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曠世惡君32
番外 曠世惡君32
喜兒問蘇碧落到底喜不喜歡他,蘇碧落反問誰,喜兒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還能有誰呀,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風天耀么。蘇碧落則是避而不答,就是不開口。喜兒又提到了容治,絮叨說道,「不知道容治少爺那兒怎麼樣了。」
正說到曹操,曹操未到,卻也帶來了曹操的消息。
之前曾經來過的墨衣男子再次到來,這次隻身而來,並沒有帶任何東西,只是送來了一封信箋。
蘇碧落命喜兒奉茶,自己接過信箋來瞧,只見信箋里是一封大紅請帖。
紅帖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北遼國公主的婚事,而駙馬正是容治。
蘇碧落怔怔地望著這大紅喜帖出神,直到喜兒沏了茶送來,她才微笑說道,「有勞你送來,喝杯茶水吧。」
那墨衣男子道,「不必了,在下告辭!」
「慢著!」蘇碧落喝了一聲,那人止步,她將喜帖放在桌案上,幽幽說道,「勞煩告訴你家少爺,我恭喜他與公主大婚,到時候賀禮會送上,至於婚宴我就不去了,實在是不大方便。」
「在下知道。」墨衣男子應了一聲,轉身奔出店去。
喜兒的茶水剛放下,就聽見蘇碧落方才那番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擠到一處,隱忍著不爆發,可快要控制不住。哐啷一聲,她衝到蘇碧落面前,不甘地數落,「我原以為容少爺對小姐有情有義,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他要和那公主成婚就去成他的婚,還來告訴小姐作什麼!他就是想刺激小姐么?我看八成也是那容老將軍想的主意!他那老爹真是……真是過分!」
喜兒其實對容治的印象不錯,這麼瞧著一出,一時氣憤不過便說了起來。說了幾句,只覺得不對,又繞到了他老子身上。可是又不好說他人父母的不是,支支吾吾也就僅能道過分那兩個字。
蘇碧落笑著說道,「喜兒,人各有難處,確實難為,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只不過是成全了自己的海闊天空。好了,你也不要替我不值了。你現在就去準備銀兩,當時他們送了多少銀兩過來,我們雙倍還了去。再送上最好的錦緞和首飾,就當是賀禮了。」
「小姐!」喜兒跺腳,這下真是賠慘了!
「去!」
喜兒不甘不願地扭頭,走了幾步又是回頭,她有些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地問道,「小姐!容少爺要成婚了,小姐你真的一點也不生氣難過么?」
「喜兒,我一會兒就把媒婆請來,給你選一個……」蘇碧落的話還未說完,喜兒一個拔腿走了。
蘇碧落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望著水中的茶葉,綠綠的嫩芽,一抹春意。
生氣?難過?
她真的一點也沒有么?
她也不過是個凡人,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無所謂呢。只是接到那喜帖的一剎那,只感覺鬆了口氣,還有一點點悵然。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相知相惜,情投意合,他是她的藍顏知己,那她就是他的紅顏知己。
她生氣什麼,她難過什麼,只有自己知道了。
「大小姐,外邊兒的夫人想親您給設計一套首飾……」掌柜奔了進來喚道。
蘇碧落不再多想,起身前去招呼。
有些事兒,還是不想了吧。
喜兒立刻就備好了賀禮,不等蘇碧落請護衛全程押送,就有人自動請命來了。若說是請命,也有些過了,因為那人是皇後娘娘的近身侍衛。紅衣侍衛只道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旨意,來替蘇小姐辦事。喜兒這些日子面對了太多驚喜,倒也沒有那麼詫異了。
蘇碧落覺得路程遙遠,由皇家運送,委實比較安全,她也不推託,只讓那侍衛辦事去了。
侍衛取了貨物出發,喜兒目送隊伍,狐疑問道,「小姐!為什麼皇後娘娘會知道小姐要辦事?而且,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皇後娘娘是高人!」蘇碧落拉過她的小手,一句話搪塞她,雙雙轉身入了府。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
大張等人遠去開山,時不時會有信寄來府中。不過不是給蘇碧落的,而是給那些女紅女子。
感情這東西真是難以琢磨,說來就來了。
這日天氣忽然熱了起來,蘇碧落來回於店鋪與作坊之間,下午的時候就有些受不了了。她穿得多了些,確實繁重,喚了喜兒就要回府洗澡沐浴。剛要出店門,只見店外奔來一人。
那人強扯韁繩,馬蹄兒朝前仰起,馬兒發出了嘶鳴聲。
烈日當空,街上的行人並不多,倒是驚嚇到了街邊打盹的小販。
蘇碧落眯起了眼眸,只覺得外邊兒的陽光太過刺目。
喜兒站在後邊,卻是一眼就瞧見了那人。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容少爺?」
容治風塵僕僕的樣子,卻是絲毫不減英氣,身上的錦服也沾染了塵埃,不再那樣整潔。他比之前清瘦了許多,那雙眼眸深深地凹了下去,下巴處更長出了青青的鬍渣,有些不修邊幅的邋遢感覺。
這樣的容治,是蘇碧落不曾瞧見過的。
容治將馬兒拉到一邊,顧不上系好韁繩,幾個大步沉穩地走到蘇碧落面前。他的神情很凝重,還有些激動,低下頭望著她僵住的小臉,沉沉喚道,「碧落。」
「阿治。」他這麼一喊,蘇碧落就露出了笑臉。
容治瞧見了她的笑,只覺得這些日子的奔波都沒了疲意,一下子精神十足。
容治的突然到來,詫異的不只是喜兒,整個蘇府的人都十分詫異。
畢竟之前的事兒鬧得蘇府沸沸揚揚,下人們雖然不敢說,但是私下裡全都知道。這位姓容的公子,家中權貴,先前已經給過蘇碧落下馬威,讓蘇碧落難堪。如今他又出現,府中上下不敢多說什麼,但是同仇敵愾,因為大小姐的關係,待他也熱情不起來。
二夫人冷冷嘲諷,這個時候不對著蘇碧落了,對著那容治。她一口一聲容公子,話里行間夾棍帶棒。喜兒心裡舒坦了些,只覺得二夫人總算是做了一件事兒,也知道什麼是自家人,什麼是外人了。
「二娘,勛兒快下學了,你去接他吧。」蘇碧落僅那麼一句,二夫人訕笑著走了。
容治一聲不吭,整個人沉默得嚇人。
蘇碧落帶著他去了廂房,命喜兒準備了洗梳的水,又替他備了乾淨的衣服。過了半晌時間,那個瀟洒不凡的容家少爺又回來了。蘇碧落帶著他去膳堂,她亦是沒有多說什麼,只讓他嘗這嘗那,片字不提他的婚事。
蘇碧落咽下最後一口飯,拿著巾帕擦了擦嘴,輕聲問道,「阿治,天好熱啊,我們去遊船吧?」
容治的心思還全在成婚那事上邊,一時始料不及,待他回神,他已被她拉起,出了府去。
兩人來到郊外湖畔小游,船家撐著船槳,小船兒便在碧綠的湖水裡慢慢朝前而去。楊柳垂岸,夕陽西下,渲染出紅金色的霞光,天上是一片恢弘,地下是一片靜靜波濤,相互輝映,灑在兩張臉龐上。
小船上煮著清熱的菊花茶,兩人面對面而坐。
到了最後,反是容治沉不住氣了。
這茶水也像是冰錐,讓他感到有些難受。
「碧落,你都知道了吧。」容治捏著茶杯開口道。
她「恩」了一聲,隨即沉默。
容治又道,「那是我父親與皇上幼時定下的婚事,我這邊兒是不作數的。」
「原來北遼國的公主和你自小就定了親,你們的姻緣真久。」
「那時我尚未懂事,不過是個孩子,哪裡知道那些。他們現在要我與公主那丫頭成婚,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雖然我和那丫頭一起長大,可我只當她是妹妹,怎會是兒女之情。況且,我絕對不會受他們擺布,他們想要怎樣便怎樣,這不可能!」容治徐徐說道,每一句卻都說得斬釘截鐵。他默了默,低聲說道,「最重要的是,我心裡已經有人,容不下第二個。」
容治的雙眼,在這個時候格外清澈,黑洞洞的,像是昂貴的黑寶石,能將人吸附。
蘇碧落盯著他的雙眼瞧了半晌,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甚至可以聽見船槳在水下搖擺的聲響,湖水被輕輕劃開了。
蘇碧落沒有笑,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就這麼安然地瞧著他,語氣平平道,「阿治,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最自在最放鬆最快樂。我一直覺得你是我藍顏知己,那麼我便是你的紅顏知己。只是知己,卻不是妻子,亦不是丈夫。你是喜歡我,可是你更賞識我,或者說,你更喜歡和我相處的氛圍。」
蘇碧落這麼一番話,懵到了容治。
容治垂眸暗想,細想過往歲月,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其實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告誡他,凡事都要第一都要贏。因為這個世上,眾人只會記得勝者,不會記得敗者。他所有的生活一直壓力重重,沒有喘息空間。惟有在她身邊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最開心。
「阿治,大丈夫敢作敢當,自己的事兒必要自己解決,一走了之不是方法,迎難而上,逐一擊破,這才是明理。你這麼聰慧的人,一定明白的。」蘇碧落微微彎了雙眸,容治瞧在眼中,只覺得她如往昔那般明媚可人,不驕不傲,不悲不喜,就這麼在他面前。
這下換成他瞧了她許久,這個女子,難道真不是屬於自己的么?
「碧落,你不喜歡我么?」容治竟是不信。
突然,空氣里傳來絲竹之聲,琴聲格外悠揚,隱約伴隨著女子的嬉笑聲。
蘇碧落探頭望去,只見前方駛來一艘大船。這船十分豪華,在這條小湖中顯得格外龐大。艙艇高高的,淡綠色的幔帳落了下來,隨風飄蕩,其中幾道人影依稀可辨。而那些女子笑如銀鈴,琴技高超,只讓人覺得動聽唯美。
想來是哪個公子在享樂!
「小姐,前方的船兒過來了,我們停下避避吧!」船夫在船頭喊道。
蘇碧落應允,船夫只將船划到岸邊暫且擱淺。
那條大船就朝他們徐徐駛來,蕩漾起的水花也比之泛濫許多。
待大船即將駛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船忽然停了下來,只將他們所在的小船擠在一邊。
艙艇內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玄衣,對著小船的人道,「蘇小姐,我家少爺有請。」
「原來是他!」容治恍然大悟。
蘇碧落與容治站到船頭,蘇碧落瞥向那艙艇,剛要拒絕,則影又道,「容公子也在,我家少爺請蘇小姐和容公子船上小聚。」
容治幽幽回道,「好!」
則影便搭了甲板至小船,容治先行上了大船。
蘇碧落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見那人。來不及思索更久,容治伸手拉過她,將她拉上了大船。
綠意萌萌的帷幔隨風飄動,美人兒的身影曼妙,只見一雙鷹眸熠熠。
那人一襲墨衣,嵌著紅色金邊,胸口微敞,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
此時的風天耀,左手邊被一個嬌媚的女子親昵摟著,右手邊被一個明艷的女子嬉笑抱著,他的周遭還有數個容貌美麗的女子。竟連那些彈奏絲竹之聲的女子,也都是清麗無比。他們進得艙艇來,他也不抬頭瞧他們,這模樣真是挑釁張狂,好一幅活色生香圖。
美人兒親自剝了一粒葡萄,他低頭便吃了下去,待他吐了籽,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頭來。
風天耀的目光掃過容治,與這個曾經的同院書友打了個照面,而後卻是沒有看向蘇碧落,彷彿她根本不存在那般,只是涼薄道,「這麼巧都在游湖,不如一起,站著作什麼,坐下來罷。」
容治方要說話,蘇碧落輕聲道,「不用了,多謝風公子美意,我們還是先走了。」
話音落下,蘇碧落轉身就要離去,風天耀垂眸道,「難道蘇姑娘怕我不成?」
她果然停下腳步,「哪裡哪裡。」
「之前小聚,我有事兒耽擱了,不能好好款待你們。今日就當是負荊請罪了。」風天耀淡笑著說道。
容治道,「負荊請罪太過言重,我們留下便是。」
蘇碧落本不想留下的,但是容治這麼一說,她也不好再說走,不然就顯得她太過矯情。只是要讓她留在這裡和他相處,其實並不是難事。但是要瞧著他這麼風花雪月,倒是讓她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居然會覺得不適,這真是奇怪,只告訴自己僅是不喜這樣的場面。
則影立刻命女子送來了酒菜瓜果,蘇碧落與容治齊排而坐。
「你們幾個過去,好好伺候容公子。」
那幾個女子便要起身,容治卻是拒絕,「我可承受不起這些如花美眷,喝酒可以,作樂就不必了。」
風天耀笑道,「只喝酒,不作樂,那不是太過無趣?」
「這身邊有了人陪伴,作不作樂已無妨了。」容治不咸不淡一句話回了過去,亦是向他示威一般。
風天耀仍是沒有望向蘇碧落,拍了拍手道,「舞上一曲!」
曼妙的女子齊齊起身,就在這艙艇里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配著動聽的琴聲,宛如湖中的水草搖曳。女子穿梭在面前,時不時遮擋了視線,風天耀銳利的目光便投於其中,瞥向某個方向。
容治的位置離他近些,而蘇碧落則離容治近,她與他之間隔了一個人。
蘇碧落一動不動,欣賞著歌舞,不偏不倚。
風天耀突然間有些怒氣,這個女人怎麼一眼都不往他這邊瞧。他又是在她身上尋找著什麼東西,都沒有尋到。視線轉至她的脖子,試圖想要捕捉那一抹紅意,偏也是徒勞。
一舞終了,眾女紛紛散去。
蘇碧落站起身來,只道一句告別的話語,不管他人說些什麼便走了。
容治瞧見這般,亦是站起身來,追著她而去。
風天耀一口飲下美酒,俊顏冷然,朝著身邊的女子喝道,「滾!」
蘇碧落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小船,雙頰都有些泛紅。容治隨後追來,那艘大船便徐徐朝前駛去,與之擦肩而過了。
「碧落,你不喜歡我么?」過了好久,容治又是重複方才的話兒問道。
蘇碧落不答,容治只見那艘大船成了小點,他默然問道,「你喜歡風天耀?」
蘇碧落忙著茶具,口中呢喃說道,「這茶水涼了,我再煮些吧。咦,天色不早,我們不如還是回去……」
容治瞧著她顯現慌亂,心中大驚。難道她已經對他動了情動了心?她一向安靜柔順,遇上什麼事兒,都不會太過慌張,但是此刻竟像是魂不守舍,不敢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一般。他只覺得有些澀澀的味道,彷彿自己的東西被他人奪了去。
「阿治?」
「恩,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容治並沒有離開蘇府回北遼國,而是在這邊先住下了。
隔日午後,皇後娘娘又來召她入宮。蘇碧落進得宮去,皇後娘娘便帶她去了御書房。御書房是當今皇上閱書休息的地方,蘇碧落還是第一次覲見閣邱國君。剛剛臨近御書房,便聽見裡邊傳來熱鬧的歡笑聲。她不禁猜想,看來太子與公主也在書房之中。
但是蘇碧落沒有猜到,除了皇上、太子、公主之外,還有另一人。
「皇上萬歲!」
「起吧!」
「別在這裡下,我覺得應該在那邊下!」
「觀棋不語真君子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兩個鬧騰的孩子正是十歲的太子和公主,太子正在和人下棋。皇上則坐在一邊旁觀,公主站在閣邱帝身邊。皇後娘娘徑自走向閣邱帝的另一邊,閣邱帝望向元后,眼神甚是溫柔。
這一幕落入蘇碧落眼中,只覺得溫暖溫馨。
蘇碧落站在原地,元后喚了一聲,她才走近。這麼一走近,她才瞧清了珠簾后與太子對奕的男子。他背對著她,方才被屏風遮了些,現下這麼一瞧,她不禁愕然。
「耀王哥哥,你又贏了!」
「太子哥哥,你又輸了!」
「不用你提醒!」
「哼!」
「哎?碧落姐姐來了,碧落姐姐,不如你與耀王哥哥下一局,瞧瞧誰贏誰輸。」
太子和公主少時與蘇碧落有些接觸,瞧見了她便要拉她下水。
「蘇姑娘下一局吧。」閣邱帝道。
蘇碧落只覺騎虎難下了,只好慢慢走至他對面坐下。她沒有去看他的眼睛,就這麼安靜地與他下棋。
這棋她下得凌亂,只想有個結果。
下到最後,竟是她贏了,黑子勝了白子半目。
「碧落姐姐贏了耀王哥哥!碧落姐姐好厲害!」
「不對!是耀王哥哥故意讓碧落姐姐的!」
「你胡說!輸了就是輸了!耀王哥哥,你輸了是不是?」
兩個孩子爭了起來,小公主不服氣要尋個答案,便是走到風天耀身邊,拉著他的袖子追問。閣邱帝和元后大驚,元后想要拉開小公主,只因風天耀不喜與人太過接近,所以哪怕是小孩子,他們也是不敢放任的。
可是誰知道,風天耀並沒有排斥,也沒有甩開那隻扯著他袖子的小手,他低頭望向小公主,微笑說道,「恩,我輸了。」
「聽見沒有!耀王哥哥說他輸了!輸了就要承認!這才是真男兒!父皇說的!」小公主搬出了閣邱帝,太子哼了一聲。
蘇碧落卻知道,這局棋絕非是她贏了,而是他故意讓步。
御書房內下完棋,兩個孩子拉著他們去外玩耍,難得放假不用念書,他們極盡頑皮。御花園裡釣魚,只差沒將整個荷花池翻了個過來。閣邱帝和元后兩人愜意去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一群宮人們擔驚受怕惶恐有事,恨不得求這兩個小祖宗安安靜靜。
蘇碧落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裡拿著釣竿,她沒有心思釣魚,魚鉤露出了水面也不知曉。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你這是在釣魚?」
這個聲音……
蘇碧落沒有回頭,輕聲說道,「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風天耀一下輕笑出聲,調侃道,「原來你是在釣我,我這不是來了。」
蘇碧落微惱,臉龐也有些微微泛紅。她哪裡是在釣他呢,不過就是這麼隨口一說。他卻走至她身邊,旁邊都是可坐的石頭,他偏偏和她坐在一塊上邊。兩人肩並肩,頭挨著頭,這樣的相處實在是太過親密。
蘇碧落不由得道,「那邊還有石頭,你坐過去。」
「為何?」
「這裡太擠。」
「我不覺得。」
蘇碧落不與他口舌,就要起身讓位,他卻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去。天氣本就炎熱,他的手居然那麼冰涼,她一回頭,對上了他的目光,這才發現他的雙眼熾熱一片,艱澀說道,「放手!」
「你沒有釣我,是我自己願意上鉤的。」風天耀雙眸炯亮,幽幽說道。
蘇碧落的心一跳,她想要抽開手,他卻一下用力,將她帶入懷裡。那熟悉的麝香味撲鼻而來,帶著他特有的味道,她被撞得胸口一疼,又是羞又是急,鬧了脾氣,「風天耀!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快放手!這裡是御花園!別人瞧見了多不好!你不要名節,我還要呢!」
「我的確不要名節,我只要你。」佳人在懷,他怎會放手,逗趣地說道。
蘇碧落這下是掙也掙不開,他一手擁住她,卒不及防問道,「落落,想我了嗎?恩?」
「沒有!」蘇碧落咬牙說道。
風天耀將頭靠在她的肩頭,制止著她的亂動,喃喃說道,「你個沒良心的丫頭,枉我這麼想你。」
「風天耀!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想你。」
「你給我坐好!我有話問你!」
「你現在就問吧,我這樣也可以回答。」
「你……」
風天耀眯起眼眸,呼吸著她的發香,她真切的在他懷裡,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思念,真的是那麼深。這幾個月以來,他不去看她不去瞧她,只怕一見到她就會忍不住。這個丫頭,竟讓他著了魔一樣。
蘇碧落心中的確有許多疑問,她耐著性子,盡量不去理會他壓在身上的重量,開口問道,「大張等人,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是。」
「你說謊!」
「我對你可不說謊!」
「那好,我再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你在暗中幫我!」
「大張等人之後開始。」
「師師姑娘肯答應穿我的衣裳,也是你的原因?」
「恩。」
蘇碧落一悶,師師姑娘是閣邱國的名憐,琴技無雙,容貌也是無雙,她本是書香世家的女兒,可惜家中不幸,無奈賣身做了憐人。她只賣藝不賣身,不少貴人公子為之傾心。起初姑娘們並不樂意穿她家的衣裳,後來師師姑娘帶了頭,諸位姑娘們逐漸效仿,蘇家的錦緞才在青綰里傳開了名聲。
「那皇後娘娘?開山一事?生辰禮物……」
不等蘇碧落說完,風天耀從容應道,「全是我。」
蘇碧落不曾想到他會這麼坦白,這下子反倒是她自己懵了。惶惶之中,他在她耳邊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
她確實很想問他,只是那快要面對的東西讓她有些害怕,讓她惶恐,「你……你先放開我!我有些熱!」
「那我坐好了,你可不許逃!說話要算話!」他乖巧回道,卻有些撒嬌味道。
蘇碧落不知可否地點了點頭,風天耀果然將手鬆開,他瞧著她微笑,她只覺心湖一動。
「耀王哥哥,碧落姐姐,你們剛才抱在一起作什麼?」小公主大聲喊道。
蘇碧落一下羞紅了臉,再也顧不上其他,只想要離開。她的動作格外靈敏迅猛,猛地起身飛奔而去。
風天耀也不急著追,沖著她喊,「落落,你跑什麼。」
蘇碧落頭也不回,往前狂沖。
風天耀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丫頭也會落荒而逃呢。
蘇碧落立刻拜別了閣邱帝和元后出宮,心神還未定下,懷裡像是揣了只小鹿,咚咚亂撞。
他說: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風天耀,他到底想怎樣!
蘇碧落尚未平息這份悸動,家中又傳來噩耗。
原本是等著蘇勛下學回來一起用膳,可是等來等去,卻也等不著他。二夫人有些急了,於是親自前往書院。跑了一趟回來,只以為蘇勛也回來了,但是卻不見他的人影。二夫人神色不對,十分倉皇,一路跌跌撞撞,找到了書房,「碧落!勛兒不見了!」
書房中,蘇碧落正和容治在談天。
用膳的時辰早已經過了,天色也有些黑了,他們便先行用了膳,也不等人到齊了。二夫人這一回府,就抓著福伯詢問可有見過小少爺,福伯只道沒見著回來,二夫人當下急了。書院里的院師說了,蘇勛早已下學歸去。可是她這一個來回,也沒撞上蘇勛,回到家也不見他,立刻認定他是不見了。二夫人哭哭咧咧地奔進書房,將事情原委訴說。
蘇碧落神色一凝,立刻吩咐下人們出府去尋。
這下子驚動了整個蘇府,只為了尋找小少爺蘇勛的下落。
夜色漸漸深了,下人們紛紛回來稟告,亦是沒有半點音訓。蘇碧落只讓他們繼續去找,一定找到。二夫人焦急萬分,早已經哭過一回了。蘇如意得了消息,立刻隨夫君趕來,一面安慰二夫人,一面數落蘇碧落,「我就說要有書童陪伴,你偏偏讓他一個人,現在倒好,人也不見了!」
容治沉聲道,「莫要焦急,人一定會尋到!」
「站著說話不腰疼!又不是你的弟弟!你自然不緊張!」蘇如意恨恨道。
蘇碧落再是淡定的人,也不免忐忑起來。蘇勛是爹爹唯一的兒子,更是她的弟弟,若是出了事,那她怎麼交待。
容治瞧出了蘇碧落的不安,他冷冷地瞪著蘇如意,蘇如意被他發狠的眼神所嚇,支吾了幾聲,不再多言。
夜深的時候,終於傳來了消息。
有人悄悄來到蘇府,在大門上扎了飛刀,飛刀下有一封書信,寫著「蘇大小姐親啟」的字樣。
這無疑是一封敲詐勒索的書信,信中寫著讓蘇碧落立即前往琅琊山北嶺,天明三更之前,她若是不到,那麼蘇勛的命就沒了!切記不準報官!
這封書信是蘇碧落親自拆開瞧的,她微眯起眼眸,久久不曾說話。二夫人急了,問這信中寫了什麼。蘇如意索性去搶,卻被蘇碧落躲過了,她只將信折好,放入胸口妥善保管,淡淡說道,「原來是我的一個朋友遇見了勛兒,於是就帶他去玩了!你們別急,我現在就去將勛兒帶回來!」
二夫人見她神色自然,不像是開玩笑,連問了三聲,再次求了答案,這才定下心來。
「哼!你那是什麼朋友!嚇了我們一跳!娘!我扶你回房歇息!勛兒明日就回來了!」蘇如意批了幾句,攙扶著驚嚇過度的二夫人而去。
待人走後,容治不疾不徐道,「我陪你去。」
「小姐,我也跟著你去。」喜兒同樣道。
蘇碧落知道這事情確實是瞞不過容治,她不放心喜兒,便找了個理由將喜兒留下了。而後立刻找了一輛馬車,容治駕車,蘇碧落就坐在車內,將事情娓娓道來,馬車也沒停著朝琅琊山北嶺狂奔。
兩人一路分析局勢,只覺得賊人絕對埋伏已久,不然的話,對方不會那麼清楚蘇勛回家的線路。而且他們可能就盯著蘇府,瞧他們到底有沒有報官。而且奇怪的是,那封信中竟然沒有提及任何財物,顯然不是謀財!那麼不是謀財,卻還要她本人親自前去,看來主謀一定是沖著她去的!
蘇碧落自知連累了蘇勛,心中更是內疚自責。
容治卻是放心不下,那人的目標是蘇碧落!
一夜趕路,兩人匆忙焦急之中終於趕到了琅琊山的北嶺。這邊雜草叢生,有一處懸崖,尋常時候除了上山採藥的大夫,絕不會有人出入。馬車剛到山底,再也上不去了,只見路邊的石柱上用石頭壓著一塊紅布。
天色剛明,隱約可見,容治前去取了紅布。
蘇碧落接過一瞧,那是蘇勛所穿衣服的布料,對方讓她上山頂懸崖!而且讓她一個人上山!
「不行!太危險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阿治!我弟弟的命在他們手上!」
「碧落!」
蘇碧落決心已定,下了馬車,朝他微微一笑,只讓他別擔心自己。轉過身去,神色卻在剎那鄭重起來,一反常態。她朝著山頂急步而去,每一步都走得飛快,只怕會來不及。
山頂愈來愈近,蘇碧落反倒沒那麼緊迫了。
等到攀上懸崖頂端,她只瞧見蘇勛雙手雙腳被捆綁成一團,他就這樣躺在懸崖邊,嘴被堵上了,無法開口。蘇勛瞧見來人,驚恐之意未散,又是驚喜地搖頭點頭,亦是慌亂不堪。
「勛兒!你別怕!姐姐來救你!」蘇碧落來不及去尋那賊人,瞧見蘇勛這樣狼狽的模樣,已經心疼不已。她大步上前,朝著蘇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