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曠世惡君11
番外 曠世惡君11
十二月的月末,皇家書院再次贏來了院考。
由於每次院考過後,院生就要按院考成績進行分班。不免又是一場「戰爭」。只是這次的戰局卻演變了。女院生愜意地直接不再溫習考試,直接等著進菊班。只因為風天耀在菊班,自然是想要接近一些。
日子一天天度過,眨眼就到院考。
清早,即將開始第一場考試。
喜兒整理好筆墨,扭頭望向蘇碧落,懊惱說道,「小姐!我若是沒考好,這可怎麼辦?」
據說容少爺希望小姐考進梅班,這樣兩人就能同出同進了。可是小姐又不捨得放下她,而她也不捨得離了小姐。確實是為難。
蘇碧落眉宇之間淡淡的笑意,她站起身來,整個人纖瘦勻稱。那恬淡的麗容隱約可見日後的明媚丰姿,她可是一塊蒙了灰塵的璞玉,若是拭去灰塵,即可露出燦爛的光輝,任何金銀珠寶都抵不過這份絢爛。
「無妨。」蘇碧落走到喜兒面前,捏了捏她的臉,「我們不考梅班了。」
「啊?」喜兒張大了小嘴,十分詫異,「為什麼呀?」
這不是前功盡棄嗎?
蘇碧落朝著她眯眯笑,無所謂地說道,「若是不能和喜兒在一起,那我一個人去了梅班也沒意思。」
「小姐……」喜兒一聽,心裡悸動,單純的她紅了眼眶,一下子抱住蘇碧落,急急說道,「我也不離開小姐!一輩子不離開!」
「傻瓜!」蘇碧落摸了摸她的腦袋,催促道,「咱們快走,否則就要遲了!」
立刻,兩人趕去了赴考的殿堂。湊巧的是,蘇碧落所在的考堂並沒有風天耀,也沒有容治。可偏偏風天耀又和容治一個考堂。鐘聲響起,院考開始。有人皺眉,有人奮筆急書,實在是千姿百態。
風天耀不急不徐地打開考卷,深邃的眼眸掃過,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而容治與他在一排考桌,提筆而書。
只過了半柱香的時辰,忽然有人起身。
眾生忍不住抬頭,只見一道湛青身影瀟洒地走出了考堂。誰這麼快就考完了?當下巡視考堂,才發現風天耀的位置上已經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向。
負責監考的院師同樣好奇,走向了他的桌案。
青書案,硯台壓著考卷。
風天耀並沒有參加第一次院考,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學識有多好。院師低頭望向考卷,只見白紙黑字,龍飛鳳舞,霸氣凜然。他的雙眸迸發出驚奇光芒,似是不敢相信。這……風天耀竟然有這樣的學識。
他完全無須再來皇家書院修學!
院考一連考了三日,順利落下帷幕,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又過七天,院考榜單公布,院生們也收拾了行裝備上馬車,準備回家。張貼榜單的布告欄前,黑鴉鴉的擠了無數院生。院生爭先恐後地張望這次院考的榜首,有人伸手由下至上一路指去。
「榜首是……」那人的手指停在第一位的人名,愕然地說道,「風天耀!」
哇——
眾生炸開了鍋。
人群後頭,容治沉了一張臉,瞧見自己的名字屈居於榜首之下。他握緊了拳頭,眼底簇起火焰。又是在梅班的名單中找尋著誰的名字,來回找了兩遍,卻沒有瞧見「蘇碧落」。他一愣,轉身奔出了書院。
書院外停了無數的馬車,蘇碧落與喜兒比起他人那已算是輕裝離去了,卻也有數個大箱子。
「碧落!」容治奔向了她,沉聲喊道。
蘇碧落聞聲扭頭,瞧見是他,高興地喊道,「阿治。」
「你怎麼沒考進梅班?」容治問道。
「哦,原來是這事。」蘇碧落踢著腳下的石頭,笑著說道,「沒辦法,我就是考不進去。」
容治良久無語,可想到風天耀和她不是一個班,頓時鬆了口氣,「沒事,下次再考。」
「恩!」蘇碧落點頭,「你的行李整理好了沒?」
「正要去整理。」
「那……要不我和喜兒去替你整理?」蘇碧落熱心地說道,朝喜兒喊道,「喜兒,咱們這兒是不是差不多了?」
「可以啦!」喜兒奔到她身邊。
蘇碧落望著容治,堅定地說道,「之前都是你幫我,總也讓我幫你一次。你可千萬別拒絕。」
容治知道她的倔強,於是也不拒絕了,「勞煩了。」
「這麼客氣作什麼!我們可是好友!」蘇碧落拍了拍他的肩膀,邁開腳步就要走進書院。她一扭頭,卻瞧見書院的門口站著一道挺拔身影。俊美無暇的容顏橫生陰霾,那眼神冷絕,讓人不禁渾身發怵。
這傢伙怎麼總是這個眼神,活像誰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似的!
蘇碧落選擇無視他,繼續邁開腳步走進書院。風天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當她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風天耀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是那樣用力,蘇碧落聽見骨頭被他捏得「咯吱」直響。
「你放手!」蘇碧落疼得皺眉咬牙。
風天耀緊盯著她,嘴角一抹邪肆弧度,「蘇碧落,很好!你讓我記住你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放手!」她的手好疼,快斷了。
「風天耀!你放開她!」容治沖了上來,厲聲喝道。
「我會讓你知道,你這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風天耀低頭湊近蘇碧落徐徐說道,像是在宣布所有權。她尚未回神,他的手一松,轉身上了馬車。
馬夫駕車,載著一主一仆,揚長而去。
風天耀莫名其妙地說完那幾句話,竟然就這麼走了。只留下蘇碧落僵在原地,遲遲沒有回神,手腕還在隱隱作痛。容治瞥了眼馬車離去的方向,視線轉移到她的臉上,沉聲問道,「碧落,你沒事吧?」
「沒事……」蘇碧落猛地回神,揉著手腕搖了搖頭。
「他說了什麼?」容治方才瞧見風天耀低下頭,似乎是說了什麼。可是他沒有聽清楚,聲音實在是太輕了。
蘇碧落懊惱地蹙眉,輕聲說道,「沒說什麼。好了,我去幫你整理行李。」
「喜兒,咱們走。」蘇碧落催促了一聲,挽著喜兒的手奔進書院。
喜兒狐疑地扭頭望向蘇碧落,卻也是好奇方才天耀少爺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而且,剛才天耀少爺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怕。等到離容治遠了些,她這才開口問道,「小姐,剛才天耀少爺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呀?」
耳朵一熱,蘇碧落一下心浮氣躁,「誰知道他說了什麼!他像瘋子一樣!」
「小姐你沒聽清楚啊?」
「恩!」
蘇碧落與喜兒兩人幫著容治收拾完行李,家丁將箱子搬上了馬車。他們分別在學院門口,容治低頭凝望著她,沉聲說道,「碧落,路上小心。」
「你也路上小心。那我上車了。」蘇碧落笑著說道,上了馬車。
馬車的帘子掀起一角,蘇碧落瞧見站在馬車外的容治。他正望著自己,眉宇如劍,沉默得像是一棵大樹,只是站在那兒,就像是生了根,不會在動彈。她朝他露出一抹笑容,他忽然上前,輕聲說道,「開學見。」
「開學見。」蘇碧落眯起眼眸,瞧見他嘴角起的弧度。
馬車「嗒嗒」前行,容治被慢慢地甩在車后,挺拔的身影越來越小,逐漸地消失不見。蘇碧落坐在馬車內,拿出一本小說打發時間。身旁的喜兒靠著馬車,已經睡著了。她盯著小說,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風天耀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怎麼可能沒有聽清楚呢。
「我會讓你知道,你這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那麼說。
可是蘇碧落不知道,她又是哪裡惹到他了。
她更不知道,這竟然是最後的見面。
而他們再次相見的時候,早已經是多年以後。
聖歆王朝
二月初,離除夕還有些幾天時間。
一名僕人興高采烈地奔進攝政王府的大廳,向王爺以及王妃回稟這個好消息。僕人大步走進大廳,急急說道,「王爺,王妃,少爺和則影平安回來了!」
明珠揚起欣喜的笑容,「他們在哪兒呢?」
「娘親!」風天耀的呼喊聲隨後響起,挺拔的身影走入正廳,又是補充道,「父親!」
風戰修聽見他的稱呼,冷眼以對。
心裡卻暗暗地想:臭小子,竟然喊他「父親」,不喊「爹」了。
「王爺,王妃!」則影隨後而入,有禮地喊道。
明珠起身走到他們兩人身前,伸手握住他們的手,又是將他們上上下下仔細地瞧了個遍,這麼多時日未見,兩人似乎又成長了不少。天耀比離開的時候,又長高了,恐怕再過些日子,會比戰修還要高了。
「娘親,孩兒餓了,想吃娘親做的菜。」風天耀已經不再是那個孩子,即便是撒嬌也不會再上前挽住明珠,只是徐徐說著,餘光掃向風戰修,卻是故意。
「早就準備好了,走吧。」明珠一手牽一人,似乎想起把誰給忘了,她停步扭頭,瞧見風戰修沉了張俊容,心裡忍不住好笑,「夫君,你也餓了吧?」
風戰修冷哼一聲,幽幽吐出兩個字,「不餓。」
「那我就和孩子們去了?」這男人怎麼比孩子還要孩子氣!
「要去就快去。」風戰修無謂地說道,瞧著三人徐徐走出大廳,走過眼前。他冷哼一聲,忽而揚起嘴角。
這個臭小子,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眨眼,已到除夕之夜。
今年的除夕,卻少了公孫晴明以及公孫月兒。據說公孫月兒遠走異鄉,而公孫晴明因為放心不下,終於追了上去。這兩人追逐了十餘年,吵吵鬧鬧了十餘年,也該是要做個了斷了。只是不知道公孫晴明要何時才能追上公孫月兒?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也。
用過了除夕晚膳,風天耀與東玄熠兩兄弟許久不見,自然是暢聊到天明。夜空中放著美麗的煙花,彷彿是盛開在天上的花朵,東玄熠已經長成英明睿智的君王,沉穩內斂,「皇弟,去了皇家書院可有碰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
「沒有。」風天耀沉聲回道,腦海里卻浮現起某人恬淡的笑容,他猛地皺眉,那怒氣迸發。
東玄熠察覺到他的氣息微怒,微微一笑,也不點破。
過完除夕,再過些日子又要回書院了。
風天耀不禁開始期待,成天計算著歸去的時日。
明珠瞧在眼中,也不去問原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眨眼到了三月。風天耀命人收拾了行李,與則影兩人一齊出發前往皇家書院。用過膳,兩人告別了眾人上了馬車。馬車行了一段路,風天耀忽然覺得眼皮沉重,抵不住睡意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捆住了。
馬車內,則影靜坐在旁,一動不動。
更有另外兩人,竟然是他的娘親,還有他的王爺父親。
「娘!快鬆開我!這是做什麼!」風天耀壓制著怒氣吼道。
風戰修摟著明珠,一雙鷹眸冷冷地掃向他,「即便是放了你,你也逃不了。」
風天耀自然知道這話的意思,以他如今的武功尚不能與父親匹敵。他劍眉一蹙,不甘地喝道,「那也不該將我綁起來!」瞧見風戰修閉上了眼睛,一副不願意再多理的模樣,風天耀又是轉向明珠求救,「娘親!快放開我!」
「天耀,稍安勿躁。」明珠望著自己的兒子,耐心說道,「等到了落罌島,自然會放了你。」
「落罌島?」風天耀狐疑地呢喃。
「是啊,以後咱們就要在那兒生活。」明珠輕聲應道,又是關心地詢問,「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哎,沒想到戰修竟然想出這麼個法子。這兩父子真是水火不融。
「可是孩兒還要去皇家書院!」風天耀克制著怒氣,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
風戰修微揚唇角,不急不徐地說道,「我已經千里書信,向院長大人致歉。你就不必擔心了。」
果真是全都算計好了!風天耀恨恨地想,竟然是無計可施。
風戰修眯開眼睛瞧見他憋悶的表情,頓時心情大好。
明珠周轉在這對父子之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馬車日夜不停地朝著落罌島而去,離聖歆王朝越來越遠,也離皇家書院越來越遠。舟車勞頓之後,終於到達了落罌島。絢爛的落罌島,一如從前那般,島上只有幾名僕人,瞧見船隻停靠岸頭,立刻迎了上去。
只見風姿綽綽的三人,男子英俊惑人,女子賢淑溫柔,少年是那男子的翻版,卻被捆綁了雙手。
「王爺?小姐?」帶頭的僕人正是阿塵,他一眼就認出風戰修以及明珠,高興地喊道。他好奇地望向那名少年,遲疑地喊道,「天耀少爺?」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是戰王與小姐的兒子。
但是為何綁著雙手?
風天耀望了那名陌生的僕人一眼,本不想理會誰,可還是勉強地「恩」了一聲。
「這……」阿塵皺眉,實在是不明白原因。
風戰修吩咐道,「鬆綁。」
則影立刻上前替風天耀鬆了綁,風天耀傲然地望向風戰修,沉聲問道,「何時才能離開這裡。」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風戰修眼底迅速躥過一抹笑意,摟著明珠轉身走向被花叢簇擁的山莊,「等你打贏我。」
風天耀握緊了拳頭,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俊容一抹自負,鬆開了拳頭,大步向前走去。
藍天白雲,春風迎面吹拂而來,花香漫溢。
一個月後的皇家書院,院生們陸續趕到。可是卻少了風天耀,以及他的護衛則影。忍不住好奇的院生特意去打聽了原因,卻也不知何故。據說,攝政王以及王妃隱匿朝野,辭官浪跡天涯了。所以風天耀也一定是隨他們二人去了。
蘇碧落只嘆自己終於解放,從此不必再受那傢伙的折騰。
日子過得清閑散漫,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硬是要說少了什麼,偏偏又說不上來。
「碧落!」
有人沉沉呼喊,蘇碧落扭頭望去,瞧見容治站在那兒。
桃花盛開,粉色的花海。
當東玄熠十八歲的時候,風戰修辭了官職,卻是兩袖清風逍遙自得攜著愛妻明珠以及獨子風天耀而去。
儘管他已經有所感覺,他們總有一天都會放手離開自己。但是他也沒有料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那麼快,來得那麼突然。他似乎還沒有完全準備,他們卻已經走了。只好獨掌朝政,處理國家大小事情。
可每逢除夕過年,又或是中秋佳節,東玄熠就萬分想念他們。其實他曾經不只一次派人四處尋找,可總是徒勞無功,遍尋不著他們的蹤跡。可他知道他們並沒有真正離開,好象一直都在他身邊,靜靜地陪伴著他。
風戰修離去的時候,留給東玄熠一封書信。
書信中只寫了兩行字:珍重,勿念。
那封書信,東玄熠一直都有保留。當他為了國事操勞憂愁的時候,就會拿出這封書信看上一眼。想著皇叔與姑姑,想著公孫叔叔和月兒姐姐,還有他的皇弟天耀。想著見面之日,他就又有了力量。
人去樓空,那份感情卻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稀釋。
相反,愈發濃烈了。
攝政王府、丞相府、平樂宮……一切都與他們走時沒有半分異樣。
夜裡在養心殿批閱奏章,東玄熠時常會這樣想。明日醒來,他們是不是都回來了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眨眼,七年過去了。
晚霞布滿整片天空,絢爛斑斕。
夕陽中的落罌島,被霞光籠罩包圍。罌粟花在風中搖曳綻放,那是致命的美。花海的盡頭,一座恢弘的山莊若隱若現。海水拍打著岸頭,這孤立的島嶼竟然像是海市蜃樓,那樣虛無飄渺。
忽然,一道黑色身影踏著花海而行,輕功絕頂。
他的身後,另一道青衣身影如影跟隨。
兩人在空中連連交手,展現出絕妙的輕功。黑衣男子隨意出掌,掌風內勁形成巨大的氣流。他看似無招,卻是勝有招。那青衣男子在幾個回合之後敗下陣來,退到一旁。花瓣漫天飛舞,落下一場紛紛揚揚的花瓣雨。
「則影言敗。」青衣男子作揖說道。
黑衣男子旋身而下,逼人的英俊五官,漆黑的雙眸炯亮,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碧藍天空的梟鷹。
寒冬夏暑,風天耀已到弱冠之年。
風天耀旋身飛下,漫步走入山莊。
則影跟隨在後,他知道少爺要離庄了。
白紗蔓蔓,青石板橋通往一座大殿。石板橋下有魚兒戲水,不時地跳出水面。大殿內擺放著一張石桌,幾張石凳。石凳上坐著一男一女,男人生得邪魅非凡,女人溫柔恬淡,兩人正在執手下棋,那神情好不愜意。
這數年來,風戰修與明珠過著平淡的日子,雖也有小吵小鬧,但也不過是閨房逗樂。
明珠將黑子下落棋盤,高興地說道,「我贏了!」
「是嗎?」風戰修端著茶杯茗了一口,不急不徐地放下,他執起白子,殺了個回馬槍。
局勢立刻逆轉,原本處於優勢地位的黑子眼看著敗下陣來。
明珠不信,急急地挽救局面。可偏偏敵手太過強大,早已經四面埋伏,她措手不抵。有些生悶氣,她站起身來,作勢就要離開,「以後再也不與你下棋了。」
風戰修笑了,伸手拉過她的手,硬是將她按回石凳,「再來一局。」
「不。」
「一定讓你贏。」
明珠瞪了他一眼,悶悶地說道,「那我也不陪你下。」
聽他說的,即便是她贏了,贏也贏得不光彩!再來她的棋藝確實不如他!
風戰修急於討好愛妻,又是誘哄道,「這次一定讓你贏,而且我一定不讓你察覺到我是有心讓你!」
「你……」明珠一聽這話,險些要吐血。瞧瞧,這男人連哄哄她都不會!
明珠哼了一聲,氣憤地站起身來,大步離去。風戰修劍眉一皺,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兩人不免又是一場口舌之爭,互不相讓。一旁的僕人瞧見此景,只是竊竊私笑,不禁感嘆王爺與王妃這感情真是越來越好了。
「你走開!」
「不走!」
「不和你說話了!」
「那我和你說話就成!」
風天耀剛走進前院,就聽見他娘親以及父親讓人感到惡寒的對話。風天耀皺起眉宇,卻是已經習慣。他走到他們二人面前,明珠瞧見了他,立刻奔到兒子身邊,「天耀,你替娘頂著,娘今日都不想看見你爹!」
每每兩人吵架,明珠就會拿天耀來當擋箭牌。
一般來說,這兩父子絕對會大打一架。
起初,風天耀的拳腳對於風戰修而言只是如小貓一般,可是漸漸的,這小子的功力開始猛增。上回兒一戰,可是足足打了幾個時辰,從天亮打到天黑。風天耀當年還比風戰修矮上些許,如今卻已經與他齊平。
這一對父子面對面而站,同樣挺拔威武的兩人,同樣的氣勢凜人。
邪肆、不羈、放蕩……卻是同樣執著專註!
「閃開,別擋道。」風戰修瞧見明珠走遠,沉聲喝道。
風天耀微揚起唇角,二話不說,直接揚手攻向了他。風戰修立刻接招,正面迎他一掌,逼得他連退了三步。風天耀已不再是那個少年了,風戰修清楚察覺。兩人一連過了百來招,風戰修忽然收了勁。
「要走就走,我不攔你。」風戰修輕飄地放話,轉身而去。
風天耀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作揖鞠躬。
當天晚上,明珠來到風天耀的廂房。她知道兒子明日就要離島,這做母親的自然也不放心。好吧,其實比起不放心他,她更不放心那些即將面對他的人。明珠走進廂房,輕聲喊道,「天耀。」
「娘。」風天耀站起身來,立刻扶著明珠坐下。
明珠望著他,只覺得歲月匆匆不饒人。那麼一眨眼,他們的兒子都那麼大了。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天耀,你這次離島想做些什麼?」
「隨便走走。」風天耀不露半點口風。
明珠挑眉,又是說道,「是不是想要去找一個叫蘇碧落的女孩兒?」
風天耀面無表情,像是絲毫不在意。但是他越是不動聲色,明珠卻是完全認定。自己兒子,自己還不了解嘛!她握了握風天耀的手,感慨地說道,「你也是該出去走走了,別忘記去見見你皇兄。」
「我知道。」
「若是遇見什麼好女孩兒,可千萬別放過。她若是不肯就範,那你就直接搶回來。」明珠笑眯眯地說道,「最好會打麻將,這島上挺無聊的。」
風天耀板著一張俊容,緘默不語。
次日一早,風天耀與則影隻身上路,坐著船舶離岸。
明珠望著遠去的船舶,忍不住紅了眼眶,「我好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風戰修問道。
「擔心外面的人,他們該怎麼辦。還有那個叫蘇碧落的女孩兒,真是太慘了。」明珠連連哀嘆,被她兒子看上的女子,真是要倒霉了。
風戰修摟著明珠走回山莊,天氣正好,他突得說道,「要不再下一局?」
「一、邊、去……」
閣邱國,都城。
本是春光爛漫的時節,蘇家府邸卻是冷清凄慘。
因為蘇家老爺去了。
蘇家原本是富裕之家,在閣邱國盛極一時。但是家道中落,大好光景猶如花謝,再也不復。蘇老爺患了久咳不治,這時日一長咳出血來,熬不過病痛,終於撒手人寰。
二夫人一手抱著七歲大的兒子,一手牽著女兒,正在哭天喊地,「老爺,你怎麼突然就走了,這丟下我們孤兒寡女,這可怎麼辦……」
「爹!爹爹!」兒子哭得滿是淚水,口齒不清地呼喊。
二女兒沒太多感情,只是在一旁燒著金箔。
靈堂里還跪著另外兩人,顯然是主僕。
那女子生得水靈,一張標準瓜子臉,粉嫩肌膚,雙眼卻蒙上了霧氣。恬淡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秀眉之間是化不開的愁緒,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疼惜。可偏偏她冷漠地跪在靈堂前,任誰說話,她也不理。
這女子正是蘇碧落,蘇家大小姐,蘇老爺的獨生愛女。
眨眼七個念頭,蘇碧落年芳二十了。尋常人家的姑娘家,到了這個年紀可全都嫁了。但是蘇老爺身體微恙,她孝順父親,於是留在家中替父親張羅生意。沒有想到父親還是撒手人寰,離她而去了。
蘇碧落永遠都不會忘記,父親閉眼的時候,依舊握著娘親留下來的手鐲。
她更不會忘記,父親臨終前,意識混沌不清的情況下,他呢喃所說的話語。
「落落……」
「爹爹,我在這兒!女兒在這兒!」
「爹爹的乖女兒……爹爹要走了……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可該怎麼辦……還有你二娘和你兩個年幼的弟妹……他們又該怎麼辦……」
「爹爹,我會照顧二娘,照顧弟妹!爹爹你別走!」
「好孩子……爹爹知道你一定會照顧你二娘和你弟妹……可是你總要替自己著想……傻孩子……人老了總要走……只是你娘親走得快些……爹爹走得遲了些……不知道爹爹現在去追……還趕不趕得上……」
「爹爹……」
「夫人……我來找你了……」
蘇老爺嗚咽了一聲,終於閉上眼睛,離開了這個人世,卻走得那樣不安心。
而蘇碧落撲倒在床沿,哭到喉嚨沙啞,哭到眼淚再也流淌不出。年幼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娘親睡著之後就永遠也見不到了,她以為娘親還會醒來。如今又送別了一個至親,這個世上最愛的人,她一向不愛流淚,忍不住簌簌落下。
再也沒有親人了,再也沒有了。
蘇家已經外強中乾,二娘太會敗家,二娘的弟弟又愛賭,府里不知為他償還過多少銀兩,可卻還是不夠。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一家老小又要維持生計,蘇碧落在皇家書院念書的第二年,她就回到了蘇府替蘇老爺打理生意。
但是蘇府虧空太多,猶如一盤散沙,已經無回天之術。
蘇碧落苦苦支撐,才維持到現今。
可是這個家,看來還是要散了。
「小姐。」喜兒扭頭望向她,擔憂地說道,「你不要太傷心,不然老爺地下有知,也不會安心地走了。」
「恩——」蘇碧落抬頭望向父親的靈柩,恍惚地點頭。
蘇老爺終於下了葬,蘇家的冷清卻依舊沒有散去。
春日中濃,樹杈上長出了嫩綠的新芽。
書房內,蘇碧落正點算著帳薄。她不時皺眉,覺得今後的日子難熬。
「小姐喝杯茶休息下。」喜兒體貼地將茶水端來。
「擱著吧。」蘇碧落輕聲說道,無心喝茶。
「小姐,你不要太擔心。老爺以前就常常說,車到山前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喜兒想要讓她寬心,機靈地說道。
蘇碧落在心裡暗暗念著那句話,抬頭笑道,「你這個小丫頭,好,我喝茶。」
「是。」喜兒將茶杯端到她面前。
蘇碧落接過剛要喝上一口,書房外卻傳來兒娘的聲音。
「碧落啊!」二娘抱著蘇家最小的孩子,也是蘇老爺唯一的兒子,走到了蘇碧落面前,哭天喊地,「碧落!這可怎麼辦!老爺走得那麼快,咱們這一家老小可該怎麼活啊!」
「二娘,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飯吃,絕對不會餓到你和弟妹。」蘇碧落放下茶杯,下了保證。
二娘一聽這話,這才停了哭,「有你這話,那二娘可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如意這年歲也不小了,她也要嫁人,可是老爺這一走,如意可該怎麼辦!還有蘇勛,這麼小的孩子,還要上學堂,還要……」
二娘連珠炮似地訴說難處,蘇碧落深呼吸一口氣,徑自打斷,「二娘!」
「哎!」二娘立刻停聲,為難地望著她。
蘇碧落望了眼二娘,視線轉向蘇勛,這是她的弟弟,更是爹爹的孩子。蘇碧落伸手摸了摸蘇勛白凈的小臉,蘇勛乖巧地喊道,「姐姐。」
「勛兒乖。」蘇碧落溫柔地說道,又是望向二娘,「如意的嫁妝,我會置辦,請二娘不要擔心。至於勛兒,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上最好的學堂拜最好的先生為師。」
「哎呀!」二娘不再愁眉苦臉,立刻露出笑容,「碧落啊,這個家可全都靠你了!有你這話,二娘就放心了!好了,二娘也不打擾你忙了,你先忙著!二娘走了!」她說著,抱著蘇勛轉身走了。
喜兒瞪了眼二娘離去的身影,不甘地小聲嘀咕,「太過分了!憑什麼二小姐的嫁妝也得小姐你來置辦!」
二小姐雖然姓了蘇,可是她終究不是老爺的孩子!
況且,小姐都還沒嫁呢,她倒是真會替自己女兒著想。
蘇碧落終於喝了口茶,捧著茶杯望向喜兒,卻也知道她是替自己抱不平,更替她叫屈,「雖然如意不是蘇家的孩子,可她進了蘇家的門,就是蘇的人。爹爹若是還在,也一定會替她置辦嫁妝。勛兒年紀也不小了,該上私塾了。」
「可是小姐,這錢呢!」喜兒氣急。
「不是還有一箱銀子嗎。」蘇碧落笑著說道,卻想起了在皇家書院里生活的那段時日,更想到一個人。
一個再也沒見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