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細犬
崔玉樓被狗咬了。而且狗咬的地方是崔玉樓的屁股。
萬萬沒有想到,一條看起來膽小如鼠的慫狗真敢下口咬人,更沒有想到一向誌得意滿靈活敏捷堪比猴子的崔玉樓竟然沒逃得開。
細犬咬住崔玉樓的屁股愣是不鬆口,還像撕扯肉食一般晃了晃腦袋。
崔玉樓疼得齜牙咧嘴,朝著狗肚子就是一掌,誰知竟被自己口中那條蠢狗給躲開了。細犬消了氣,鬆了口一溜煙就鑽進林中草叢不見了。
崔玉樓想追來著,但屁股上被咬了幾個深深的洞,一直流血,自己痛苦的叫喊聲響徹樹林上空。完全不敢動一下,會拉扯傷口,紅袍衫都浸成了深色。
“該死的狗,竟然咬我,等我找到你,扒了你的皮!”崔玉樓深吸一口氣,扒在一棵樹幹上通通嘶嘶直叫。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李羅羅還是笑出了聲。
“你還笑,快點想辦法啦。去找幾個人來抬我,我走不動啦!”也許是動了氣,崔玉樓瞬間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羅羅一邊憋著笑一邊點著頭:“哦,好,你等著。”扭身就往林子外跑。跑著跑著,實在是憋不住,就一邊跑一邊笑。
崔玉樓被人抬著嚎叫了一路,幸虧碰上摩柯班詰法師,便請法師診治。
高大硬朗的法師穿一身素白,雙手合十:“縣主大人,請您到外麵玩耍一會兒,我需要為崔家二郎看看傷勢。”
笑得前俯後仰不停捂嘴的李羅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不適合呆在這裏:“好。”
“好什麽好,讓她留下來看看我傷得有多重!竟然笑了一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崔玉樓趴在床榻上吼叫,最後仿佛是拉動了傷口,疼得倒吸涼氣嘶嘶作響。
李羅羅甩下一句“再見”就出了房門,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慘叫聲。
刺耳的聲音催著李羅羅快走,李羅羅幾乎是跳出了房門,重重地將崔玉樓的慘叫聲關在了身後。
門外聚集了大量的宮女內監,正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這是有人在生孩子麽?”
“什麽呀,你不知道,是那崔家二郎在叫喚。”
“你們不知道吧,說是被狗給咬了。”
“啊?那也沒必要抬進去吧?”
“咬著屁股啦。還咬得挺狠,血直往外冒呢!”
“唉,真可憐。那一定好疼。”
“聽說是為了救縣主大人才受傷的。”
“真是癡情人!”
“不是因為我,是他自己招惹那狗!”李羅羅聽不下去,直直地打斷。
“縣主大人,崔家二郎沒事為什麽要招惹狗呀?”
“對呀對呀,就是就是。”
“縣主大人,說說是為什麽呀?”
對上大家好奇的熱切眼神,李羅羅不好回絕:“因為那條狗……”
“那條狗怎麽了?”
總歸是不能說狗妖挑撥崔玉樓和自己之間的關係吧,李羅羅咽了口唾沫,撒了個小謊:“因為我想養一條狗,讓崔玉樓幫忙抓狗。”
宮女內監目光閃爍麵麵相覷,交換了一個唯獨李羅羅蒙在鼓裏的眼神:“崔家的郎君真是癡情~”
李羅羅愕然。
也許是崔玉樓愁怨極深的緣故,接下來一連幾天愣是不停地讓人搜捕那條惡犬,然而卻一無所獲。
“縣主大人,你說,那條死狗究竟去了哪裏?怎麽會找不到呢?”崔玉樓傷還沒好,隻能趴在床榻上思索。
“不知道。”李羅羅閑適地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答著話。
“怎麽會連五坊裏的練家子都找不著呢?”崔玉樓頗有點氣急敗壞,捶打著床榻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結果不小心牽動傷口,痛得呼聲。
“可能躲起來了。”李羅羅隨口一說。
崔玉樓摸摸下巴認真思索:“它會躲在哪裏呢?前段時間迎春園被燒光了,最隱蔽的地方就數拾翠殿後園了,可是那後園已經找過了呀。”
看崔玉樓這麽認真誓要將狗給找到,李羅羅不禁為那條細犬擔憂:“你不會真得想扒了它的皮吧?”
崔玉樓恨得咬牙切齒,一副想要報仇雪恨的模樣:“那當然。”
李羅羅想為那條狗說好話:“它也算救過你,那次被偶人圍在水缸裏,是它吸引了偶人注意我們才逃脫的。”
崔玉樓憤怒地反詰:“那它就能咬我麽?”
李羅羅直截了當點明:“是你罵它蠢,它才咬你的呀!”
崔玉樓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盡力平複心情:“縣主大人,你怎麽能幫著一個外人,哦不,一條外狗說話呢?”
李羅羅扁扁嘴,無奈地說:“它的確救過我的命呀。”
崔玉樓一副委屈模樣:“我還救過你的命呢!”
“那你想怎樣嘛?”李羅羅試探著問。
崔玉樓轉了轉眼珠子:“縣主大人,走,去拾翠殿烤肉。”
李羅羅目光落在崔玉樓被紗布纏了又纏的屁股上:“啊?你能吃烤肉麽?”
誰知崔玉樓來勁了,一拍床沿:“怎麽不能,走,請你吃烤肉!”然後就又疼得哇哇亂叫。
於是,在貴妃怒目圓睜的眼神中,崔玉樓極其不要臉地在拾翠殿後園架起了一排烤肉架,說什麽是在貴妃的拾翠殿被狗咬要貴妃負管教不嚴之責。貴妃鼻子裏冷哼一聲,又去忙了。
本來拾翠殿清幽美景愣是讓烤肉給熏得油膩膩的,連貴妃珍貴的樹種都被熏得葉黃蜷曲。
李羅羅滿臉油灰,吃烤肉吃得想吐:“崔玉樓,吃了幾天烤肉了。你還沒吃夠呀?”
崔玉樓還沒大好,隻能趴在矮木榻上讓人給抬到走廊廊沿外,幾乎是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就盯著樹林看:“又沒叫你一直吃,你烤就成。”說著扭頭對著烤肉架前不停翻烤的宮人加油鼓勁兒:“好好烤,縣主有賞!”
“是!”一眾宮人說罷又加了一回炭火,燒得劈啪作響,更加賣力地烤起來。
油滴被高溫烘烤得不停往下滴,濃香的煙霧直往樹林草叢裏飄。時不時風一吹,送進了樹林更深處。
又是出錢打賞又是賣力烤肉,李羅羅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虧太累,索性不再管肉一把推開崔玉樓,一屁股坐到矮木榻上休息:“崔玉樓,你烤肉又不吃,你究竟想幹什麽呀?”
崔玉樓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聞味道。”
“啊?”李羅羅瞥了瞥矮榻上動彈不得的人,安慰自己姑且相信崔玉樓是因為沒法子動所以另找樂子發泄吧。
就這麽一直休息到快要日落。
忽然間,一個黑影子從草綠中竄了出來直奔離得最近的烤肉架,在空中躍出優美的弧度。
而同時,從兩側綠林中竄出了一隊人馬,鋪下一張結實的大網。
在矮榻上不小心睡著李羅羅被喧鬧的人聲驚醒了,睡眼惺忪剛要揉眼睛,卻被崔玉樓從他背上一把扶開:“李羅羅,別壓著我。”
剛才是躺在他背上了麽——李羅羅正恍惚著,卻看見崔玉樓摸著自己被咬傷的屁股一下子跳起來,跑下矮榻直衝那個剛剛被大網縛住的獵物。
他這麽快就能活蹦亂跳了麽——李羅羅看著崔玉樓矯捷的身影,驚得目瞪口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李羅羅也湊近人群想看看是捕到了什麽東西。
一條毛色光滑的細犬被大網給裹住了,通身墨黑隻有眉心一粒白。唯獨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條狗早已經沒了第一次見麵時的優雅幹淨,反而口水嘀嗒了一地,雙眼鼓暴通紅熱切地望向掛滿肉的烤架。
李羅羅看得出來,細犬很想吃烤肉。而且是望眼欲穿守望了好久的熱切盼望,那種熱切的名字叫做饞。
捕狗的宮監服飾不常見,是專門頒給專料動物的五坊管事的衣服:“崔家的郎君,您看看這條是咬您的狗麽?”
崔玉樓居高臨下恨恨地說:“沒錯,就是它!”
五坊管事懷揣著熱切的行家眼神:“您不知道,這條狗品種純正,毛色順滑,骨骼驚奇,品質極佳呀,是難得的好苗子。我在宮廷五坊內呆了這麽長時間,還是頭一回見這麽好的細犬品種呢!”
對於管事極盡溢美之詞的誇讚,崔玉樓絲毫不在意,隻想報仇雪恨:“給我殺了它!”
崔玉樓說出射殺一話,可把五坊管事心疼壞了,不停求情:“崔家的郎君,這條狗百年都難得一遇啊!求郎君饒過它吧,五坊內正缺這樣的好品種呢!”說著竟要給崔玉樓下跪,一片誠然的愛護惜才之意。
崔玉樓才不管這些,扭過身來指著自己被咬的屁股:“你們看,這種惡犬能留麽?”
又被崔玉樓言語激怒,細犬被縛在網中還不忘騰起來直衝崔玉樓吠叫,露著一嘴鋒利的尖牙。
五坊管事眼放精光,拍手叫好:“哎喲,真是好牙口,好狗呀!”
崔玉樓趕忙後退一步免得再被咬,定了定神:“看看,看看,這能留麽?就地射殺!”
這回不管五坊管事怎麽求饒也沒用了,崔玉樓的手下隻聽崔玉樓的話,眼看著就要仗殺,李羅羅卻撲了出來,直接撲到了細犬身上。
揮鋤棍的人根本沒注意到清和縣主的身影,直直地往李羅羅身上重重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