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滿目狼藉

  第16章 滿目狼藉

  等到三人走出院落之後,四周又恢復了寧靜。夕陽已經落下了,紅霞聚攏又散去,周而復始著同一個步驟,卻是日夜在交替。


  古招歡伸手搭著自己另一隻被捏得酸疼的手臂,抬頭看著身前的皇甫御人。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此時的皇甫御人竟然給她一種惆悵的感覺。分明是他佔了上風,甚至是將那郡主趕走了,但是為什麼,會有這份抑鬱。


  她直覺地感受到他與那位名叫如歌的郡主之間,存在著某份不為人知的關係。


  或許,皇甫御人對她沒有像外表展現得那樣討厭冷酷,更或許,其實在他心裡本來就一直記得那個女孩子。


  想到這裡,忽然就感覺自己也開始窒悶,卻是莫名。


  皇甫御人終於轉過身來,他那張冷酷的俊容卻在瞬間揚起了燦爛的笑容。朝著古招歡咧開了嘴,一副孩子氣的可愛模樣。


  「啊……」他大叫了一聲。


  又是急急地邁開腳步,衝到了古招歡的面前,一下捧起了她的手腕,嚷嚷道,「歡歡,你的手痛不痛啊!我看看,都紅了呢!皮都破啦!」


  「快進去!我替你拿藥膏敷敷消消腫!不然的話,一會兒會更痛。!」


  「如歌她從小就習武,后又跟隨她的父兄征戰殺場,自然是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你被她這麼一抓,估計得淤血上好幾天!」


  「恩?歡歡怎麼不說話?痛不痛?痛也說一聲,不痛也說一聲啊!」


  古招歡聽到他關切的詢問,只是感覺喉嚨處什麼東西堵得慌。可是那份失落感,又很強烈。她眨了眨眼睛,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痛!」她堅定的說道,嘴角的笑容更甚。


  皇甫御人擰了兩道劍眉,冷聲說道,「歡歡你撒謊,明明很痛,為什麼騙我說不痛」!

  「一點都不痛哦!其實如歌郡主沒有下手那麼狠啦!我真的都不痛啦!你看看我的皮那麼戲,其實就是因為我皮比較薄!」


  「其實不痛的,真的啦!我沒有騙人哦!」


  「少爺!」


  古招歡說著說著,忽忽停了聲音。她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蠕動了下唇瓣,想說些什麼,又怕自己說錯話。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


  「少爺!其實你並沒有那麼討厭如歌郡主,為什麼這麼對她呢?」


  「你這麼對她,她會很生你的氣,她會很傷心,她傷心了,你也不會開心!這又是何必呢?現在她氣得跑了,還說以後都不會再見你……」


  「那你們以後……你們以後……」她呢喃自語,不知該怎麼繼續。


  皇甫御人卻突然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小腦袋,沉沉的男聲從她的頭頂響起,低低的啞然的,卻是輕輕的。


  「傻瓜!歡歡也是大傻瓜呢!恩?」


  「我若不是這麼對她,那我又該怎麼對你呢?若是總有一個人會討厭我,那麼我也希望你不會討厭我不會說永遠也不會見我」!

  「明明就很痛,為什麼又說不痛呢?」


  「你不是大傻瓜,是什麼呢?」


  古抬歡突然渾身一怔,在他的懷裡沒了話可以接,她只是感覺心裡悸動顫動更是感動,有些東西慢慢得暗涌深邃,那麼深沉。


  他微微俯身,在她臉龐那三瓣花瓣處落下一個淡淡的吻。


  又是微笑地說道,「先替你拿藥膏敷敷臉消消腫,然後呢,我肚子餓了,歡歡也肚子餓了,接著呢,我們要睡覺咯!」


  「歡歡晚上和我一起睡吧!啊,還是家裡的床舒服呢!」


  古招歡連忙抬起頭,朝後退了一個大步,退出了他的懷抱。又是雙手環胸,恢復那份活力,「誰說的!我在百花谷的那晚,睡得可舒服呢!」


  「舒服嗎?可是百媚那麼的床真小,我都得讓你趴在我身上睡,你睡得還很舒服嗎?」


  他說完,「嘿嘿」地笑著,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你……」


  古招歡聽見他這麼說,只是感覺氣急,一下子更是無語,卻是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這個可惡的妖孽大少爺,竟然還好意思說出口?


  乘她被那個什麼男人的琴聲迷得昏睡,就要佔她便宜。


  皇甫御人卻在她出神的時候,走到她面前,伸手拂開了她額頭的髮絲。瞧見了她光潔寬闊的額頭,食指輕輕點在了眉心。


  「告訴我!為什麼寧願挨她的打,也不將手鐲取下來給她呢?」


  「如果你乖順地將手鐲取下來給了她,也不用忍受方才這皮肉之苦了,更不會被她這般咄咄逼人!恩?為什麼?」


  古招歡招頭,沉溺於那麼蒼翠瞳眸,輕聲說道,「那是你說的,我只是把你話執行!怪來怪去還得怪你!」


  「哈哈……」他孩子氣地笑出了聲,一下子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哇……你幹什麼啦!皇甫御人!放我下來啦!你怎麼老是那麼死性不改呢?快放我下來!」她使勁地蹬著雙腿,俏臉布滿紅絲。


  「歡歡的手受傷咯?!所以我抱著你進寢宮!」皇甫御人咧著嘴說疲乏,可是眼眸中閃過一絲暖意,稍縱即逝。


  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將手鐲摘下來……


  戴著這個,就是我的人……


  左如歌奔出皇甫山莊之後,策馬揮鞭,朝著都城外奔去。她一連奔了好遠,只感覺狂風呼嘯。可是那身後,卻再也沒有人追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日落月上,星光都開始璀璨。


  夏夜的風,似有若無地吹著。而那城門早就已北上了,她獨自一個騎馬來到了都城郊外不遠處的青樹林。


  這大片青樹林,曾和皇甫御人偷偷溜出宮來玩兒過。


  她不曾忘記,他們兒時的一切,更是不曾忘記點點滴滴。


  為何他卻忘記得徹底,甚至是忘記了所有?

  左如歌站在那一棵蒼樹下,抬起頭,獃獃地望著老蒼樹,伸手撫摸向樹身。突然,她很想開口問問老樹,皇甫御人的心裡是否還有自己,是否還有一點點自己?


  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裡,那麼多時日里,他可曾想起過她,他可曾回到這棵樹下,緬懷他們曾經度過的那份美好時光。


  微風吹拂,樹稍微動,樹葉發出了瑟瑟的聲響,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左如歌微微眯起了眼眸,忽然伸手將那束髮的髮帶扯下。長發飛落。傾瀉而下猶如一簾瀑布,髮絲飛揚,心裡那根弦也微動。


  一時間她迷朦了雙眼,卻在瞬間遙想當年。


  那時的天,似乎比現在暗一些,星光卻比現在要亮許多。那輪明月,也更加清透些,也更加讓人感覺寒蟬一些。


  可是那個時候,她並不覺得那份寒意,雖然已過深秋。


  「御人!御人!快來看吶!我父兄說這棵老蒼樹是皇甫王朝壽命最長的樹呢?你瞧瞧它有多老,再瞧瞧它有多麼高大!」


  「恩!」


  「御人!我明日就要隨父兄遠走邊疆,你可會記得我?」


  「……」


  「御人啊!你千萬別忘記我!日後我若是回來了,你千萬要記得出來見我!我在邊疆的每時每刻都會記得你!御人,你可有聽見?」


  「恩!」


  「還有啊!那個赤龍手鐲,能不能給我呀!上回兒我不矮地是何物!這欠你再送予,可好?我保證絕不會將它弄丟,可好?」


  「……」


  只是可惜,他卻不肯將那赤龍手鐲再送予自己。如果說人生只有一次機會,她是否已經錯過,可是那次,卻只是她還不懂事!

  日後每每想到,她總是會無限惆悵。


  忽然,身後響起了輕幽的腳步聲。腳步很輕,可是落地的時候氣息沉穩,一聽便知道,那人武藝高強,是刻意發出得聲響,好不驚嚇到自己。


  左如歌揚起一抹笑容,滿懷期待的扭過頭望向來人。


  只見身後站著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身絨藍長袍,胸前卻是佩了護體銀鎧甲。腰間橫挎著一柄大刀,寶刀上鑲嵌滿了寶石,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芒。


  而他長得濃眉大眼,天庭飽滿,眉宇之間一股正義凜然。


  男人炯炯有神地望著她,卻是默不作聲,只是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大刀。鎧甲微動,發出了聲響,在這寂靜的青樹林里盤旋而起。


  「父兄!」左如歌蠕動了下唇瓣,輕聲說道。


  可是她的聲音里,卻難掩失落以及那份無法抑制的惆悵。


  他終究還是沒有來此處,他終究是忘記了自己,他終究成為陌人,從此以後,真要真也不見他了嗎?從此以後,當作互不相識嗎?


  左如歌看著自己的父兄,唇角的那抹篷焦得僵硬。她低下了頭,沉聲說道,「父兄,你怎知我在此處?你是何時回朝的?」


  「就在方才!見你不在府里,我便出來尋你!」左榮恩沉聲說道。他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何會知道她在此處,兜轉著彎子應付地回答著。


  左如歌「恩」了一聲,她邁開腳步,走到了自己的父兄面前。


  忽然將頭往他胸膛上一靠,她閉上了眼睛,聲音更是沙啞哽咽,「哥!帶我去見御人!我還有話沒對他說!帶我去見他!」


  「如歌……」


  聽到她改變了稱呼,左榮恩不禁也鬆散了那張冷硬的俊容。他低頭,看著正抵靠著自己胸膛的人兒,一時間驚覺,她也不過是個女兒家罷了。


  即便自小征戰殺場,即便是自小滿腔男兒氣概是又如何!


  終究不過是抵擋不了那份女兒家的情思,終究也不過是個尋常女子。


  左榮恩突然襲擊估斜眼望向身後,又是猛地狠狠襲上了她的頸項。懷裡的如歌悶哼了一聲,隨即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倒在他的懷裡。


  他伸手將她摟住,將她打橫抱起,更是沒有回頭,卻是沉沉開口。


  「你既然放心不下追了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你見她對你痴痴念念,又為何對她如此絕情?瞧她如此心碎的模樣,你可是感覺開心?」


  左榮恩的男聲,在幽表的青樹林里迴響。


  突然,在不遠處的樹林后閃現了欣長挺拔的身影。月牙白的長袍,在那分冷凝的寒光閃著森然的光芒,那份氣勢卻是瀰漫四周。


  皇甫御人扭頭望去,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哀樂,「我回庄了!」


  他說完,隨即邁開腳步,不帶一絲感情地轉過身,準備離去。


  「御人皇子!」


  左榮恩又是沉聲喊道,他終於抱著左如歌轉過身來。雙眸望向那欣長的背影,眼底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興許皇甫王朝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他與皇甫御人卻是有過一段偶遇。自己比他長上幾歲,當時卻對這個人見人怕口口聲聲喊「妖怪」的首席皇子,頗有好感。


  的確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覺,當時他獨自一人面對眾皇子的圍攻,卻只是含笑不語,縱然是被那些人欺負得倒地,也是一聲不吭。


  「痛」這個字,他當時未吐半聲。


  明明只是六歲的孩子,那份氣勢卻從當時就已經展現。太過鋒芒了,也太過與眾不同,讓人一眼便可瞧個清楚。


  當皇甫徹拿起石頭砸向他的時候,自己想也不想沖了上去,護住了他。不能動手推他,怕他受傷,於是便只能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


  其餘皇瞧見他的到來,登時變了臉色一轟而散。


  「御人皇子!」


  等到那些皇子走後,他才轉過身,單膝跪拜在地,恭敬地呼喊。


  「千萬人之中,一眼便能瞧出來是他!」


  這是如歌回府後,對他所說的話。


  原來他就是哪歌嘴裡天天念叨的「御人!」,他早已被這兩個字耳濡目染,更是好奇於他。今日一見,那份不同於常人的感覺果然更甚。


  皇甫御人卻只是斜著那抹笑容,淡淡地說道,「即便是你現在出手助了我,我也不會謝你!我沒有出聲讓你相救,你不過是自作多情!」


  「是!左榮恩自作多情!」


  他有些氣悶,卻還是遵守臣子之禮。


  眼前的少年貴為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是未來皇甫王朝的皇帝陛下,他更是左家必須要守護一生的王,這是左家必須要誓守的王!

  皇甫御人沒有低頭也沒側目,突然轉過身,便欲離去。他走了幾步,又是停下了腳步,微微扭頭,朝著身後的人說道。


  「雖然你是自作多情,日後我也定記得你這份情,還了你便是!」


  他說完,幽幽走出了院落,獨留自己一人單膝跪拜在地低頭沉思。


  左榮恩突然回過神,低下頭望著懷裡的左如歌,恭敬地說道:「御人皇子!請恕臣禮數不周,無法行跪拜之禮!」


  「左將軍!帶著你的妹妹回去!不想再見到她!」


  皇甫御人冷冷的男聲在空氣里響起,卻是突然飛奔而走。一眨眼,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無處可尋,不得不感嘆輕功之絕。


  夜以還在凝重,月光仍是皎潔,卻聽得左如歌嚶嚶自語。


  「皇甫御人……你好狠……為什麼……你忘記了我……我不曾……忘記過你……為什麼……忘了我……為什麼……」


  左榮轉抿唇不言不語,他走向寶馬,將她抱上了馬背。將紅棕寶馬的韁繩繫於自己的馬背上,又是一個縱身躍上自己的馬。


  擺了個好位置,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這才牽動韁繩,朝都城奔去。


  「駕……駕駕……」


  寶馬飛奔而去,而身後那老蒼樹下突然閃現月牙白身影。


  皇甫自找人不留戀地轉身望向老樹,伸手撫摸方才左如歌曾經撫過的地方,那雙碧綠瞳眸里閃過一絲難過分辯的漣漪。


  ……


  左榮轉擁著左如歌回到了將軍府,又是抱著這昏迷的人兒回了她的閨閣。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了床塌上,獃獃地佇立於床頭。


  一柱香之前。


  鬼魅般的身影飛入將軍府,欣長的身影赫然閃現在正院的廂房門口。朝著廂房內的男子,沉聲說道,「左如歌在郊外不遠處的青樹林,你去尋她便是!」


  左榮恩原來正靠著桌子在擦試寶刀,聽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聲,他猛地站起了身,尋著那聲音望去,卻已經瞧不見身影。


  但是,他已經知曉是何人。


  當下他連忙策馬奔至都城郊外的青樹林,終於在那老蒼樹前找致函如歌。看了她好半晌時間,這才走近了她身邊。


  「御人……御人……」


  左榮恩被她的呢喃聲驚了神,低頭看她,卻見她唇紅齒白,已經初見女人家的媚態。當年跟在他身後的小人兒,已經長大了啊!

  為何皇甫御人特意來告知自己如歌的去處,為何他明明對如歌沒有像表面那般冷酷,卻又對她如此絕情?這是為什麼?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不!不會的……怎麼可能呢?……


  左榮恩低下頭,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下她的腦袋。


  突然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淡淡的吻。又是望著她沉睡的姿容,輕聲說道,「他不是你能擁有的人,如歌,他不是你所能擁有的人!」


  「他這樣做,是為了你好,如歌……」


  「討厭……丫鬟……討厭……」左如歌輕蹙起眉頭,懊惱出聲。


  左榮轉聽到這聲呢喃,不禁有些困惑,「討厭……丫鬟?什麼丫鬟?」


  剛回朝,便聽離首席皇子皇甫御人近日裡迷戀莊裡的一個丫鬟頗甚。難道如歌口中的丫鬟,便是那名傳言中的丫鬟?


  次日,清晨。


  皇甫山莊里又恢復了一片祥和和寧靜。總之是雲淡風清,碧藍天空,白雲朵朵漂浮。這大半月離庄,莊裡已經增添了幾抹綠意,卻是昂然。


  宛院東西兩廂房。


  院落里,容容端著茶水以及早點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她不時地低頭,望著自己腳下的路,深怕被這擺了一地奇怪的木樁子給磕碰了。


  人剛走進院落一丈處,廂房裡兩人十分有默契地出了聲。


  「哪個新來的下人!快些退了出去!不懂規矩嗎?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莫不凡的聲音,透過宣窗沉沉響起,沒有一絲溫度。


  一旁的廂房內,曲陰陽有些柔柔的男聲同時響起,「小丫鬟,快些回了去!若不然被惹怒了凡爺,可是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哦!」


  「……」容容愣住了,她料不到會有此等狀況發生。


  當下只得「恩」了一聲,沉聲說道,「容容知道了!凡爺、陰陽爺,容容這就退下!」


  她說完,端著盤子轉身作勢就要退出宛院。


  聽到這話,糊著黑色窗紙的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莫不凡幾個大步奔到了她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眉宇一皺,沉聲問道,「容容姑娘!腳傷未傷,怎麼就四處走動!」


  「難道你不曉得拐了腳,若是亂動,會影響其痊癒,日後打理更是困難!」


  「不礙事,已經不疼了呢!凡、凡爺!這是容容親手做的糕點,本想先拿去給少爺的招姐姐,可是寢宮門緊閉。想必他們還在睡覺!」


  「所以就想拿來給凡爺和陰陽爺嘗嘗!」


  容容說著低下了頭,只是將手中的盤子端得高了些。


  「……」這下,莫不凡突然沒了回應,他獃獃地站在她面前,瞧著她那張微微泛紅的小臉,不知怎麼驚覺自己方才太過衝動。


  他怎麼就會突然衝出來了呢?真是沒了方寸!


  「哎呀!這一大早的,我說呢,怎麼幾裡面都帶著些甜味兒!原來是容容姑娘送了親手做的糕點來了呀!哎呀」


  曲陰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出了廂房,他正倚著柱子,有些玩味兒地睨著他們兩人。


  「陰、陰陽爺……」容容臉上的紅暈更甚了,急忙轉過身喊道。


  莫不凡模了某個陰陽怪器笑得狐里狐氣的男人一眼,只是沉聲說道,「給我罷,你先去歇著,這糕點我們自然會吃!」


  「是!」容容又是慌張地轉過身,將盤子遞於他。


  「不凡啊!你不是最討厭吃甜食的嗎?怎麼著啊?今兒個要破例啊!」曲陰陽就受淌渾水,咋呼地說道。


  莫不凡不動聲色地接過了盤子,抬頭對著同伴一記必殺眼神。


  「……」曲陰陽咽了咽口水,不再繼續調侃。


  風吹著,那糕點的甜膩味果然越來越重。


  可是突然,這甜脤的味道里,夾雜了一陣血腥味道。隨即,聽到了丫鬟地慘叫聲,卻是從無名殿的方向凄然地響起。


  「啊……殺人啦……」


  「救命啊……少爺殺人啦……救命啊……」


  莫不凡以及曲陰陽兩人又是同時大叫「不妙」,已經顧不上其他,朝那寢宮奔去。莫不凡扭頭奔了幾步,又是回頭將盤子遞迴了容容手中。


  「不要過來,在這兒等著!」莫不凡匆匆交待了幾句,深望了她一眼,又是轉身奔向了那凄然叫聲發聲之處。


  容容望著他們兩人離去,只是端著盤子的手用了力道。


  遠處,凄然的叫聲連綿不絕地響起。貓兒與狗兒的嗚咽聲也隨之起鳴,頓時將整個皇甫山莊籠罩在一片烏雲密布里,更是森然駭人。


  無名殿。


  外院。


  皇甫御人披散著長發,原來旋在腰間的長軟劍已經握在了手中。那雙碧綠的雙眸,似乎是沾染上了嗜血的光芒,帶著魔性一般。


  他冷冷地望著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的小廝,鮮血從手中的劍尖一滴又一滴慢慢落下。


  紅蓮般妖嬈,猩紅的血灑了滿地。


  而那小廝已經倒地不起,沒了呼吸,只是張著嘴。血液從脖了里流出,染紅了衣襟,只見血液,無數的血液,孜孜不斷得流出。


  院子里還有一名來送洗臉水的丫鬟,她已經跌坐在地上,驚叫過後,連連朝後退去,更是伸手捂住了嘴,不想發出悲鳴。


  皇甫御人只是抿著薄唇,碧綠的皮眸里,血光漸漸凝聚。他步步朝那丫鬟逼進近,手中的長軟劍一轉,隨時有可能劃破丫鬟的頸項。


  「不要……少爺……求求你……不要……少爺……」


  丫鬟連連朝後退去,淚流滿面,痛哭不止。她突然張頭望向在場另一個女子,她大聲喊道,「招歡姑娘!招歡姑娘救我!招歡姑娘救我!」


  「……」古招歡已經被嚇得愣在原地,她甚至是空洞了眼神。


  剛才聽到了驚叫聲,她穿著白色的裘褲裘衣就奔了出來,沒想到看見了這樣一幕。


  「不……不要……」蠕動了唇瓣,卻發現聲音已經哽咽甚至是艱澀。


  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一天看見這樣的場面。


  聞到得是讓人感覺不適的血腥味道,看見得是讓人感覺可怕的情景。


  殺人的場面,竟然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發生了。劍輕輕划向脖子,血濺四方,人甚至還不及慘叫,就倒地不起。


  只看見血,無數無數的血。


  瞧見了他的劍已經指向了那個小丫鬟,她的喉嚨里蔓延開血腥味。


  那丫鬟還有哭喊,那份懼意更是加劇,也許她已經感受到自己所剩的時間已經少之又少。興許就在下一瞬,她就會死去。


  因為那份恐懼死亡的感覺,小丫鬟的叫聲更是凄然,「招歡姑娘救我!少爺饒了我吧!少爺饒命啊!招歡姑娘救我!少爺饒命啊!」


  微風吹拂,夏日裡的炎熱,將那份血腥味吹拂得更為濃烈。


  皇甫御人卻沒有因為那丫鬟的求饒聲而撼動半分,只是慢慢地朝她逼近。腳步聲很輕,那張俊容朦上寒光,卻沒有半分不忍。


  他將劍漸漸地舉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動手了。


  古招歡只是感覺自己的喉嚨口堵得發慌,更是難受。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現在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不要……


  皇甫御人……不要殺人……不要這個樣子……皇甫御人……


  古招歡顫顫地邁開了腳步,踉蹌地朝著他走去,卻是越走越急。她更是艱澀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握著長軟劍的那隻手臂。


  瞬間,整個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頭,望身眼前的皇甫御人。可是他卻彷彿被心魔控制了神志一般,碧綠的瞳眸空洞洞的,沒有半分焦距,盯著某一點。


  就好像根本就沒有她存在一般,透視而過,注視著她身後跌倒在地的丫鬟。


  皇甫御人突然低下了頭,他手中的劍又是一轉,盯著眼前的古招招歡看了幾個眨眼的時間,猛得皺起了眉頭。


  揮起了手掌,將她推倒了一旁。


  他又是邁開腳步,朝著那跌倒在地的丫鬟走去。再次將劍舉了起來。劍氣劃過丫鬟的臉龐,露出了一道血紅痕迹。


  「啊……」那丫鬟嚇得驚叫一導報,卻是昏了過去。


  不要……不要這樣……


  古招歡回過神,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硬著衝到了他身前。雙手揪緊了他的衣服,抬起臉,雙眸里滿滿都是懇求。


  「不要!少爺!不要殺他!他們是無辜的!如果他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處罰他們,或者是將他們趕出山莊都可以!」


  「不要再殺人了?我不喜歡看見你殺人!我不喜歡!」


  「少爺!不要!不要!不要!」


  皇甫御人看著她,眼底忽然親爍過一份漣漪,那嗜血的光芒減弱了些,卻仍舊沒有消散。


  他又是朝前邁了一步,吐出一個字,「滾!」


  「不要啊!皇甫御人!」古招歡衝動地抱緊了他,抱得那麼緊那麼用力。


  她將臉貼在了他的胸膛,淚水忽然蓄滿了眼眶,全部落下。她使勁地搖頭,哽咽地說道,「皇甫御人!不要再殺人!我不喜歡看見你這個樣子!」


  突然之間,開台想念孩子氣的他,就算是偽裝的假象,那又如何。?

  淚水無聲滴落,濺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皇甫御人低下了頭,有些僵硬地彎了彎自己的手指,看著自己手背上轉瞬即逝的水珠。而他手中握住的長軟劍,忽然掉落至地。


  「哐啷……」長軟劍掉在地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他無奈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環住了懷裡正在哭泣不止的小人兒。雙眸忽然有了焦點,泛起絲絲漣漪,微弱的光芒聚集。


  「御人……」古招歡感受到他的擁抱,急忙抬頭,卻瞧見他那張惆悵的俊容。


  皇甫御人的聲音有些疲憊,深沉沙啞到不行,「歡歡!你為什麼哭了!你怎麼又哭了?是不是一會兒沒見我,所以想我?」


  聽到他的呢喃聲,感覺他恢復了自我的意識,她又是咧開嘴,一邊哭喊一邊笑。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總算是他認出自己了,不像剛才,好像一個陌生人的姿態,陌生人的眼光,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皇甫御人。


  淚水更加肆意地流淌而下,她使勁地搖頭想要將淚水甩去,「我沒有哭,我沒有哭,少爺!我沒有哭!我只是……」


  「只是風太大,沙子吹到了眼睛里,我忍不住就掉眼淚了!」


  皇甫御人抬起手,溫柔地試去她臉龐上的淚水,沉聲說道,「我最討厭看見歡歡哭了!以後都不許了!恩?」


  「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古招歡連連點頭,伸手拚命地擦著眼淚。


  只要你……


  只要你不再殺人……


  只要你恢復到那個淘氣得像只狐狸一樣的皇甫御人,無論什麼,都可以……


  「那就好!我最討厭看見歡歡哭了!不哭!」


  皇甫御人終於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笑容,只是英挺的眉宇緊緊皺起,似乎在強烈地壓制著什麼東西。


  古招歡瞧見了他隱忍的痛苦,擔心地問道:「皇甫御人!你怎麼樣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皇甫御人?你說話啊?」


  莫名的不安感覺……漸漸擴張……


  那樣強烈的感覺。


  皇甫御人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又是將她一把推倒了一旁。他扭頭瞥見了倒在血泊中的小廂,以及另一名昏死過去的丫鬟。


  頓時,瞳孔不禁擴張又擴張。


  聞到了空氣里的血腥味道,瞧見自己所殺死的人。皇甫御人突然仰頭,發出動物一般地悲鳴,「啊……」


  「御人!皇甫御人!不要吼了!御人!」古招歡被他那響徹雲霄的怒吼聲震得耳朵刺痛,更是伸手捂住了雙耳,她呢喃地喊道。


  「啊……」可是他的怒吼聲,更加凄厲。


  古招頭痛到不能自己,她卻一步又一步地朝他走去。想要離他近一點點,再近一點點,近到快要碰觸到他了,只差一點點。


  她顫顫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


  手尚未觸摸到他半分,卻被強勁的氣場反彈了出去。整個人瞬間被彈出了好遠,一下子甩在了院落的牆壁,又是猛地落下,發出了悶悶的聲響。


  「御人……」昏迷的時候,她感覺胸悶氣結,吐出了一口鮮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莫不凡以及曲陰陽終於從宛院趕來。


  他們兩人飛身而下,卻是無法上前。他們兩人被主人的氣場震得心神渙散,卻是單膝跪拜在地,示意絕對的百分百忠誠。


  莫不凡沒有側頭,神色更是凝重,只是輕聲說道,「我運氣將氣場打破!你迅速出手!只此一次,成與否就只有一次機會!」


  「知道了!」


  曲陰陽也同樣深沉了表情,他已經在回應的時候,取出了尊師璞玉子交予他的寶物。手指間夾了十枚銀針,目光變得犀利。


  兩人互望了一眼,登時統一了戰線。


  說時遲好運時快,莫不凡積聚了掌風朝著皇甫御人飛身而去。他更是低聲喊道,「主子,屬下多有得罪了!」


  「找死」皇甫御人森然地轉過身,伸出手臂,只用一掌抵擋他。


  因為他的出手,使得原本牢固不破的氣場得到了一絲縫隙。


  雖然這縫隙小到無法察覺,但是卻足夠讓曲陰陽捕捉到。


  他迅速地飛身奔向皇甫御人,兩雙手左右一動,手指間夾著的十枚銀針紛紛射出。從那縫隙里,射入皇甫御人的後背。


  「啊……」他又是痛苦地怒吼。


  突然,震散落身上的衣服。


  挺拔高大的身軀,白晳的肌膚,整個背上那盤旋的青花圖案忽然隱隱發光。那似龍似蛇的印主,在瞬間變得清晰了起來。


  樹森被怒吼聲呼嘯得又是晃動又是搖曳,貓兒狗兒的屍體也零星地倒在地上。院子里,一口乾丁的古井裡突然探出了一條手腕粗的青蛇。


  它搖擺著蛇身,那雙黑漆漆的眼珠里也沾染了魔性。


  「嘶嘶!嘶嘶叵!」青蛇吐吶著聲響,卻是抖動著腦袋。


  它將頭朝著皇甫御人點了點頭,又是嗅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似的,扭動著腦袋瞥向了一旁險入昏迷的女人。


  遊動著身體,從那古井裡爬了出來。


  莫不凡心裡一驚,望著那青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青蛇,該不會是主子的那條小青蛇吧?怎麼一下子長這麼大了?不是吧?


  他又是扭頭望見自己的主子正閉著眼睛,彷彿在忍受莫大的煎熬。


  曲陰陽也已經錯愕萬分,難不成這蛇也沾染了主子的心性,體態一下子發展成如此模樣?他有些慌張地望向皇甫御人,眯起眼眸望著那背上的印記。


  尊師璞玉子曾說過,主子是金龍轉世,所以他的本身未能克服這常人的身體。所以才會時常發瘋,若是發瘋的時候,就用銀針壓制。


  但是現在他瞧見著滿目狼藉,不禁有些懷疑。


  金龍是上古神獸,它轉世后怎麼會與妖孽一般樣子?甚至能讓主子痛苦到發狂,尋常人早就痛得恨不得死去了吧!


  那青蛇游到了古招歡的身邊,黑漆的眼珠忽然閃動了光芒。抖動的腦袋,蛇尾親昵地將她的頭平放在了自己圈起了身體之中。


  「嘶嘶嘶……」它的吐吶聲突然變化,略顯焦躁。


  身體也發出了一陣刺目的光芒,卻是神奇地越變越小。終於變回了原來細瘦的模樣,而它的身體已經壓在了古招歡的頭下。


  「嘶嗚嗚嗚……」它發出了嗚咽聲。


  曲陰陽以及莫不凡瞧見這一幕,更是張大了嘴。他二人同時扭頭,望向皇甫御人,卻見他周身的氣場不在,恢復了那份冷凝。


  「少爺!」他們兩人同時呼聽而不聞,單膝跪在了地上。


  皇甫御人回過視平息了自己氣息好半晌時間,這才幽幽說道,「我沒事!你們兩人都起來罷!」


  他說完,緩緩地轉過身。


  目光瞧見了倒地昏迷不醒的古招歡,他的雙眸瞬間眯了起來,難掩那份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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