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奇境
雖然知道要早起才行，可當李羅羅天不亮就被侍兒們掀到了梳妝台前，還是不免睡眼惺忪地感歎：“執事還真是熱衷於宴席飲宴呀！”
“縣主大人，執事恨不得變成一隻貓跟著您混進去呢。”
“就是，多少人想被綠水樓樓主邀請都沒有機會呢，早點總是好的。”
“聽說崔家二郎親自來給您送的請帖呢，您可得好好打扮。”
“最好能豔麗無雙，震懾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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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兒們三三兩兩一邊說話，一邊清淺地笑著。
李羅羅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望著鏡中豔似朝霞的紅妝：“你們是要把我打扮成新娘子嗎？”
當天光放明，李羅羅站在臨水軒台邊，看著侍兒們忙前忙後慌張無比：有的說怕騎馬顛簸，有的說坐抬輿太慢，有的擔心馬車裏太硬要多拿蒲墊，有的幹脆把一應胭脂水粉都拾掇著以備補妝之需，有的把批紗翻撿出來挑剔仍覺得配不上自家縣主明麗??????甚至有人跑來跑去根本不知道在忙活什麽隻顧著緊張和擔憂。
看來真是甚少出門的緣故，女孩子們都手忙腳亂慌了神——對於這點，李羅羅竟生出了些許愧疚的憐惜，立刻打消了頂著精致妝容就地席坐的打算，開始端起一邊的糕餅碎屑喂起魚來——畢竟，天天都喂的錦魚隻今天例外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精細的白色麵食一遇到水就像化開一般變軟，對於平常的魚來說是絕佳的誘惑。然而今天，平日裏那些五彩斑斕的爭食卻都不見了，水麵平靜地不起一圈漣漪。
連魚兒都還在夢鄉中嗎——帶著這樣的疑問，李羅羅提起曳地的紅羅裙，向著軒台下的草地多走了幾步，直到步上沒有圍欄少人行走的石砌小路，在這處安靜之地遊魚往往是最多的。
灑下幾把魚食，等了片刻，還是沒見到半條魚。
李羅羅不禁歎了口氣，準備回去。
眼角瞥過一抹不凡的藍色冶遊令李羅羅打消了往回走的念頭。目不轉睛瞧見一條通身晶藍的美麗魚兒輕劃水波，窈繞而來。
李羅羅抓了一大把魚食灑了下去，想要慰勞這清早獨此一份的魚的問候。
可是，晶藍的魚兒巧妙地躲開了所有灑下的餅屑，甚至繞開了所有即將落下的糕粉，完全沒有要品嚐的意思。魚尾劃出繡線般的輕柔弧度，很快就遊到了李羅羅麵前。
本來，李羅羅以為魚兒會浮在水麵張口接碟，但魚兒卻一擺尾巴向下遊去，倏忽間沒了蹤影。
李羅羅湊近池麵開始尋找魚的蹤跡，卻突然看到一張藍色的臉浮在水麵——藍色的皮膚，真切的人的五官。
李羅羅還沒有看清，卻一個踉蹌晃蕩，讓人分不清是一腳踩滑還是一腳踩空的感覺從腳下傳來。
是要摔在堅硬的地麵上了麽？侍兒們忙活一早上的滿意傑作就要毀了呢——李羅羅充滿內疚的想著，卻發現自己正向著碧油油的水麵滑去，心道一聲糟糕，也本能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更為破壞妝容飾物的結果。
然而，該來的與池水碰撞的激烈水花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絲滑柔和的包裹感和冰冷沁涼的皮膚觸感。
沒有接觸到任何阻礙物的下墜感，沒有荷葉蓮蓮的纏繞，也沒有池底淤泥堵塞五官的窒息——這半人高的池塘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幹淨了？怎麽甚至還有一種軟墊蒲團柔軟舒適的托舉之感呢？
當李羅羅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幅奇異的畫麵：像玻璃般清透的穹頂光障外，成片的魚群遊過，而驅趕魚群的是一個龐然大物——類似於傳說中鯤鵬的存在，仿佛遮天蔽日般投下一片陰影，所在的空間頓時昏暗起來，隻有些許微弱的光線從周圍散進來。
良久，待如鯤大魚行過，如水晶障壁般圍起來的空間又亮堂起來。時不時就有各形各狀，奇彩斑斕的魚兒晃來晃去，穹頂以外的更遠處是更幽深的遙遠存在。
飄忽晃動的水色光影，波光折射在空間內形成幻影，輕幽幽的室內就如同一個置入水中澄澈通明的水晶寶匣。
李羅羅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下是一張蚌殼開合而成的軟塌，而身下潔白柔軟自成一體不似織物的存在有點不言而喻地明朗起來。
李羅羅趕緊從不知該稱為蚌肉還是該稱為軟塌的地方跳下來卻發現更為神奇的存在。
地麵是全然透明的，而地麵下是熟悉的荷塘蓮葉，藍白悠遠的天空，精致的庭院一角和軒台上天天都能瞥見的古製重簷飛角。
侍兒們慌張失措的無聲倒影在水麵上映來映去，像水麵下倏忽而逝的遊魚一樣，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的光影流動，透著一股極致的不真切感。
但那才是我熟悉至極的生活環境呀，怎麽現在和我隔著一麵透明薄脆的水波漣漪對峙著呢？
難道我才是那個在水麵下的人麽？
李羅羅急切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尋一些打破自己不切實際幻想的佐證，卻慢慢覺得毛骨悚然：
堆砌的碩大珍珠放出慘白的亮光，半人高的螃蟹殼鉗上燃燒著幽藍的冷焰，不同尋常的鱗飾花盆中茂盛的海藻東搖西晃。
在這些詭異物什的背後不遠處，一座金光閃耀的寶座之上，恍惚有一個人影。
李羅羅避開飄搖的茂盛水草，向那個人形走去：“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人影仿佛從休憩中醒來，低沉的嗓音從微開得嘴裏傳出：“你醒了。”
李羅羅掃除撥開所有簾幕一般茂密的海藻，不禁目瞪口呆。
斜靠在鎏金寶座上的影子隻有上半身是人形，從腹部開始，便是晶藍閃亮的鱗片，一直延伸到尾部透明的魚鰭——一條區別於人類雙腿的魚尾赫然呈現在眼前，搭在寶座下的水晶石階上。
更詭異的是披肩黑發掩映下與寶座金燦色澤迥異非常的藍色皮膚，不似天高雲闊的空青色，反而是象征著深海幽邃的黛藍色。
堅挺硬朗的五官在幽深藍色的映照下顯得異樣又恐怖，如同李羅羅片刻前投食池塘喂魚時水麵的一閃而過。
“美麗的小姐，你今日真是如同新娘般美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