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若有所思
李羅羅看看地上張手美嘴角一抹凝固的血跡，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他嘴角有明顯的血跡呀。”
崔玉樓手叉在腰上，彎腰指著周遭向眾人一一介紹：“縣主大人說得對。所以我一進門就仔細檢查過了，屋裏沒有打鬥拖拽痕跡，張手美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嘴角血跡是他自己咳出來的。”
學徒不敢相信：“什麽？可是我師傅一向身體穩健並無異常啊？怎麽可能咳血！你剛才還懷疑有人謀害我師傅呢。”
崔玉樓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狹長的羽睫心虛地輕微顫了顫：“剛才隻是考驗一下你的忠誠罷了，畢竟，你師傅對你是十分疼愛的。”說著便將桌案上一封書信遞給學徒：“這是你師傅的遺書，他知道自己得了肺癆命不久矣，已經將這家糕餅鋪子以及名下財產全留給了你，希望你能將張手美家金字招牌發揚光大。”
年輕的學徒捧著遺書，手不住地顫抖，最終由難以接受的表情變為失聲痛哭。
再繼續待著毫無意義，表達一番真切的慰問之後，李羅羅一行人離開了張手美家糕餅店。這回連店門口屋簷上金色的瓦片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不似進門時那般光亮。
打破沉悶空氣的，是活泛的小三：“咱們都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像揚塵土一般將壞情緒也抖掉吧。”說著便原地起跳，拍得周邊一陣煙塵飛揚。
李羅羅歎了口氣，收拾一下有點悲傷的情緒，整理了一下衣服。回頭看看卻發現平日裏最愛調笑的崔玉樓變得若有所思一副疑惑難解的模樣。
李羅羅用手肘碰碰崔玉樓：“你怎麽了？”
崔玉樓展現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搖了搖頭。
李羅羅自討沒趣卻發現隊伍少了一個人：“姚果子呢？”
大家一齊回頭張望，卻發現那白靜小少年一個人失魂落魄走在最後。
李羅羅輕歎了一聲將姚果子拉過來：“我知道你很難過，畢竟最愛吃的糕餅店，老板一下子不在了，再也沒有那種美味了。但是，長安還有許多其它好吃的嘛，別愁眉苦臉的。”
姚果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啊，糟糕，我忘了賀若老板今天叫我去送香料了，哎喲，我得回西市棲霞閣了。”
小三一派快要作嘔地嫌棄模樣：“棲霞閣一點也不好，到處都是香粉嗆鼻子，你竟然還眼巴巴急著回去。”
崔玉樓一派自然風流輕鬆模樣：“時日尚早，正好去賀若老板的綠水樓裏喝一杯。不如，縣主大人一同去呀，我請你～”
李羅羅自是滿口答應。
小三又亮出亮白的牙齒：“二哥，我也去。”
“你去做什麽，你還小不能喝酒。”崔玉樓推開小三拒絕著。
小三拉著崔玉樓的胳膊：“我不小啦，二哥～”
崔玉樓絲毫沒有理會小三的撒嬌討好，反而衝著著急回去送貨的白靜小少年道：“姚果子，走，我們一道過去吧。”
姚果子一口答應下來，眼睛裏閃爍著攫金的喜悅，是專屬於麵對進店買酒客人的熱切眼神“好。”
說著，李羅羅一行便又朝著西市去。
無人理睬的小三在最後邊抱怨：“你們怎麽走了，等等我呀。”對上的卻是姚果子不懷好意的眼神。
“你怎麽老是愛往我們家店裏跑？”
“賀若老板的店鋪迎八方來客，你一個夥計怎麽能趕走客人呢？”
“你又不買香料，又不喝酒。都沒花過錢，算什麽客人？”
“我和你這麽好的朋友，怎麽能談錢呢？”
“誰和你是朋友？”
“就是你呀。”說著話，小三便作勢要將手臂搭在姚果子肩膀上。
姚果子一個反扭，將小三的手臂彎曲成一個常人幾乎無法做到的弧度。
“啊啊啊，疼！脫臼了。”
……
在姚果子和小三的吵鬧聲中，一行人跨過寬廣的朱雀大街，直走經過三座裏坊才到達西市。
熟悉的異域情調撲麵而來，當壚賣酒的胡姬，空氣中彌漫的香料味道都是專屬於西市的獨特之處。
棲霞閣的生意一向很好，尤其是衣袂翻飛的麗人們常常光顧。
衣香鬢影之中，如弱柳扶風纖瘦高挑的賀若夕碧反而惹眼得很。他也隻是懷著隨意的態度恰到好處地介紹一番自己的商品，再配上一陣合宜的美貌之讚歎，女郎們便紛紛掏出了錢袋。
由於姚果子忙著送香料，故而眾人也跟著來到棲霞閣。
但很快，所有人便後悔了這個決定。
看到門口兩個英俊華服的郎君走來，買香料胭脂的女郎們如同貓瞧見魚一般懷著熱切眼神紛紛蜂蛹而至，連李羅羅都被東推西搡硬生生擠到了大門外。
小三看著如凶猛洪水一般湧來的女郎們，害怕地拉緊了崔玉樓的手臂：“二哥，我就說別來棲霞閣吧！”
崔玉樓挑挑眉，仍然一派自然風流。
隻可惜崔玉樓和小三完全被脂粉麗人們重重包裹，寸步難行。更別提跨過棲霞閣走後院走廊去綠水樓了。
吵吵嚷嚷的聲音開始縈繞夾雜：
“這位郎君，是哪家的，可否邀請您去騎馬暢遊呢？”
“唉唉唉，小郎君看你曬得黑黑的，怎麽突然臉紅了？”
“兩位郎君一道來的，不如幫我看看，這份口脂漂不漂亮啊。”
“你快起開，怎麽能朝郎君們撅嘴呢，來，聞聞我才買的香粉好不好聞呀。”
“快讓開，快讓開”
“別擠別擠”
“是我先看到這兩位俏郎君的。”
“胡說，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都給我讓開，我認得這白麵郎君，可是人麵桃花崔家二郎。”
“哎喲喲，真是好看，就是可惜了，成了那廢材縣主的未婚夫～”
“……”
李羅羅本來還在外圍盡可能往裏麵擠，幾乎將女郎們的說話談論聽得清清楚楚，最後被貶得一無是處，也沒了進棲霞閣的勁頭。幹脆退到一旁看女郎們擁擠，聽女郎們對崔家郎君極盡溢美之詞的誇讚好了。
崔玉樓一邊從容應付女郎們七嘴八舌的寒暄問候，一邊從女郎們頭頂望出去東瞧西瞧。卻看到李羅羅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邊緣又一副置身事外的呆樣。
也許是好奇那嬌小女子有些躲閃的眼神，又也許是想探究那不同常人的淡然，崔玉樓硬生生撥開人群，把被人群擠到外圍的李羅羅拉來麵前：“各位女郎們，在下今日幫縣主大人買香粉，快向縣主大人問好呀～”
女郎們頓時退後兩步，鴉雀無聲，定定地看著李羅羅。
李羅羅想溜走，卻被崔玉樓死拽住走不掉，隻能衝著大家苦笑：“各位好呀，我就是廢材縣主……哦不，清和縣主李羅羅。”
女郎們聽到冠以尊貴姓氏的名字並沒有嚇得逃跑，反而滿臉堆笑：
“縣主大人好呀～”
“早就聽聞縣主大人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呀～”
“縣主大人，您用什麽香粉啊，真好聞。”
李羅羅想不起來自己用了香粉：“好像沒有誒～”
但李羅羅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一陣更大的叫賣聲中。
姚果子擠過衣香鬢影，端著一大盤精致的盒裝香粉：“嘿，看一看哈，清和縣主大人常用的香粉。能迷倒人麵桃花崔二郎君，用上就能覓得有緣人啦。快看一看啊，隻有五十盒，賣完就沒有了。”
在李羅羅瞠目結舌的訝異中，姚果子和人群們賣力地討價還價，很快，香粉便被搶完了。
看著姚果子端著一大盤銀錢，賀若夕碧笑得合不攏嘴，走來便向李羅羅鞠躬行禮：“縣主大人好呀。真是謝謝您介紹來的好夥計，果子真是深得我心。”
李羅羅被哄鬧的人群弄得腦子裏嗡嗡作響，又呆傻起來。
崔玉樓邁開腿便和賀若寒暄起來：“賀若老板生意這麽好，多虧了縣主大人，不請縣主大人喝酒，說得過去嗎？”
“那是那是，請，縣主大人”賀若側身作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很快，在綠水樓閣樓上，一桌豐盛酒席便置辦好了。
賀若敬過一巡酒之後便去招呼客人。
不一會兒，送完了香料忙過一陣的姚果子被賀若老板叫來為李羅羅他們倒酒：“縣主姐姐，這是本店新釀，你們多嚐一嚐啊。”
小三伸著腦袋嗅著酒香，就快要舔到姚果子手裏新倒的一杯酒，卻被姚果子一把抓過脖梗子推開了，看著這杯酒轉而被恭敬地端到李羅羅的桌案上。
小三負氣地躺倒在繡工繁複的地毯上耍賴皮，氣鼓鼓地撅著嘴。可是卻沒人理他。
姚果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果子水：“我待會兒還要看店，不方便飲酒，就用果子水先敬你們一杯啦。”
小三一聽到果子水，連忙坐起身來擋下姚果子將要喝下的動作：“這個好喝嗎？”
姚果子嫌棄地撥開小三的手，不予回答。
小三便和姚果子爭執了起來。
李羅羅看著二人打鬧十分好玩的模樣，笑嘻嘻扭頭地讓崔玉樓看，卻發現那人麵桃花紅袍郎君一副心事重重不苟言笑的奇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