的定都之處，起這個名字是寓意長治久安，長安是我所知最繁華美麗的地方。我的父親是一個王爺，但我是他的遺腹女，我的母親王妃在我很小的時候也去世了。我是王府執事養大的，他說我命中犯煞不宜出門所以我平時很少出門。我也有許多朋友以及遠房的親戚。比如現在的太後就是我的嬸娘，皇上就是我的堂哥。豆盧貴妃算我的朋友，對我很好的，雖然她也有自己的秘密。崔玉樓是我的朋友，就是有點放浪形骸，時不時還捉弄我。還有西市的商人賀若夕碧，還有小三、姚果子……”
忽然看到蒙紗女子神色似有疑惑，李羅羅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姐姐，你怎麽了？”
蒙紗女子回過神來：“哦，那個崔玉樓是什麽人？”
這回換成李羅羅有難言之隱了：“這個嘛。有點不方便回答。”
“無事，你繼續說吧，我很想聽聽長安變成什麽樣了。”蒙紗女子主動問起了一個問題。
沒有什麽忌諱，長安是個好聊的話題，於是李羅羅可勁兒說著：“長安城氣勢恢宏，由皇城向南擴張，由寬闊的朱雀大街一分為二。把土地分成規整的坊，共計一百一十坊，按照順序鱗次櫛比地排列，嚴謹又美麗。”李羅羅喝了一口茶水又繼續說道：“後來，在皇城外偏東北方的地方又修建了一座輝煌美麗的大明宮，作為皇族居住的場所。我現在就住在大明宮裏，我就是在大明宮裏看到這麵銅鏡所以才進來的呢！”說著便望向來的地方，發現牆壁上空無一物，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啊呀，我是通過銅鏡過來的，那麵鏡子呢？”李羅羅驚訝地站了起來跑到牆邊查看，摸來摸去發現全是硬邦邦的牆壁，根本就沒有熒光屏障，沒有水紋波光，才慌張了起來：“我怎麽回去呢？”
“別急，我來幫你。”
聽到身後的語聲，沒來由一陣安定，李羅羅回頭看向蒙紗女子。
蒙紗女子從石凳上站起來，示意李羅羅往自己身邊來。
李羅羅照做了，站到石案旁，看著蒙紗女子。
蒙紗女子抬起手作出一個仿然推門的動作，旋即，牆麵上出現了一層熒光波紋，清透得可以看到外麵由一絲燈燭火苗照亮的暗色牆壁——正是李羅羅的來處，放置大銅鏡的那個偏房。
李羅羅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扭頭仰視著厲害的蒙紗女子，不禁羨慕叢生：“你好厲害呀。”
蒙紗女子水波不興安慰李羅羅：“放心，你能回去的，我會讓結界一直開著。如果不介意，就多坐一會兒吧。”
李羅羅沒有後顧之憂，輕鬆地坐回了座位，看著透明結界外偏房一角，突然有點好奇：“為什麽我剛剛從外麵往裏看看不到，從這裏麵往外看卻能看到外麵呢？”
“我在結界上施了法，畢竟，我的生活對外麵保密，但我可以看到外麵。”蒙紗女子解釋道，卻猛然察覺到什麽，朝結界入口看去。
剛才還亮著的燈燭忽然一下熄滅了。
結界外的偏房內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李羅羅同樣也留意到了外麵的情況：“怎麽回事，燈怎麽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