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曠世惡君28

  番外 曠世惡君28

  次日清早,蘇碧落和夜楚楚相繼要走。風天耀在寢殿不肯出來,則影攔著眾人,只道是少爺還在安寢誰也不見。這可把一月等人急壞了,蘇碧落要是這麼走了,那她們的少夫人去哪兒找呀。作為十二騎兵的代表,一月急忙去搬了救兵,尋找夫人。


  但是當一月趕去請安救援的時候,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王爺不見了,夫人也不見了。


  不過倒是有一張條子留下,白紙黑字,龍飛鳳舞。


  上面只有兩個字——勿念。


  一月拿著這張留條,急忙沖了出去。


  眾女愕然不已,沒想到主子竟然就這麼帶著夫人逍遙去了。


  這兩人真是……


  他們還是為人父母嗎?


  眾女這下沒轍了,轉而奔向前院勸說蘇碧落。瞧著夜楚楚也要走,也有幾人上前連她一起勸說。可惜兩人都心意已決,紛紛收拾了東西,備了馬車,莫威可是太子夜恬的人,於是打算送完蘇碧落之後,就護送八公主回國。只是眾女實在是放心不下,最後沒轍,就只好派了人一路陪同。


  眾女護送她們出城,一月又去了寢殿,「則影,你告訴少主,蘇姑娘可是要走了。」


  則影點了點頭,瞧著一月而去,這才走到寢殿外沉聲說道,「少主,月姨讓我轉告,蘇小姐要走了。」


  風天耀靜坐在書房裡,一言不發。


  城中喧嘩熱鬧,兩輛馬車嗒嗒前行。


  蘇碧落和夜楚楚暫時還坐於一輛馬車中,並沒有分開。其實蘇碧落面對夜楚楚,倒是有些尷尬的。畢竟昨日的情形,夜楚楚可是瞧見了。蘇碧落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是夜楚楚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喊道,「碧落姐姐。」


  蘇碧落倒是一怔,夜楚楚又是徐徐說道,「我原以為風天耀也有些喜歡我,現在才發現其實不然。仔細想想,他對我忽冷忽熱,也全不過是因為你。聽說你們兩人原本是皇家書院的院友,那一定很有姻緣。無論如今你們是怎麼成了少爺和丫鬟,但是風天耀緊張你的心,卻是不假的。好了,我說了那麼多也是沒用,我想他一定會追來的。」


  「他不會。」蘇碧落低聲回道。


  夜楚楚笑了,「我和你打賭,若是他追來了,你就原諒他。若是他不追來,那一輩子也不原諒他!怎麼樣?」


  馬車順利出了城,於郊外分別。


  騎兵們留下了四人,各自護送她們,其餘人等則是回城。


  正朝前而去,前方忽然殺出兩人。


  來人正是雪姬和阿大,兩人在風府外逗留了幾天,但是奈何找不到時機。今日是最好的時機,他們就尾隨於此,準備攔人。


  四女凜然,六月打趣道,「姐妹們,看來是來者不善啊。好長時間不打了,你們還行么?」


  「沒問題呢!」


  眾女談笑間神色變了,莫威脫口喊道,「姐姐!」


  馬車裡的蘇碧落和夜楚楚聽得動靜探出頭來,只瞧見一名白衣女子,風中展現著窈窕身材,可惜蒙了白紗。另一個男子,生得剛正魁梧。夜楚楚沒有認出來人,蘇碧落卻是認出來了,急急吼道,「且慢動手!」


  眾人一驚,蘇碧落率先下了車,夜楚楚也下了車。


  那白衣女子瞧見了蘇碧落也是一怔,蘇碧落正要上前,反被六月阻攔怕她受傷。她只道沒事,又是向前兩步,這才說道,「姐姐,你收到我的信了,所以來接我了么?」


  雪姬默然,蘇碧落回頭又道,「各位姨,這位是我的姐姐,我先前寄了一封書信給她,想她是來接我了。姐姐,你一定是誤會了,她們都是好人。小威,你說是么?」


  莫威也道,「是自己人。」


  眾女有些狐疑,但是瞧見兩人都這麼說,也就不再有異議。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又有人橫生殺了出來。


  由城門而出兩匹快奔的寶馬,風天耀單手執韁繩,一手執鞭,朝著他們飛奔而來。則影緊隨其後。


  夜楚楚遠遠瞧見了他,湊近蘇碧落身邊小聲道,「看來是我賭贏了呢。」


  蘇碧落卻有些緊張,不知道他會不會識出一些貓膩。


  風天耀奔到她們面前,並沒有立刻下馬,目光卻是對上了那兩個陌生人。他眉宇一凜,銳利的目光刺得雪姬緊張。雪姬依然記得,那夜宴會之時,這個男子在銅面具下的雙眸,雖是漫不經心可會讓人慌張。


  風天耀俊魅的臉龐沒有顯現出任何動靜,盯著那白衣女子道,「他們是誰?」


  「這位姑娘是蘇姑娘的姐姐。」六月應道。


  風天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微笑說道,「既是姐姐來了,那就留下玩上幾日。」


  「不了,我們還要趕回去。」蘇碧落匆匆說道。


  風天耀恨得咬牙,她竟然還幫著別人!

  「六姨,你們護送八公主回夜月國。」


  「是。」


  四人聽命,六月隨即下馬,作勢就要去扶夜楚楚上車。


  雪姬卻不放心了,不知道他們是在搞什麼鬼。若是他們半路要對八公主出手,那可是不敢想象,如今只好拚死一搏了。


  雪姬一個飛身而下,奔到夜楚楚身邊,將她護在身後,「八公主小心!」


  夜楚楚嚇了一跳,蘇碧落知道瞞不住了,那一個玄衣男子則在同時奔來。雪姬速度飛快,手勁用力,一下將夜楚楚抓上馬背。玄衣男子想也不想,只使了一個眼色,策馬轉身帶著夜楚楚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夜楚楚的驚呼聲從前方隱隱飄來,馬兒快速地奔遠。


  「不必追!」風天耀冷冷喝道,「將她們全都帶回去!」


  風府的偏廳,大門被人反手關上了。


  原本還亮堂的大廳忽然暗了下來,有些森然。


  眾女依次而站,卻全都是盯著被押至府中的白衣女子。


  六月將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眾女當下明白了,看來這個女子是夜月國派來的探子,是來尋找八公主,並且將她帶走的。為首的一月睨著她,開口問道,「好了,看你年紀輕輕,又都是女子,我們也不為難你,你自己把面紗摘了罷。」


  那白衣女子不為所動,也不回應,傲然地站在那兒。


  「呦?脾氣還挺拗?」


  「不知道是哪國派來的細作,竟然把八公主給劫走了!如果八公主出了事,那可就怪不得我們少主了呢!」


  「我看啊,不如將這個女子捆綁起來先,這暗室里有得是法子讓她開口!」


  「鞭子?哦,應該是沾著辣油的鞭子!」


  「要殺要刮隨便!少廢話!」雪姬冷哼一聲,目光對上了正座而坐的男子。


  風天耀沉靜地坐在前方,冷而飄忽的眼神,也不知是什麼情緒。


  蘇碧落亦是被風天耀拉到身邊,她瞧見如此情形,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念及那段日子,雪姬照顧她,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她也是助她逃走的人,她總是要感謝她的。即便會落入牢籠也是因為她,可她不過是個被操縱的布偶,一個為情所困的女子而已。


  風天耀突然開口,沉聲說道,「拉出去,砍了喂狗。」


  什麼?

  怎麼這麼殘忍!


  「慢著!」蘇碧落急忙阻攔,扭頭望向他。風天耀徐徐抬頭,黑眸惹得她心驚,她知道依著他的性子,若是再隱瞞,只會讓雪姬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一瞬間思忖了許多,她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說道,「我可以代她回答,她來自夜月國,名叫雪姬。」


  風天耀凝眸,徐徐問道,「還有?」


  蘇碧落抿了抿唇,又是說道,「她是太子夜恬的人。」


  雪姬聽得此言,慢慢伸手將臉上的白紗摘去。頓時,那張絕世容顏曝露於眾人面前,讓人為之詫異驚艷。


  「原來是個美人兒。」有人驚呼道。


  「夜月太子派你來這兒,難道是來向本王問安?」風天耀幽幽打趣,卻是一直看著蘇碧落。


  雪姬默了一會兒,雙腿彎曲,忽而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她低下頭來,雙手抱拳道,「雪姬向耀王請安。」


  風天耀依舊不曾瞥向她,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說她是你的姐姐?」


  蘇碧落一時無法應答,風天耀揚起唇角,「蘇家老爺只生了一個女兒,那就是你蘇碧落,你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姐姐?你若說是妹妹,那還情有可原。」


  蘇碧落倒是十分平靜,是啊,他早就知道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


  風天耀一張俊顏波瀾不驚,眼底卻醞釀著不為人知的深邃暗涌,像是要將人吞沒那般。他突兀地伸手,拉過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蘇碧落一怔,想要掙開,偏又掙不開,他眼神一凌,終於瞥向跪拜在地的雪姬,冷聲質問,「本王給你一個機會,你最好如實招來。」


  雪姬被他冷若冰霜的話語搞得渾身微顫,隨即又恢復了鎮靜,「雪姬不知道耀王在說什麼。」


  「是么?」風天耀呢喃一聲,殺意從眼底躥了出來,「本王可不介意再舉兵攻向夜月!」


  蘇碧落驚呆了,難道他之前曾經向夜月開戰?

  雪姬無論如何也不能背叛夜恬,她僵在那兒不動。


  「耀王會放過夜月國,既往不咎么?」蘇碧落輕聲問道,打破僵局,還不忘記叮嚀一句,「耀王一言九鼎,我相信耀王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本王若是言而無信,你又能奈我如何?」風天耀冷笑。


  蘇碧落淡淡說道,「我相信耀王不會的。」


  風天耀嘴角的笑意淡去,不自覺地更加用力緊握她的手。看了她半晌,他笑了起來,幽幽說道,「罷了,只要她如實招來,那本王就既往不咎了。」


  蘇碧落鬆了口氣,不禁也露出一抹笑。


  她的笑讓風天耀不捨得眨眼,只怕自己錯過了最美的笑顏。


  蘇碧落催促道,「雪姬。」


  雪姬不知道眼前的耀王可信不可信,但是她卻不由自主地信了那個女子,終於開口。她簡短地訴說,絕無人打斷,只是當她提及蘇碧落咬舌休養的時候,風天耀沉聲問道,「她為什麼咬舌?」


  雪姬不再作答,難道要她說是太子殿下想要強行輕薄?

  蘇碧落的小臉一下子尷尬泛紅,抿著紅唇。


  「少主,估計是那夜月太子看上蘇姑娘了,但是蘇姑娘不從,於是就咬舌示意。然後太子對蘇姑娘更加上心,哪有女子這樣反抗過他,談后……」騎兵中的小幺發揮了最大的想象力,滔滔不絕地說道。


  雪姬蹙眉,蘇碧落的臉燒得更紅了。


  但是風天耀心中卻是一喜一怒,喜的是她知道保護自己,卻不曾那樣抗拒他,怒的是她不說實話,總是和他作對唱反調。


  「好了,你們都下去。至於她,明日送她出城,本王可不想再瞧見她。」風天耀揮了揮手,眾女帶著雪姬下去了。


  「我……我還要出城,告辭了。」蘇碧落急急說道,他的手卻還霸道地握著她。


  風天耀手腕微微用力,一下將她帶入懷裡。她慌忙緊張,他只將她抱緊,在她耳邊笑道,「下次就不要咬舌了,改成撞牆多好,吃飯喝水不方便吧?」


  蘇碧落聽出了他的戲謔之意,當下又是一陣尷尬難擋,真是恨不得一眼就將他瞪死。她推拒著他起身,他也不再蠻橫禁錮,任她退出他的懷抱。他坐在椅子上平視於她,伸手替她將微亂的烏髮撫向耳後。他突然的親昵動作讓她一愣,又聽見他說,「留下來。」


  「不,我要回去。」蘇碧落堅決說道,「時辰不早了……」


  「那就陪我一起用膳。」


  「你……」


  「我一個人用膳,很無趣的。方才答應了你一件事,你也該答應我一件事才對。」風天耀就這樣和她談起條件,死皮賴臉的。


  蘇碧落退後一步,退到他不會碰到自己的地方,「我不當你的丫鬟。」


  「我也沒有讓你當我的丫鬟。」風天耀幽幽允諾,狹長的眼眸閃著精光,「不如就留下來陪我幾日。」


  蘇碧落蹙眉,他當她是什麼?

  「放心罷,我不會將你怎樣。只是一個人在這裡,沒什麼意思。等到你回閣邱,我也要走。」風天耀平靜說道,倒也不像是開玩笑。她正在思量,他嘴角微揚,低聲問道,「若是你不允,那我也要反悔了。」


  蘇碧落冥思,咬牙道,「七日,最多七日。」


  風天耀站起身來,挺拔的身軀將她籠罩。他稍稍俯身,乘她不注意,溫熱的唇落在她的額頭髮端,「太子的事,你不該激我的。」


  蘇碧落耐著性子,腳步還是向後移了一步,「你若是相信,我激你也沒用。況且,我也沒有激你的意思。」


  「沒有么?一點也沒有?落落,你說謊了。」風天耀笑著說道,不再作出什麼舉動。


  蘇碧落嚙了下唇瓣,只是不想再繼續這樣的談話。


  風天耀的聲音低了幾分,沉聲說道,「我本就讓你乖乖等著,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蘇碧落聞言揚起頭來,盯著他俊魅非凡的容顏看了半晌,愈發沉靜,像是一片原本狂風侵襲的湖水突然漣漪不起,靜得出奇,繼而變得可怕起來,紅唇微微一動,輕輕懦糯的聲音響起,「從一開始,從我受傷中箭開始,你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你不說,你不僅不說,你還布局,甚至拿我作餌。風天耀,你真是心思縝密,我服了!只是我唯一不懂,你這麼做又是何必?」


  「吾王若是要統一其餘八國,又何需找理由?大可以直接興師討伐!我自當親自挂帥,哪怕是要打上百年,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風天耀正色說道,狂妄中帶著皇家霸氣,「哪裡還需你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子在當中當作緣由,挑起戰爭?」


  「可是,我,風天耀,卻偏偏看不得別人傷了我的人!」他低吼說道,顯現幾分暴戾,「他傷了你,我必定要他百倍償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碧落大驚。


  「我的意思,你還不懂么?」風天耀將話還了過去,卻是讓蘇碧落如鯁在喉,吞不下去吐不出來,難受到不行。


  蘇碧落被他一雙懾人眼眸盯得不自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匆匆離去。


  而那日晚膳,風天耀派人來請,蘇碧落並沒有去。丫鬟退下了,也沒有再來請,只是送來了膳食。她食不知味,沒吃幾口就放了筷。一月又來尋她,說是雪姬要找她談談。


  雪姬被安排在一間廂房,她並沒有受刁難,只是被下了葯,沒有解藥的話,內力暫時喪失。雪姬清楚她們這些人不是壞人,若不然的話,就不會給了她治傷的良藥了,雖然言語不怎麼和善。


  等到蘇碧落到來,她坐在桌旁,倒是十分安然淡定。


  蘇碧落在她身旁坐下,雪姬徑自開口說道,「我這回兒算是看明白了。」


  蘇碧落卻還是不大明白,又聽見她說,「這世間原來真是一物剋一物。」


  雪姬就這樣瞧著她,眉眼鼻嘴,一樣都沒有拉下,像是要找尋什麼迷人的特質,可就是那樣奇怪,明明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是她自誇,這張臉絕對是比不上自己的。她突然又望向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恐怕是因為這份淡然的倔強。


  雪姬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瓶子,瓶身墨色,她將瓶子放到她面前,輕聲說道,「這是解藥,可以解你的毒。」


  「不是一年一次了?」蘇碧落並沒有立刻去拿,笑著反問。


  雪姬見她面露狐疑詫異,補充一句,「蘇碧落,我覺得你活著比死了要好上百倍。」


  蘇碧落的目光落在那墨色瓶子上,她的話語久久不散。


  雪姬果然於戍日出了城,隨同的還有莫威。莫威昨日就被關在廂房裡,並沒有牽扯其中。後來一想,也是風天耀示意的,他沒有以莫威作以威脅。蘇碧落想要送雪姬出城,可是某人不允,「你隨我進宮。」


  雪姬料到她不會這麼快回閣邱國,只道一聲珍重。


  風天耀已經坐上馬車,帘子被丫鬟掀起,他瞥向雪姬,冷聲說道,「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要是再動我的人,我一定滅了他的國!」


  「還不上來?進宮!」風天耀見她不動,沉聲催促。


  「不了,我走著就可以。」蘇碧落並不想和他共坐一輛馬車。


  風天耀有些溫怒,但是又似乎已經習慣她這般排斥拒絕的態度。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冷聲呵斥,而是朝她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天這麼冷,你就上來吧。」


  馬車朝著皇宮而去,冬日的寒冷,讓蘇碧落紅了鼻子。


  風天耀瞧見她瑟瑟發抖的身子,徑自取過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這披風原先就是取暖溫熱過的,一陣暖意頓時襲上心頭。她徐徐扭頭望向他,他已鬆了手,目光沉靜地平視著前方,好看的側臉沒有半點情緒。


  蘇碧落想要道謝,但是卻偏偏發不出一點聲音。


  實在是太過尷尬了。


  過了半晌,蘇碧落終於開口問道,「王爺和夫人走了么?」


  「恩。」


  「他們去哪裡了?」又是開口,蘇碧落不禁懊惱。


  其實昨日她要離去時,就從眾位姨口中得知王爺和夫人走了。她雖然好奇他們二人為什麼突然走了,但是自己也是沒有身份去詢問的。此刻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了,倒有些沒話找話的感覺,這讓尷尬沒減少半分反而更甚。


  風天耀沉聲說道,「娘親喜愛四處遊玩,想必是父親帶著她出遊了。再來,我那父親並不喜歡熱鬧,平日里清凈慣了。這個世上除了我的娘親,他是誰也不樂意多說兩句話的。」


  蘇碧落原本以為他不會告訴她,但是現在聽到他這麼說,忽然鬆了口氣。想到王爺和夫人,她倒是十分嚮往,「那是因為王爺很愛夫人。」


  「哦?」風天耀狐疑呢喃,餘光瞥向她,「看來你很羨慕?」


  蘇碧落不曾和他討論這樣的話題,但是此刻的氛圍太過安逸,他們不再是少爺和丫鬟的身份也讓她放鬆不少。她扭頭望著窗外的一抹亮光,輕聲說道,「這一生想要尋到一個同甘共苦攜手共度的人不容易,王爺和夫人有過轟轟烈烈,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幸福,我確實羨慕。」


  風天耀凝望了她一會兒,他的手慢慢地伸出,覆上了她的手背。


  掌心的溫度傳來,蘇碧落微僵,她徐徐回頭望向他,只見他星眸熠熠生輝,那樣好看,「你羨慕的這些,我都可以給你。」


  蘇碧落睜大眼睛,閃爍著光芒。


  他湊上前去,似是突然,卻又是那樣緩慢,輕吻了她的唇,盯著她的雙眼微笑問道,「落落,為什麼我吻你的時候,你不咬舌?」


  蘇碧落被他一句話驚醒,他卻已經端正了坐姿。


  馬蹄聲在耳邊忽然清晰沉重起來,馬車就這樣入了宮。


  冬日的皇宮,第一撥梅花早已經浪漫盛開。


  種了滿園的梅花,遠遠望去,粉色的一簇又一簇,十分漂亮。


  由海公公領著兩人,朝著御花園的梅園而去。


  這是蘇碧落第一次入聖歆王朝的皇宮,她注意到一路的侍衛都是年輕俊美的男子。甚至是前方領路的公公,那都是清秀可佳。外間傳言熠帝好男色,如今一瞧,似乎真有此事。


  梅園的亭子里,一道明黃身影背身而站。


  那便是九國之君中唯一可以穿戴明黃顏色的聖歆熠帝,龍袍鑲嵌著祥雲圖案,看上去莊嚴肅穆。


  尚沒有瞧見正面,只是瞧著他的背影,蘇碧落覺得這熠帝身形頎長挺拔,自有一番雍懶貴氣。


  「皇上,耀王殿下來了。」海公公輕聲呼喊。


  蘇碧落已經低下頭來,她也知道尋常百姓面聖之時,不可抬頭肆意觀望,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況且,現在的這位皇帝,他可是皇帝中的霸王。


  東玄熠不疾不徐轉身,醇厚的男聲,不帶雜質溫煦響起,「皇弟,你來了。」


  「皇兄萬歲!」風天耀沉聲說道。


  「這位就是蘇姑娘?」那男聲並不焦躁,卻透出幾分好奇。


  蘇碧落欠身道,「皇上萬歲!」


  「平身!朕問你可會畫畫?」東玄熠微笑說道。


  「不會!」


  「會一些!」


  風天耀和蘇碧落兩人一前一後地回話,東玄熠輕笑出聲,「皇弟說不會,可是蘇姑娘卻說會,看來皇弟還不是很了解蘇姑娘。」他頓了頓,漫不經心地說道,「朕覺得這梅花開得實在是漂亮,蘇姑娘就將其畫下來吧。」


  海公公立刻備了筆墨紙硯,蘇碧落原本只是老實回答,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這皇帝的心思,可是後悔已晚。


  海公公磨墨,蘇碧落就慢慢地作畫。


  「蘇姑娘的筆畫純熟,這可不是會一些呢。」東玄熠望著畫紙上那一朵梅花,幽幽說道。


  「她許久不作畫了。」風天耀替她回了話。


  兩人靜靜賞花,不知不覺中蘇碧落的畫已經勾芡了大致。


  東玄熠瞧向一旁的風天耀,忽而說道,「皇弟,這光有梅花太孤單了。不如你舞劍助興,讓蘇姑娘將你也畫進去。」


  風天耀本是不喜這些玩意兒的,奈何作畫之人是她,他默了片刻,徑自取過海公公托著的寶劍。他伸手拔出寶劍,飛身朝那片花海。


  蘇碧落抬頭望向他,那人在園中展現瀟洒風姿,鋒利的劍身閃著銀白光芒,他烏黑的髮絲隨著舞劍的動作而飛揚,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龐清冷,竟然於那花海融為一體,美不勝收,讓她一時忘記作畫。


  「蘇姑娘。」耳邊又響起男聲,蘇碧落回神望去,終於瞧見了東玄熠。


  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有著好看的側臉,鼻樑又挺又直,這個角度望去,他的長睫向上卷著,眼底清澈一片,會讓人暈眩。


  原來熠帝是個美男子。


  「我這皇弟為了你不惜要攻打夜月,你只消一句話,他又依你就此作罷。外人只知那一仗是朕為了統一九國開戰,可是朕卻知道,他是為了你。」東玄熠的聲音飄入耳朵,蘇碧落眼前忽然模糊化開。


  那幅畫,東玄熠於最後題名為:傾國。


  賻贈了幾行小字,還有落款。


  風天耀狀似不悅地睨了一眼,畫上梅花如繁星點點,粉潤的色澤韻開委實好看。而在梅花深處,一抹黑色身影執劍而舞。她用極少的筆墨勾勒他的身影,卻成了這畫中最為神秘的存在。


  這傾國之畫,到底是何人傾國。


  究竟是舞劍之人,又或者是作畫之人,倒也是分不清了。


  東玄熠滿意地放下筆,意味深長地笑道,「蘇姑娘,朕的這幅畫准你日後買賣。你若是有困難了,想來這幅畫還能值些銀兩。他人要是想威脅你,你就將此畫拿出來賣。實在是沒人買的話呢,你就派人來找朕,朕就將這畫買下來。」


  蘇碧落一愣,下意識地明白,原來這皇帝也是知道她和風天耀之前的事情。忽然有種被他們兩兄弟戲弄的感覺,但是心裡也不惱怒,只是溫溫說道,「民女謝皇上賜畫。」


  東玄熠摘下指間的扳指,沾了紅色墨汁,將扳指的指面印於落款下方。


  海公公已經帶著幾個小太監端來了御膳房的點心,還冒著熱氣,一路都護著褒著,只怕冷了。


  點心擺了一桌,紅紅綠綠都有,透出香味,讓人嘴攙。


  「坐吧。」


  風天耀拉過蘇碧落坐下,抓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糕點,「嘗嘗,味道很好。」


  蘇碧落點了點頭,默默地咬了一口。


  「好吃么?」


  「恩。」


  味道果然是絕好的,甜而不膩,還透著清香。蘇碧落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陷兒滲出豆沙來,嘴角有了一抹紅。風天耀瞧見了,伸手輕輕抹去,自顧自放到嘴邊一舔。這瞧著自然的舉動讓蘇碧落臉上一陣發燙,她更是低下頭悶吃。


  待他們離去之時,東玄熠的目光遠遠目送。


  他又瞧向那片梅花花海,微揚起唇角,不由得感嘆。


  愛情這個東西,還真是個奇怪。


  皇叔為了姑姑傾盡所有,如今皇弟為了這個叫蘇碧落的女子,也是發瘋了。


  情愛,原來是毒。


  千萬是碰不得。


  眨眼,蘇碧落在風府留了五日。這幾日來,她與風天耀相安無事。只是這幾日每日都被皇帝召見,她就隨風天耀一起入宮。一來二去,她也不似一開始那樣生疏拘謹了。這傳說中的熠帝,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相處,至少他看上去溫煦無害。


  而在這幾日,皇宮裡忽然來了使節。


  前來朝拜的使節來自北遼國。


  北遼國的國君命使節送來了奇珍異寶,顯然是來親睦走訪,想要加強兩國邦交。


  當然,基於該有的禮節,東玄熠自然是收下了。


  這日蘇碧落與風天耀應召入宮,前往養心殿。


  走入殿中,蘇碧落霍然瞧見了殿內的另一個人。


  只是一眼望去,竟覺得有些眼熟。


  待蘇碧落走至中央,餘光一瞥,她吃了一驚。


  竟然是……


  容治一身官服,赫然站在養心殿的大殿中。他不動聲色地側目望向他們二人,目光掃過風天耀,停留在蘇碧落的身上。他玉樹臨風,那身官服更是合身,襯得他頗有官威,卻也不失英氣,不會顯得陳腐。


  「皇上萬歲!」


  東玄熠坐在龍椅上,揮了揮手道,「皇弟,蘇姑娘,這位容使節來自北遼國。朕聽說你們三人曾是同期的院友,就召你們聚聚。容使節明日就要離去,朕特意設了宴,你們三人就於宮中小聚。小海子,你帶他們去。」


  皇帝發話了,三人不得不從。


  風天耀轉身離去時,眼神與東玄熠無聲交匯,東玄熠回了個似笑非笑。


  晚宴設在聽風閣。


  美酒佳肴一上,海公公應了一聲退下。


  這下剩了他們三人,氣氛僵了起來。


  風天耀替自己倒了杯酒,獨自飲了起來。


  蘇碧落望了眼風天耀,又是望向容治,想著要說些什麼,於是開口道,「阿治,你也喝酒吧。」


  蘇碧落拿起酒壺給他斟了一杯,風天耀有些不知滋味。


  容治喝下酒,捏著酒杯說道,「我真是沒有想到堂堂耀王,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他語氣里的不屑清晰可辯,風天耀漠漠反問,「哦?我做了什麼,能讓容使節這麼憤慨?」


  容治放下酒杯,忽然從腰間取出幾十張銀票擲到他面前,「一千兩銀子一張的銀票,這裡有十張,總共一萬兩。碧落欠的銀子,即便是要算利息,這也該是夠了。從此以後,她不再是你的丫鬟。」


  容治早就知道這其中有詐,派人去閣邱國打探,待屬下回來告知后,他氣憤不已。剛剛護送使節大人回國,就聽得風天耀班師攻打夜月國。他擔心蘇碧落,可是全國下了禁令,不得擅自出城。等到風天耀撤軍,皇帝想要籠絡聖歆王朝,大臣提議進貢些禮物,於是他立刻自薦出使聖歆。


  蘇碧落一愣,原來,原來容治全都知道了。


  他一定是去閣邱國詢問過了,一定是喜兒告訴他的。


  風天耀目光冰冷,沉聲說道,「落落早已不是我的丫鬟,她現在是自由之身。就算是要贖身,也用不著你容使節的銀兩。」


  他一句話駁了過去,意思便是「你算是誰」。


  不等蘇碧落說話,容治凝眸道,「碧落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應當護她周全,這銀子我是給定了。耀王若是嫌不夠,那就說個數。」


  「容使節真是財大氣大,我若是要整個北遼國國庫的銀兩,容使節給得起么?」


  他不冷不熱的語氣,卻隱射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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