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逃避
第46章 逃避
夏兒再次點點頭。
明珠莫名有些生氣,她氣東驍天的隱瞞,他為什麼要瞞著自己?竟然讓所有的人都聯合隱瞞?她伸手握住夏兒的手,凝眸問道,「夏兒,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相信你所說的話。你先前瞞著我,我不怪你。可你現在要老實告訴我。」
「主子,我……」夏兒望著她那雙清澈雙眼,咬了咬唇說道,「我全說了。」
「廣寒寺遇了刺客后,您重傷不治,太醫們更是束手無策。王爺突然拿了一味葯,而後才治好了你。那味葯叫什麼金蟾蜍之淚,反正當時太醫們全傻住了。」
「後來您吃了王爺送來的蜜餞,半夜吐血昏迷。」
「太醫們半夜救治,發現是那蜜餞有毒,您中毒了。」
「於是……」夏兒將種種事情並作三言兩語,只提了大概,「於是王爺就……」
明珠靜心聽完,接著她的話說道,「於是他就被抓了起來,然後被打入了天牢。」
「恩。」夏兒應了一聲。
明珠整個人一沉,原來這些日子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原來她開始還曾重傷不治,原來他所說的救她,不僅僅是救了一次,而是兩次。可她為什麼中毒?他送來的蜜餞?而驍天哥哥為什麼又要瞞著她!
想來想去想不通,她只感覺自己周遭森然一片。
彷彿身陷一場迷霧,她逃不開走不出……
「主子,您現在有什麼打算?」夏兒見她彷徨不安,擔心地問道。
明珠幽幽開口,「我等驍天哥哥。」
「太子殿下——」卧房外,宮女們的問安聲傳來。
明珠知道東驍天來了,她扭頭瞧見他朝自己徐徐走來。他依舊是一身白衣,依舊笑得淡然儒雅,依舊那樣溫潤和煦,像春風拂面。可是此刻,她卻覺得這春風也沾染了塵埃,不再像往昔一般明媚。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東驍天剛處理完事務,就急忙趕來探望她,卻見她傻愣愣地望著自己,於是沉聲問道。
明珠拍了拍自己的床沿,柔聲說道,「驍天哥哥,你坐這兒。」
東驍天奔到她身邊,衣袍一撩坐下了。離得她近了,更發覺她的不對。他伸手探向她,卻被她一把抓住,「明珠?到底怎麼了?不會是哪裡不舒服吧?」
「我沒事,沒有不舒服。只是,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明珠微笑問道,她想要他主動告訴她。
被她這麼一問,東驍天自然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雙眸一緊,反握住她的小手,轉念思索,「她來找你了?」
「不要管是不是她來找我,我只想聽驍天哥哥你親口告訴我。」明珠十分固執。
東驍天頓時懊惱,早知道就該讓人親自將柳水瑤送出宮送回府,他以為按柳水瑤的性子,絕對不會來求明珠。可是沒想到,她竟然為了風戰修真得來求明珠!定了定心神,他沉沉說道,「風戰修的確入了天牢。」
明珠聽見他親口承認,一顆心猛得沉了下,「他曾經用金蟾蜍之淚救我?」
「是。」
「他還為了我受傷了?」
「是。」
「……」
東驍天皺起劍眉,望向她的眼底,「雖然他護了你,也救了你。可你是吃了他送來的東西才中的毒!明珠,他要毒害你,這也是事實。」
明珠突然想起那天風戰修隨口所說的話。
他說,本王想送就送了,你若是怕,那就不用吃。小心有毒。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說那樣的話。
她不懂了,她不明白。她從來也不曾懂過他,明白過他。此刻,她有種衝動,她想見他一面。她要見到他,問問他到底怎麼想的,風戰修……
「明珠?」東驍天喊了一聲。
她卻平靜下來,目光十分溫順,輕聲說道,「我要見他。」
「不行!」東驍天備感憂慮,一口拒絕。
明珠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雖然是央求地望著他,可是話語卻更加堅決,「我要見他。」
「明珠……」
「我、要、見、他。」
……
在她的堅決下,東驍天無奈帶著她前往天牢。由於天牢離平樂宮十分遠,於是兩人只好坐上馬車。馬車顛簸而行,明珠感到有些不適。東驍天見她臉色蒼白,凝聲說道,「明珠,你不舒服?我們明日再去好不好?」
「不好,我今日必須要見到他。」明珠的頑固在此刻爆發。
此刻的東驍天,不僅僅擔心她的身體,更擔心風戰修是否會將他們之間的一切說了出來。一路戰戰兢兢,不知不覺天牢到了。
黃昏已過,夕陽的餘輝漸漸散去,映襯著天空,晚霞霞光看上去綺麗得陰鬱。
東驍天攙扶著明珠下了馬車,獄卒瞧見來人,立刻跪拜在地,「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將門打開。」東驍天喝了一聲,獄卒立刻開了牢門。
明珠又在東驍天的攙扶下走進天牢,牢獄內充斥著腥臭味,明珠難受地捂住了嘴。
終於,她瞧見了他……
牢房內,風戰修半躺在草堆里。聽到腳步聲,他徐徐睜開了眼。視線觸及到來人,眸底閃爍過一抹精光。她的小臉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可卻還死撐著走到這裡。明明十分不舒服,卻硬是逞強。
突然之間,他記起她每一次的逞強。
這個小女人,哪裡來的力量,哪裡來的韌勁,哪裡來的不屈不撓……
風戰修只感覺有些煩躁,徑自站起身來。
「驍天哥哥,我要單獨和他談談。」明珠對著身旁的東驍天說道。
「明珠……」
東驍天自然是不願意,他剛想說些什麼,卻因她的堅決注目而收了口。只好將話全部吞了回去,十分不放心地鬆了手,叮嚀道,「只給你一點時間,你必須要離開這裡。如果身體不舒服,馬上喊我。我就在外邊。」
「恩。」明珠點點頭,朝他微笑。
東驍天被這牢獄中的濕氣所感染,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他一咳嗽,明珠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反倒是驍天哥哥你快些出去,這兒太涼了。」
「我沒事的。」東驍天安撫了一句,又是深深注目了一眼風戰修,這才終於轉身離去。
風戰修冷眼看著他們兩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兄妹情深,萬分厭惡地眯起了眼眸。他只覺得好笑,於是便揚起了唇角。等到東驍天一走,兩道視線將明珠緊鎖,他沉聲譏諷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來問你一句話。」明珠踱步走近牢房,輕聲說道。
風戰修睨著她愈發慘白的小臉,語氣十分差得喝道,「有話就快說,說完快滾。」
「毒,是不是你下的。」明珠沉靜地凝望他,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知道怎麼了,如今的她與他彷彿交換了位置。曾經,她因為下毒一事而被他打入地牢。如今,他也因為下毒一事而被父皇打入天牢。這真像是因果報應,他終於報應了。但是為什麼,她竟只想問他這一句。
風戰修卻沉默了,沉默許久后,他輕笑著說道,「信不信隨你。」
可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卻給了這樣一個模糊的答案。
他的回答,讓明珠感到懊惱。
她猛地伸手抓住了鐵柵欄,顫聲說道,「風戰修,難道要你一個答案,真就那麼難?我只要你一個答案,你也不肯給嗎。」
「哈哈——」風戰修大笑了一聲。
明珠蹙眉,困惑地望著他,「你笑什麼。」
「夜明珠……」風戰修念著她的名字,朝她走近。
兩人近在咫尺,她與他隔著鐵柵欄面對面。而他惑人的俊容顯得格外模糊,沉沉的男聲更是啞然。他的雙眸,在這個時候凝聚了太多愁緒,那種承載了無止盡的悲苦滄桑。她看得突然一怔,莫名得愴然。
他的黑眸異常炯亮,風戰修幽幽說道,「我回答過你很多次,你信過嗎。」
嗡——
腦子一陣鳴響,明珠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風戰修……你……」她急於想說些什麼,胸口卻一陣疼痛難忍。
「你走!馬上就給本王離開這裡!本王不要看見你!」風戰修見她疼得咬住了下唇,大聲叱喝。
他的叱喝聲引來了東驍天,他奔進一瞧,立刻俊容失色,「明珠!」
東驍天急忙跑向明珠,將她打橫抱起。
轉身離開的時候,明珠意識模糊,只瞧見他嘴角噙著的笑容讓她感覺彷徨。
去的匆忙,回的也同樣匆忙。
等到了平樂宮,明珠躺在床塌上,又喝了葯,疼痛終於緩減。
她望著東驍天,一直沒有說話。
東驍天見她這樣望著自己,突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面對她。他只好找了個離開的理由,沉聲說道,「時辰不早了,你歇息吧。」話一說完,他急忙起身離開。
「驍天哥哥……」明珠卻開口了。
東驍天猛得停步,聽見她柔柔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我相信他,毒,不是他下的。」
明珠注視著東驍天的背影,輕聲說道,「放了他吧。」
「不行!」東驍天沉聲喝道,握緊了雙拳,「他對你下了毒,我不能放過他。這次是下毒,下次呢?下次也許直接要了你的命!我不能讓你受危險!」
他又是回身奔到床沿,徐徐坐下。
「明珠,他待你不好不是嗎。」東驍天困惑地望著她,不解地問道,「他這樣待你,你為什麼還要信他。」
明珠搖頭,她同樣也困惑,「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相信他!」東驍天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好言相勸,「他心裡只有柳水瑤,他對你只會是傷害!」
柳水瑤?明珠的耳畔突然想起嘈雜的聲音——
最後只有一句,「信不信隨你。」
……
明珠回過神來,惶惶地對上東驍天,輕聲說道,「我相信他,和他心裡只有柳水瑤沒有關係。」
「放了他,他沒有對我下毒。」她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東驍天一聽,雙手無力地鬆開。他猛地起身,沉聲喝道,「風戰修,絕對不能放!」眉宇凜然,他起身大步離去。
「驍天哥哥!」明珠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反應,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可是東驍天走得決然,走得更快了。
他一走,明珠黯然神傷,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夜色正濃,她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心中有了決定,「夏兒!你扶我起來!」
「主子?」夏兒聞聲而至,奔了進來。
「我要去養心殿!」
明珠執意要去養心殿,夏兒沒轍了,因為她知道主子的脾氣一向倔強,更甚至是頑強。只要她認定的事情,她就一定會去做。相反,她不贊同的事情,哪怕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去做。
「主子,您慢點。」夏兒擔憂地說道,扶著她一路前行。
明珠走得已經很慢了,可她心中實在焦急,也就顧不上胸前的傷口了。
等她來到養心殿的時候,夜色更深了。
德公公頂著寒風出來見她,焦急地詢問道,「公主殿下,您傷還沒有養好,怎麼深夜往這兒來了。」
「德公公,我想見父皇。」明珠堅決地說道。
德公公一愣,回神道,「您等著,奴才這就去通傳。」
「多謝德公公。」明珠欣喜地道謝,望著他走入殿去。
雖是春季,可半夜的寒風依舊冷得徹骨。明珠站在養心殿外,不時地搓搓手。夏兒怕她冷,只將她的斗篷拉攏,輕聲說道,「主子,王爺對您這麼壞,您還為了王爺這樣,夏兒替您感到不值替您喊委屈。」
「夏兒。」明珠喊著她的名字,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笑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不會下毒。如果他真想殺我,早就將我殺了。他哪有那麼笨,自己送了東西給我,還要在裡面下毒?」
夏兒聽見她這麼說,點了點頭,「主子說得也是。只不過……」
「什麼?」明珠問道。
夏兒抬頭望著她,擔憂地望向她,「怕只怕王爺依舊還是待您不好。」
「他待我不好也不是一兩天了,我都習慣了。」明珠聳聳肩。
這時候,德公公從養心殿內走出,奔到明珠身後嘆息道,「公主,您還是回去吧。」
「為什麼?」明珠詫異地問道。
「皇上不見您,您回吧。王爺的事兒,誰來也沒用。」德公公從小看著明珠長大,自然也有些感情,好言勸道。他不敢多作停留,叮嚀了一句,「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打算,公主您請回吧。」
明珠沒有想到現在連父皇也不肯見她。他們都怎麼了?為什麼非要將他治罪?
「我不走!」她硬聲說道,「德公公,我就站在這外面等著,等到父皇肯見我。」
德公公當下錯愕,「哎呦!公主!您這是……」
而後任由德公公如何勸說,明珠就是不走了。她冷得難受,抿著唇固執得一言不發。夏兒扶著她並肩而站,兩人像是兩座雕塑一般。德公公無奈地進了殿去,不時地出來瞧上一眼,又是嘆息一聲。
明珠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連自己都感覺麻木了。
她快沒有力氣了,卻靠著一口氣強撐。
「主子……」夏兒喊道,她的聲音輕了半分。
明珠狐疑地「恩」了一聲,望向她,「什麼?」
「您該不會是喜歡上王爺了吧。」夏兒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專註於她的神情。
夜色下,明珠的容顏變得十分模糊。月光落在她的眼底,那雙眼睛愈發清澈明亮。她顯然是被這個問題給問倒了,頓時一僵。而後輕笑了一聲,急忙搖頭,「怎麼會呢?沒有可能的,我沒有喜歡他……」
喜歡那個殘忍、無情、冷血……
那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優點的風戰修?不,不可能……
過了一個時辰,明珠沒有離去。
又過了一個時辰,明珠還沒有離去。
眼看著天漸漸亮了,她卻遲遲不肯走,與夏兒兩人固執地站在原地,等候著弘帝的召見。天氣十分涼,露水更容易讓人受寒。德公公瞧不下去了,而弘帝也同樣一夜無眠。到了三更天,德公公受了弘帝之命前去東宮請太子。
東驍天是在第一時刻趕來的,他心中有些憤怒,更有不敢置信,還有傷心以及緊張。太多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讓他的神情看上去陰霾。
遠遠的,他瞧見了站在寒風中,已經站了好幾個時辰的明珠。
東驍天幾個大步衝到她身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沒好氣地沉聲喝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明珠累到沒有力氣說話,她只是笑。
「我不許你為了他這樣子!」東驍天氣憤地低吼,作勢就要將她打橫抱起。
明珠卻跪了下來,抬頭望向他,喊了一聲,「驍天哥哥。」
這一聲呼喊,聽得東驍天渾身輕顫。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她離他有些遠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就離他遠了。東驍天悔恨交織,一下子朝後退了幾步。他低頭注目於她,依稀可見當年稚嫩的她。
如今眨眼之間,她長大了。
東驍天不忍她繼續下跪,伸手想要將她扶起。可她依舊不起來,他無奈一笑,「你起來,我答應你,我向父皇去說情。」
「驍天哥哥。」明珠哽咽了一聲,任他攙扶而起,不再拒絕。
東驍天鬆了手,轉身進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弘帝同樣坐立難安。瞧見明珠如此執著,他心中不忍。只是此事已經全全交給了東驍天,他要驍天自己決定,到底是放還是不放。本想留下風戰修,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將才。可是,他偏偏不願意交兵符。
如今,明珠中毒是真。
即便風戰修不肯交兵符,也可以他毒害明珠為由,直接收回藩地甚至一舉廢黜他的權勢。
可誰料到,明珠竟然如此替他求情擔保他。
東驍天徐徐走入殿內,雙手作揖,沉聲說道,「兒臣參見父皇,懇請父皇放了風戰修。」
弘帝低頭望向東驍天,沉讒佞開口道,「驍天,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真得要放了風戰修?若是他日後倒戈相向,那就……」
「父皇!兒臣已經決定!」東驍天硬聲回道。
弘帝嘆息了一聲,望著東驍天半晌無語。難道果真是紅顏禍水嗎。
「小德子。」他無奈地喚道。
德公公立刻上前一步,「皇上。」
「傳朕的話,放了風戰修。」弘帝龍顏威懾,下旨道。
德公公領命鞠躬,「喳!」
「等等!」弘帝濃眉微蹙,喃喃道,「讓她進來罷。」
此時,天已朦朦亮。
養心殿外,明珠唇色泛白。她瞧見德公公從殿內走出,德公公徑自走到她身邊,連忙將她扶起,感慨地說道,「公主殿下,皇上讓您進去呢!」
「那王爺呢?」明珠由他攙扶而起,急急問道。
德公公回道,「皇上下了旨,放了王爺。」
明珠一聽這話,終於定下心來。
德公公鞠躬奔往天牢,明珠朝著夏兒展露出笑顏。她這才轉身,慢慢地走進養心殿。雙腿好象沒有力氣了,整個人又冷得難受。一步又一步,她終於見到了龍椅上氣勢非凡的弘帝,還有站在一邊格外沉靜的東驍天。
東驍天瞧見了她,微微握緊拳頭,眸中暗涌深鎖。
「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明珠喊道,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弘帝注目凝望於她,沉聲說道,「起吧。」
「是!父皇!」明珠又是忍著疼痛站起身來,徑自走到一邊。她的身邊,站著東驍天。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瞥向他,可他的視線卻始終不偏不倚。她收回目光,整個人恍惚了下。看來,他是真得生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得殿外響起太監的通傳聲,「戰王爺到——」
而後,一道高大身影徐徐走入殿來。
風戰修的神情不見半分陰鬱,依舊瀟洒。他走至大殿中央,衣袍一撩,跪拜在地,「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風戰修,這毒到底是誰下的,雖然還不知曉。不過,明珠是吃了你送去的東西而中毒,這也是事實。但是念在你忠心不二,明珠又極力保薦你,朕就准你出獄。你可要明白朕與明珠對你的一片心意。至於下毒一事……」弘帝說著,轉向東驍天,「驍天,交給你繼續嚴查。」
「兒臣遵命!」東驍天立刻應道。
「臣謝皇上開恩。」風戰修同時回道。
弘帝感到疲憊,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這都五更天了,該上早朝了。」
他走下龍椅,德公公機靈地上前去扶。
大殿上的三人或作揖或扶身,齊聲說道,「兒臣(臣)告退!」
弘帝一走,明珠只感覺頭暈眼花,身體忍不住朝後倒去。
東驍天瞧見如此,立刻上前想要去攙扶。可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衝到了明珠身邊,將她一把抱起。東驍天只好停了步伐,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風戰修抱起明珠。他猛得握緊了拳頭,卻又無法上前。
風戰修瞥了眼東驍天,深邃的雙眸迸發光芒,頭也不回地奔出了養心殿。
明珠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只能喊了一聲「驍天哥哥」。
她的聲音很輕,傳入東驍天耳里,他的神情忽然悵然。
風戰修抱著明珠出了養心殿,奔回平樂宮。他低頭望了眼懷裡的她,突然沉聲問道,「為什麼要救本王。」
方才聽德公公說,她為了救他,不惜在養心殿外站了幾個時辰。這樣的身體,不好好得養傷,竟然還倔強到這個地步。
明珠有些昏昏沉沉,意識開始迷糊。半眯起眼睛,瞧著近在咫尺的俊容,她斷斷續續地開口說道,「因為……因為……」
風戰修靜心等待。
「因為柳水瑤來求我……她求我……我……」明珠還沒有說完,卻忍不住疲憊而閉上了眼睛。
而她尚未說完的下半句話——還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信你。
當風戰修平安回到王府,王府內的下人們顯然是鬆了口氣。惟有眾離十分鎮靜,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一般,只開口喊了聲「王爺回來了」,默然地跟隨在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風戰修徑自坐下。
他抬頭望向眾離,沉聲問道,「太子大婚還剩幾日?」
「回王爺的話,皇上下旨定在下月初六,算來日子,也就只剩下半個月了。」眾離恭敬地回道。
風戰修閉上了眼睛,「半個月。」
眾離附和道,「正是。」
「雲霓差不多快回來了。」風戰修幽幽吐出這樣一句話,神情從容。
眾離心中有些困惑,問道,「王爺,屬下有個問題。」
「你想問本王,她的毒已經解了,本王要靈犀草有何用?」風戰修淡笑,漆黑的雙眸微抬,反問道,「眾離,你跟在本王身邊那麼久了,你說說看本王接下來要做什麼?」
「屬下明白了,王爺算準時候差不多了,該收網了。」眾離一陣愕然,而後又是作揖道。
風戰修徑自取出袖中的玲瓏玉,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撫摸,喃喃自語道,「本王算準了一切,可卻也沒有算準的時候……」
眾離靜靜地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眾離問道,「王爺指得是公主?」
「她?」風戰修忽然記起了她倔強的小臉,幽幽說道,「本王很想看看她知道那些人的真面目后,會有怎樣的表情。」
丞相府
閨房之中,柳水瑤一直在等待消息。她不知道明珠肯不肯開口相救,整夜都沒有睡好。天剛亮,她就起來了。她本想要出府進宮,卻被爹爹禁了足。爹爹知道昨天的事後,大發雷霆。此刻,她被關在房內不許出去。
柳水瑤煩躁地在房中走來走去,開始砸東西。
「砰砰——」只聽見東西被砸碎的刺耳聲,連綿不絕響起。
柳水瑤嬌縱地嚷嚷道,「開門!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我就繼續砸!開門!」她靜默了一會兒,依舊無人理她,又是一陣憤怒,拿起名貴的花瓶又要摔。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
「瑤兒!」柳青走進閨房,頭疼地走到她身邊制止,將那花瓶放回原位,「我的乖女兒,你就不能讓爹爹省省心嗎!」
柳水瑤癟了癟嘴,委屈地說道,「爹爹,您為什麼不讓女兒出去!」
「你放心,皇上下旨放人,他不會有事了。」柳青沉聲道。
柳水瑤一聽,頓時欣喜,「真的?皇上真的放人了?我要去找戰修哥哥!」
「不許去!」柳青阻攔了她,對著房外的侍衛厲聲喝道,「看好小姐,哪兒也不許去!還有,將這房裡的東西全都搬走,不要傷到小姐。」
幾名嬤嬤立刻回道,「是!老爺!」
「爹爹!」柳水瑤愕然地喊道。
「爹不准你再出去闖禍!爹是為了你好!」柳青撂下這句話,毅然決然地轉身而去。
柳水瑤氣得跺腳,大聲嚷嚷道,「爹!您放女兒出去!」
皇上下旨放了風戰修一事,不僅僅傳到丞相府,更傳到了睿王府邸。
有青衣人騎馬而來,在府邸前下了馬。
隨後,急急奔進府去。
偏廳內歌舞昇平,曼妙的女子穿著透明的裙裳,跳起香艷的舞蹈。絲竹之聲娓娓響起,連那彈奏的樂師都長得美若天仙。輕風吹拂,帳幔隨之微微飄動。大廳正中央的席位上,睿王抱著顧馨兒暢飲享樂。
顧馨兒纖纖玉水撫上他的胸膛,嬌聲道,「王爺,您再喝一杯。」
「好!本王就再喝一杯!」東炎睿偷了個香,眸底滿是緋色,將酒飲下。
「王爺!」忽然,偏廳內奔進一人。
正是那名青衣人。
睿王臉色一變,抬頭望向那名青衣人,擺明了不悅,開口叱責道,「蠢材!沒瞧見本王正在忙?」睿王愛女色,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在如此宛若置身仙境的時候被人打攪,他自然感到掃興。
「王爺,消消氣。先聽聽是何事。」顧馨兒柔聲勸道,一張芙容臉龐妖媚。
睿王見她笑容比花兒還要嬌艷,立刻軟了聲,「好!你們全都退下!」
「是!」眾女輕聲回道。
立刻,偏廳內靜了下來,歌舞聲消散。
等到人退走後,那青衣人回稟道,「王爺,夫人,大事不妙。從宮中傳來消息,皇上放了戰王。」
「什麼?放人了?」睿王瞪大雙眸。
「是!聽說是公主親自去求情保薦戰王。」青衣人如實回道。
睿王一驚,詫異地說道,「她親自去求情?」
「是!」
「再去打探!」顧馨兒冷聲吩咐道。
青衣人立刻點頭,急步退走。
睿王有些坐立不安,扭頭望向顧馨兒,開口詢問道,「馨兒,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你給本王設想的計謀卻給攪亂了!」
「王爺莫急,讓妾身在想想。」顧馨兒美眸閃過精光,身體柔軟地倒向他的胸膛。
她確實沒有料到弘帝會這麼快就放人,這完全出乎她的設想。
聽聞,那傻公主還主動要求和離。
按道理來說,她與風戰修之間並不和睦!被徹底蒙在骨里的傻公主,她應該完全站在弘帝和東驍天的立場上著想才對,她怎麼會去求情呢?
這簇火才剛剛燒起來,就被熄滅了。
如此一來,反倒是不妙,風戰修會不會因此而向弘帝投誠。
倘若這昏庸的睿王不能謀反成功,那麼……
顧馨兒思索了半晌,幽幽說道,「本來妾身想著只要命人下了毒,離間弘帝與風戰修即可。而後公主不死,風戰修就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依他的脾氣,不會那樣輕易就將兵符交出。畢竟他是堂堂戰將,功高勞苦。」
「到時候,王爺出面和解,他還記了王爺一份情。」
「如今恐怕事與願違……」
睿王點點頭,附和地說道,「馨兒所言正是,現在該如何是好?」
「公主先前已經中過一次毒了,乾脆再中上一次,直接讓她死了,一了百了。到時候,風戰修一定難脫干係。而柳家千金未嫁,柳丞相自然會為王爺所用。王爺何不乘勝追擊,將其拿下!」顧馨兒眯起了眼眸,笑得生動。
睿王鎖眉沉思,只覺這主意可行,「好!本王就等著坐上皇位。到時候,本王就封馨兒為後!」
「王爺……」顧馨兒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嗔怪道,「您該改口了,以後啊,該自稱為『朕』!」
睿王大喜,立馬沉聲道,「朕一定封你為後!」
「呵呵。」顧馨兒笑得妖嬈,媚眼生波。
睿王被她的笑迷得七暈八素,當下扯去她的衣服,猴急得撲了上去,「乖馨兒,快給朕樂一個……」
「皇上,您慢點。呵呵,皇上……」
忽然,一室旖旎春色,顧馨兒一雙炯亮美眸閃爍著琥珀光芒。
平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天,明珠的身體漸漸康復。也許是那神奇的金蟾蜍之淚的原因,傷口也癒合得很快。關於中毒的事情,有些不了了之。只是,東驍天卻也一連幾天沒有來探望她,這讓她很鬱悶。
倒是風戰修,每日必來。
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卻有些怪怪的。可真要說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這不,明珠用過膳,算著時間某個人該來了。
只聽見宮女喊了一聲「王爺」,她立刻窩進被子里閉上眼睛裝睡。
腳步聲果然沉沉響起。
風戰修踱進卧房,見她在沉睡也不打攪。只是徑自坐在床沿,默然得凝望。他犀利地察覺到微顫的睫毛,當下眼底浮現起笑意。慢慢地低下頭去,將唇湊向她的唇。
明珠感覺他的氣息漸漸壓近,她猛得揪緊被角。
「你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恩?」風戰修沉沉呵氣,戲謔地問道。
明珠沒轍了,只好睜開眼睛,瞧見他離自己那麼近,臉上頓時一紅。眨了眨眼睛,像只無辜的小白兔。她繼續假裝,迷糊地說道,「王爺,你怎麼來了。」
「身體養得差不多了,該回府了吧。」
「我……」明珠聽見他這麼說,急著找理由。
「本王已經讓人備了馬車,我們可以走了。」風戰修說著,連人帶被將她一併抱起。
明珠被裹成了粽子,當下無法動彈。她愕然地望著他,卻發現他一臉邪魅地笑,「王爺,我的傷還沒好呢!我頭暈,我頭疼,我胸口疼,我這兒疼那兒疼,我哪兒都疼,我疼死了疼死了……」
她的話說到一半,他直接點了她的穴道,不讓她反抗也不讓她碎碎念。
明珠瞪著他,怒氣不好發作。
風戰修沉沉一笑,不理會她的怒視,抱著她就往宮外走。
平樂宮外,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夏兒站在馬車前,神色卻是惶惶不安。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兒,似乎心事頗重。瞧見從平樂宮內徐徐走出的兩人,她這才回神,開口喊道,「王爺,公主。」
風戰修抱著明珠徑自上了馬車。
一行人起程出宮。
過了一重又一重的宮門,終於順利離了宮。
馬車內,風戰修將她抱在大腿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親了一口。明珠一張臉燒得通紅,頓時成了小番茄。
戰王府邸
馬車行了許久,終於順利抵達王府。
風戰修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又是抱著她下了馬車。
「戰修哥哥。」柳水瑤輕柔的女聲響起。
聽到這聲呼喊,明珠立刻尋聲望去。只見柳水瑤帶著兩名丫鬟等候在王府外邊,她秀眉微蹙,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等了好些時候了。
「你來了。」風戰修的語氣軟化了些,態度不似之前那般冷硬。
柳水瑤被爹爹柳青關了好幾天,直到今天才被准許出來。她立刻就來王府尋他,下人們說他不在府中,她就在府外等候。終於瞧見了他,卻見他懷裡抱著明珠。她心裡微酸,只是抿著唇,輕輕地走近他們身邊。
柳水瑤揪緊了手帕說道,難掩關心地問道,「戰修哥哥,你沒事吧?公主……公主也沒事吧?」
「沒事。」他簡短地回答。
柳水瑤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愣愣地望著他,「……」
「以後不要再為我如此,哪怕我要死了,也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了。」沉默了許久,風戰修突然開口打破寂靜,意指她替自己開口求情的事情。
柳水瑤整個人一怔,急急地問道,「為什麼?」
「你走吧。明珠累了,不要打擾她。」風戰修不再多說,徑自抱著她走入王府。
明珠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冷漠地對待柳水瑤,又無法開口說話,只好默然地望著柳水瑤,而她紅了眼眶,孤單單地站在風中。這樣的柳水瑤,讓自己感到有些惆悵。這樣一個真心待他的人,他怎能如此無情。
等到進了府,風戰修沉聲說道,「眾離,送她回府。」
「是!王爺!」眾離立刻應聲,轉身追了出去。
明珠側目,卻見眾離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跟隨在柳水瑤身後。
她有些愕然,難道……
兩人走過前院轉過迴廊,朝著舊肅殿而去。
風戰修卻沒有直接抱她回塌所,而是抱著她上了園子里的小閣樓。十分清凈的園子,清凈到有種荒涼的感覺。他抱著她坐下了,低頭沉聲說道,「老規矩,你不許亂動也不許吵鬧,本王就解開你的穴道。怎麼樣?」
明珠想點頭,卻沒辦法,只好這樣望著他。
風戰修淺淺一笑,這才動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其實你很關心她的吧?」明珠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想要找尋到一點蛛絲馬跡。
「噓!」他伸手點住了她的唇,低聲喃喃說道,「不要說話,本王只想抱抱你。」
「……」明珠一愣,只覺他的雙眸泛起淡淡憂傷。他怎麼了……
風戰修將頭埋在她的頸項,低聲說道,「本王才沒有關心她。」
「你有。」她卻異常堅定,一口咬定。
「你又憑什麼肯定?」風戰修凝眸望著她。
明珠說不出原因,煩惱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反正你有。」
「呵呵。」風戰修又是笑,「本王沒有。」
明珠的倔脾氣上來了,「你有!你就是有!你關心柳水瑤!」
「你吃醋了。」他卻直接吻住了她,像是在逃避。
太子大婚將近,都城的守衛也變得森嚴起來。而皇宮中,更是繁忙一片。整個大興王朝全都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中,為了迎接這盛世婚典。家家戶戶全都清除檐角的萋草,掛上了大紅燈籠。
等到了晚上,那一盞盞紅燈籠就閃爍起光亮,像是指引人回家的明燈。
明珠在戰王府邸住了一段時日,身體已經康復。可是她卻再也沒有見到東驍天。哪怕她進宮等候,也總是遇不上他。也許,也許他是在刻意躲她吧。因為她開口替風戰修求情。或者,他也是在替她感到不值得。
至於風戰修,這些日子來他都獨自睡在書房,並不為難她。
此刻,明珠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園子里抬頭看著月亮。她默默算了算時間,再過三天就是東驍天與柳水瑤的大婚之日了。
三天,只剩三天了……
「主子。」夏兒喊了一聲,端著一盅甜湯慢慢地走近她。
明珠回頭望向她,輕聲說道,「來,坐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