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三個晚上
崔玉樓支起一隻腿，隨意地坐著，繼續自己的推測：“等等，會不會真的為了權利呢？製作偶人傀儡的是個千年老妖，他可是承認和太後有仇的。他一個妖族和人能有多大牽扯和愁怨呢，應該是受人指使。畢竟能在大明宮來去自如完美藏身，肯定是有同夥照應。而且還是個份量不輕的才能保住他的秘密。”
李羅羅愈發覺得自己步入深潭，越陷越深：“那會誰指使的？”
崔玉樓一笑了之：“我也不能回答你，畢竟能走上權利巔峰的女人，仇家是不少的。”說罷便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吧，縣主大人，咱們得回大明宮了。”
回到大明宮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晚霞俏麗的傍晚時分了。
大明宮裏一派祥和，人來人往正在籌措入夜之後的家宴。
路過清輝閣，看到一眾宮人忙碌的身影，李羅羅有些困惑，隨便拉來一個宮女想要詢問一下，卻在看清眼前宮女時嚇了一跳：“你，醒過來了！”
宮女向李羅羅行禮：“謝縣主大人惦記，奴婢已經醒來了。”
李羅羅猛然想起在結界裏見到這個宮女魂魄時對方是有囑托的：“我答應給你的母親送些財帛吃食好好照料的，結果這兩日太忙給忘了。”
宮女一臉驚愕：“縣主大人怎麽知道我的母親需要照料的，您還答應過我幫忙？”說著一下子跪倒在地：“縣主大人折煞奴婢了，可不敢這般叨擾縣主大人。”
李羅羅傻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安撫眼前請罪的宮女。
崔玉樓笑著打趣：“縣主大人看你幹活兒利索，是想賞賜你呢。快起來吧。”
宮女這才起身道謝很快又加入了忙碌的隊伍。
崔玉樓一把拉過李羅羅小聲嘀咕：“忘了告訴你，昨晚上我悄悄地將那二十個宮人魂魄都歸位了。他們已經被抹去了這兩日記憶，不記得在結界裏的事了。你別自己露餡兒了。”
“差點忘記了。”李羅羅拍拍額頭以表示對自己的懲戒：“不過，今夜清輝閣為什麽又要設宴呢？”
崔玉樓一邊和女官們打著招呼一邊解釋：“是太後娘娘設宴為了感謝皇上滅掉刺客之事。”
“哦，這樣啊～”
天邊慵懶豔麗的晚霞，裝飾著清輝閣飛翹而上獸口銜鈴的重屋簷角。晚燈燭火漸漸地亮了起來，侍兒們紛紛提來灑金紙箋裝飾的宮燈。
崔玉樓眼尾眯起一個上翹的弧度，彎腰和李羅羅對視：“縣主大人，我已經和女官們商量過了，把我們兩個的位置排到一起，待會兒宴席上別找錯了喲。”
“你又想幹什麽？”李羅羅看著眼前那雙狹長的鳳眼，警覺起來。
“也沒什麽，就是感覺不太踏實。”
破天荒聽到崔玉樓也有不安的想法，李羅羅覺得很稀奇：“你也會有不踏實的時候？”
崔玉樓一邊搖頭一邊低頭淺淡地笑了笑：“畢竟刺客幕後主使人沒找著。”
“你是怕他今晚還來？”
“我總覺得這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他大費周章，結果那十二個偶人悉數被剿，他真的就這樣放棄了麽？”崔玉樓扭頭詢問：“縣主大人，如果是你，你會就這麽放棄了嗎？”
李羅羅把頭像搖撥浪鼓一般晃起來：“我怎麽會知道他們的想法？”
崔玉樓扭回頭不再說話。
李羅羅看崔玉樓蹙起了好看的眉毛，認真思索的表情完全不同以往紈絝風流，竟有些出神。
“算了，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再說。”崔玉樓的認真思索倏忽而逝，玩賞衣服花紋的貴公子表情又排在了臉上：“縣主大人，不如待會兒宴席之上坐在我身旁，再好好看我的臉，可好？”
李羅羅轉了轉眼珠子，極力跳開話題：“哦，對。該回去換衣衫了。再會。”說著近乎逃跑似地盡快遠離崔玉樓的視線。
似乎是被崔玉樓一句“如果你是刺客主使人，你會就這麽放棄麽？”給提醒了，李羅羅愣是換下了繁重的重疊廣袖，穿著簡便的衣衫參加宴席。
宴席之上，簡素的李羅羅泯滅眾人，淹沒在衣香鬢影之中，找來找去沒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後還是被宮女給領到了一個偏僻之角落。
“這是我的位置？”李羅羅覺得驚奇。
宮女恭敬誠懇地說道：“是的，崔二郎君說是您要求的。”
“哦。是的呀。就這兒了。”一個人坐在席麵上，李羅羅滿腦子疑惑：“怎麽安排在最偏僻的地方呢？”
正巧崔玉樓走過眼前，李羅羅正想問個清楚，卻發現崔玉樓並沒有走近自己身旁，而是徑直向著最靠前的好位置而去。
李羅羅才明白自己又被那個狹長鳳眼的好看郎君給忽悠了，他根本就沒打算和自己坐一塊兒。
似乎感覺到李羅羅滿含怨憤的眼神，崔玉樓扭頭向著李羅羅眨了眨眼睛，投射來一枚充盈著笑意的眼神。
李羅羅剛想說話卻被這個表達著“你懂的”眼神給噎住。獨自跪坐在膝上，自言自語：“他的意思，難道是說這裏安全？”
李羅羅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思考更多，因為，宴席很快就開始了。
這次的宴席如往常其它宴席一樣，杯光燭影，好不輝煌。
但似乎又略有不同：平日裏不怒自威的太後娘娘今夜卻柔和了許多，淡淡的笑容卻熠熠生輝。興許是一旁皇上明黃衣衫的襯托，太後的紅脂粉金步搖也明朗起來。
宴會行進得平平穩穩，什麽都沒有發生。
酒過三巡，李羅羅趴在桌案上看著醉酒的人們在杯盤狼藉中將宴會推進尾聲，幾乎開始懷疑起是否真會有刺客。
然而，崔玉樓仍舊一副輕鬆舒適的態度，品啄酒味，自顧自享樂。
隻剩李羅羅一聲覺得自己中了崔玉樓的詭計，白擔心了一場，生生蹉跎了享樂酒宴。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白布衣衫的人鬼鬼祟祟從門縫溜進了角落，趁著眾人宴酣之樂的間隙隱混其中。
李羅羅仔細辨析，發現這位穿著白布衣衫的男子竟像是個廚房幫工。正疑惑一個廚房幫工為什麽會進入宴會，卻發現一個宮監和他嚴肅地說著什麽，指手畫腳的斥責之意不言而喻。
可廚房幫工並沒有太多低眉順眼不敢抬頭的悔過，反而討好似的從懷裏摸出一個精致的錢袋自然而然放入了宮監的手裏。
李羅羅看到這一幕覺得十分好奇，很想看看這位買通宮人進入宴席的廚房幫工究竟有何意圖。
隨後，收錢的宮監頓時沒了斥責之意，親切地拉著廚房幫工的胳膊看著禦座上的貴人們向他一一介紹。
僅僅隻是個想一窺至尊之顏的普通幫工罷了。
李羅羅頓時放鬆了警惕，又瞅瞅其它地方看看是否有異常。可當李羅羅再回頭想要瞧一瞧那廚房幫工和宮監時，卻發現他們都不見了。
李羅羅站起身來，往宴廳最後邊查看，卻發現適才收錢的宮監已經神不知鬼不覺躺在了角落裏。意識到情況不對，李羅羅左右環顧，找尋廚房幫工的身影，卻發現他從簾帳邊角位置悄悄地往禦階上方移動。
“啊，有刺客啊！”
李羅羅的驚聲尖叫響徹屋宇，眾人具是一怔，半醉之時卻酒醒大半。
一個穿白色圍裙布的人衝上了禦階，拿著一把菜刀朝著禦座上的尊貴之人砍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身穿明黃衣袍的天子。
他沒有在眾人高聲驚呼的“護駕”聲中撤離，反而就著手裏的一雙象牙雕飾筷子直直地摜入了對方胸膛，就如同利劍沒入一般毫無阻礙。
然而，被刺中的人本該有所停滯的，現下卻仍舊活動自如不受任何影響。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被筷子刺穿胸膛的廚房幫工沒有一滴血跡。
又是一個麵粉偶人！
這回，偶人逼真地和真人沒有什麽分別。
坐席離禦階最近的崔玉樓一個翻身跳躍，站在廚師偶人和皇上之間，一腳踢下偶人手中揮來的鋒利菜刀，將偶人推翻在地。
菜刀落在地上被崔玉樓一腳踢遠。
廚師偶人眼見形勢不利，爬起身來逃跑，一步躍下禦階卻撞倒了還沒來得及躲閃的李羅羅。
崔玉樓目光一凝，一句“快跑”的囑咐還未脫口卻猛然住了口，因為已經遲了。
反應迅捷的廚房偶人抽出了沒進自己胸膛的象牙筷子對準了李羅羅的脖頸。
李羅羅被撞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還沒緩過神來，就被一雙粗暴的手從地上給硬生生拖了起來。
然後猶如平底一聲驚雷般，一陣斥退聲從耳邊蹦出：“別過來，都別過來，否則殺了她！”
入眼的是一張張焦急卻又不敢靠近的臉。皇上被金吾衛護佑在後方，崔玉樓站在最前麵擔憂地看著。周邊圍成一圈的清一色明光鎧甲，手裏握著光耀閃亮的大刀對準了自己的方向。在清輝閣金色燭火的映照下，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隱含危機的暗紅色。
李羅羅隻覺得一隻很涼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側，一個什麽東西戳著自己的脖子很難受。
李羅羅挪動著自己的腦袋想看看脖子上抵著的是什麽東西，卻被身後一聲厲聲嗬斥給嚇得不敢再動。
“別動，否則要你的命。”廚房偶人一邊威脅一邊加大了手裏的力道。
李羅羅可以明顯感覺到脖子上的痛楚，那隻細細的象牙筷子就快要刺破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