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危在旦夕
第45章 危在旦夕
夜色漸深,浮雲隨風慢慢飄過。
皇宮·東宮
東宮的書房內,東驍天遲遲沒有入睡。眨眼已過三更天了,他依舊心神不寧。單手支著頭,暗自閉目思索些什麼。
忽然,有人走進書房。
他徐徐睜開眼,望向來人。
鐵征不僅僅是東驍天的貼身侍衛,更是他的心腹謀士。
鐵征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沉聲回道,「太子殿下,如今關鍵時刻,事關重大,您不可心軟。戰王心思不定,又與睿王私下有來往,難保他生二心叛變。即便是他心愛的丞相之女,他一樣可以忽視。」
「近日來,戰王對待柳小姐的態度,太子殿下看得明白。而他對待公主的態度,太子殿下也看得明白。戰王能將金蟾蜍之淚都拱手獻出,看來他對公主已經不一般。」
「更何況,連戰王自己都說了,他反悔了。」
鐵征一番話說得東驍天心裡更是不安,恨只恨他沒有沉住氣,一瞧見明珠有事,就焦急得忘形。風戰修,果然還是他計高一籌,他可以無聲無息地出入皇宮,更是悄悄取了金蟾蜍之淚回到平樂宮。
如今,竟然還要反悔當年的約定!他竟然要明珠!
他到底葫蘆里賣了什麼葯!
「太子殿下,不如您……」鐵征走到他身邊,彎下腰輕聲耳語。
燭火明滅,照映於兩人的側臉。
東驍天靜靜聽完,一口拒絕,「絕對不行!」
「太子殿下!凡成大事者,必須要捨得。有舍,才有得。太子殿下一味顧及公主,若是耽誤了正事,恐怕公主日後更要受盡苦難。」鐵征見他猶豫不決,又是沉聲說道。
微風吹拂而過,燭火彷彿要被吹滅。而後,又頑強不熄地繼續燃燒。
東驍天沉眸思量了許久,眼睛一閉,似是有了決定。
末了,他終於點頭額首。
次日晌午,天氣有些陰沉,恐要下雨。
紅牆大道上,夏兒去太醫那兒取了葯正往回趕。她靜靜地走著,而前方奔來一名小太監。那名小太監低著頭,步伐匆匆。兩人擦肩而過之時,小太監低聲叮嚀道,「主子吩咐了,今日就行動。」
夏兒並不說話,只是身體一僵,與那小太監交錯而過。
今日就行動……
夏兒惶恐地回到了平樂宮。
平樂宮的卧房內,明珠精神十分不錯。她早就醒了,幾個宮女服侍著她洗梳。夏兒將葯交給了小太監,囑咐他們去煎。恰巧小宮女端著粥碗,正要給公主送去。夏兒急忙接過,輕聲說道,「我來就成了,你去忙別的。」
「是。」小宮女立刻轉手。
夏兒端著粥碗,舉步為艱地走向卧房。這一段路,她卻想了許多。那隻小瓷瓶還貼緊自己的胸口,她的性命更是危在旦夕。如果她不行動,那麼拿不到解藥,她就會一命嗚呼。如果她行動,可是她……
想著想著,卧房已在眼前。
夏兒走入卧房,兜轉過屏風即見明珠半躺在床塌上,朝她笑得溫柔親切。她一愣,有些酸酸的,「主子,喝粥了。還有些燙,夏兒替您涼涼。」
她轉過身,將托盤放下,拿著湯匙將粥慢慢翻攪。
明珠側頭望著她,輕聲說道,「夏兒,等驍天哥哥婚事一完,我就替你找個好人家。你喜歡什麼樣的?要英俊點的?還是要老實點的?我覺得英俊不英俊這都無所謂,重要是待你好才是真的。」
「主子,夏兒不嫁人,一輩子服侍你。」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下,夏兒顫了女聲。
明珠笑了,「說什麼傻話!怎麼能不嫁人呢!我這兒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嫁妝,就是那小盒子,你瞧瞧喜不喜歡。東西不多,總是一番心意。」
夏兒果然扭頭望向那隻小盒子。
「快!過去瞧瞧!」明珠催促道。
夏兒「恩」了一聲,走向了那隻精緻小巧的盒子。她捧起盒子,將盒蓋打開了。小盒子內是一串瑪瑙項鏈,兩隻玉手鐲,一對玉如意,還有一枚紅寶石的戒指。夏兒望著這些璀璨的飾物,一陣異樣心酸流淌,「撲通——」跪拜在地。
「主子,夏兒承受不起。」她捧著小盒子,喃喃說道。
「快點起來!什麼承受不起,那都是瞎話!」明珠傷口未痊癒,焦急地說道,「你快些起來,不然的話,我可要親自來扶你了。」
夏兒淚眼婆娑,終於起身。她捧著小盒子,咬牙作了決定。
「好餓,我要喝粥。」明珠故意忽視夏兒紅紅的雙眼,嘟噥了一聲。
夏兒收好了小盒子,轉身去端粥碗。
這時,卧房外又奔進一名宮女。宮女手中端著一隻錦盒,低頭說道,「公主!這是王爺送來的。」
「送了什麼?」明珠沒有瞧見他,只當是他命人送來的。
夏兒立刻上前,接過錦盒送到了她面前。
明珠打開一瞧,錦盒內滿是蜜餞,十分誘人。明珠對於這些甜食,自然沒有抵抗力,她嘟噥了一聲,「無事獻殷勤,不是好東西。」
「那怎麼辦?」夏兒問道。
明珠急忙阻攔,癟了癟嘴說道,「扔了也浪費,還是給我吃了吧。」
節約是美德,她一向很有美德!
「本王還以為你不會吃呢。」下一秒,邪氣的男聲猛然響起。
明珠一愣,只瞧見一道挺拔身影從屏風後頭閃了出來。她定睛望去,對上了風戰修深邃的雙眸。他依舊如往昔,總是漫不經心的調調,卻彰顯出無邊霸氣,彷彿天地之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與他抗衡。
那樣狂妄的姿態。
夏兒識趣地退下了。
風戰修這才邁開步伐朝她踱來。走過桌子的時候,順手拿起粥碗。
明珠卻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忍不住嗆聲問道,「為什麼送蜜餞給我。」
他有這麼好心嗎?這蜜餞該不會是有毒吧?
「本王想送就送了,你若是怕,那就不用吃。小心有毒。」風戰修坐於床畔,低聲說道。
明珠心裡一驚,一副謹慎模樣。
他卻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將她垂落的髮絲撫向一邊,「怎麼還沒吃東西?本王喂你喝吧。」
他的動作那樣溫柔,就像是……就像是戀人?
明珠頓時一僵,對於他親昵的舉動感到明顯不適。為什麼這傢伙現在要這樣?她剛回神,卻見那湯匙勺了粥湊到她的嘴邊,「你……」
「不餓嗎?」風戰修柔聲問道,眼底卻有戲謔。
「我自己可以。」明珠急忙伸手去搶碗。
風戰修也不堅持,任她奪過碗。
明珠捧著粥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突然,他開口沉聲問道,「你在宮中也住了好幾天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府?」
明珠聽見他這麼說,急忙裝出疼痛的模樣,秀眉一蹙,隨便找了個借口,「王爺,我的傷還沒好,而且也沒住幾天,等過幾天再說吧。」
哼,能遠離你一天是一天。明珠心裡暗想。
「可本王不樂意。」風戰修又開始耍賴了,追問道,「過幾天是幾天呢?一天?十天?還是多少天?」
明珠只得瞪大了眼睛,敷衍說道,「幾天就是幾天,我哪知道呢。這傷好得差不多了,那就可以了。」但願傷好得慢點,最好是永遠都別好了。
「你就捨得把本王一個人扔在府里,獨自一人睡?」風戰修幽幽吐出這一句話。
明珠一聽,手猛得顫抖,險些連碗都打翻。幸虧有人及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也一併將那碗抓穩。明珠鬆了口氣,又提了顆心,扯著嘴角,訕訕地說道,「王爺……」還不快點給我把你的爪子拿開!
她急忙想要甩開他,可他卻更加用力緊握。
「王爺招招手,還怕沒有女人替王爺暖床嗎。」她明著諷刺。
「明珠……」她的名字從他的口中念出,夾雜著異樣的不明曖昧。風戰修伸手撫上她的臉龐,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刮著。他更是湊近她,雙眸迸發出光芒,呵氣道,「本王想……」他故意停了停,欲言又止。
明珠屏氣注目,忽然覺得臉上一陣發燙,好象是燒起來了。
而她的心,跳得那樣劇烈。
風戰修忽然側頭,呢喃說道,「吃、掉、你……」話音落下,他含住她的耳垂吻著。
轟——
她雙手無力,粥碗卻被他轉手擱到了一邊。
明珠漲得小臉通紅,伸手推開他,「王爺,別這樣……」
他卻笑,大手直接按住她的後腦,不讓她逃避,「你總是說這句話,別這樣,別這樣。那要讓本王怎麼樣呢。你已是本王的妻子。」
「我……」明珠一下子百口莫辯,無法接話。
風戰修吻了吻她的臉龐,沉聲說道,「本王不想等了,該怎麼辦呢。」
「王爺還是把我打入冷宮吧!」明珠硬聲回答,尷尬地說道,「你若是要女人,大興王朝那麼多女人,任你挑選!」
風戰修搖頭,眼底躥過一抹精光,「可本王偏偏就只想要你。」
「你、你、你……」明珠氣急。
「好了,不逗你了。本王該走了。」風戰修颳了刮她的鼻子,寵溺地說道,「你可要早些好起來,本王還等著呢。」
「等著你主動來找本王。」這一句話,卻是格外意味深長。
明珠揪緊被角,忿忿地瞪著他,吐出三個字,「不、送、了。」
風戰修果然起身,默然離去。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是過程卻讓明珠很難接受。這傢伙難道就是存心來調戲她的嗎?但他心愛的人不是柳水瑤嗎?他又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好,還救了她,難道是……
「王爺是因為她嗎。」明珠忍不住問道。
風戰修停了腳步,側目徐徐問道,「誰?」
「丞相千金。」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沉聲說道,「關她何事。」
「因為柳小姐即將嫁給驍天哥哥為太子妃,你又怕驍天哥哥待她不好,所以你現在對我好,想要掩人耳目。是不是這樣?」明珠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打算問到底。她真是受夠了他的虛偽,他為什麼就不能明白點?
可他卻不回答,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在明珠眼裡那就是默認,她笑了一聲,無謂地說道,「果然是這樣。」
果然是為了柳水瑤,可他卻還不承認。
「本王不喜歡水瑤。信不信隨你。」過了許久,風戰修突然開口,幽幽說道。深沉的男聲從空中飄來,卻格外震心。
明珠愕然不已,急急喊道,「風戰修!風戰修!」
風戰修並不回頭更沒有停步,挺拔的身影一閃,走出房去。
明珠獃獃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久久沒有回神。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他不喜歡柳水瑤?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風戰修,又在自欺欺人了?真是可笑!可笑死了!
晚膳過後,東驍天來到了平樂宮。
明珠剛用完膳,正翻看著一本書籍。而那書籍正是從前東驍天日日讓她背誦的《女經》,她一向討厭看書背書,但是今天閑來無事,也就隨意翻上一翻看上一眼。忽然之間想起在邑城的時候,在王府里生活的那段日子。
春、宮、術?明珠懊惱皺眉,嘟噥了一聲,「這個瘋子。」
她捧著書本,扭頭瞥向放在一邊的錦盒。腦海里浮現起風戰修邪魅的俊容,耳畔也響起他所說的話。她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將錦盒拿到面前,放在了書本的上邊。打開盒蓋,望著那攙人的蜜餞,自言自語道,「風戰修,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你這麼讓人難懂呢。」
「一個人自言自語?」東驍天從容走進卧房,溫煦地笑問。
明珠隨手將錦盒放回一邊,抬頭說道,「驍天哥哥,我在背書呢。」
「背書?你也會背書啊?」東驍天十分狐疑,走近床沿坐在了椅子上。
「我怎麼就不會了?你小看人,《女經》我背得可熟了。我背給你聽。」明珠說著,果真將書本合攏,嚷嚷念道,「行莫亂步,坐莫搖身。笑不露齒,話莫高聲,輕言細語,緩步遊行……」
東驍天望著她微笑,打斷道,「好了好了,是我小看了你,向你賠個不是。」
「看你以後還會不會小看我!」明珠得意地嘟噥道。
東驍天輕點了下她的鼻尖,視線一掃,目光瞥見那隻錦盒,眼底躥過不為人知的光芒。他將錦盒拿起,困惑地說道,「蜜鞠軒的錦盒,誰那麼好,給你送了蜜餞?」
明珠咬了咬唇,輕聲說道,「風戰修。」
「他買的?」東驍天凝眸問道,見她點頭,又問,「他親自送來的?」
明珠再次點頭,「恩。」
「看來他還挺惦記你。」東驍天沉聲說道,忽然眯起眼眸。掩藏在袖下的另一隻手,卻暗中摸索著什麼。
明珠低著頭,蹙起秀眉喃喃說道,「驍天哥哥,你快要迎娶柳小姐了。那個……我希望你娶了她以後,能夠待她好一點。不過我知道驍天哥哥一定會對她好的……」她說得有些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說些什麼。
「你在替他求情嗎。」東驍天不著痕迹地拂袖,神色自若。
明珠一愣,頭垂得更低了,「我……」
「善良的傻丫頭。」東驍天嘆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沉聲說道,「你這樣替他求情,可他領你的情嗎。」
明珠豁得抬起頭來,雙眼閃爍起光芒,「我不需要他領情。」
東驍天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望著明珠溫柔地笑。沉默了片刻,他將手中的錦盒拿到她面前,「你放心,哥不會像他那樣,哥答應你。」
「我對驍天哥哥一向很放心。」明珠隨口回了一句,此刻她的注意力卻被面前的蜜餞所吸引。看上去都那麼好吃,先吃那一個好呢?
東驍天眼眸一緊,沉聲說道,「那你答應哥,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許討厭哥。」
「怎麼會呢!我怎麼會討厭驍天哥哥呢!」明珠大大咧咧地嚷嚷,拿起一顆蜜餞,認真地發誓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討厭驍天哥哥。」
她說完,將那顆蜜餞放進嘴裡。
東驍天在剎那間一怔,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兩人談天說地,聊聊從前的有趣事情,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等到月上眉梢,東驍天這才起身離去。明珠甩甩手,與他道別。而後,她洗洗梳梳,徑自入睡了。
四下無聲,十分安靜。
已經是半夜,明珠突然感覺身體疼痛異常。她疼得呻吟出聲,喃喃喊道,「好痛……好痛啊……」
明珠凄厲地叫喊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外間睡著的夏兒被這喊聲所驚醒,匆匆披了件外衣奔了來。她掌燈奔進卧房,湊近一瞧,頓時嚇得驚慌。床塌上,明珠嘴角流出血跡,昏厥不醒。夏兒瞪大了眼睛,縱聲求救,「來人吶!快來人吶!快來人吶!」
一時間,整座平樂宮亮起了燈火。
戰王府邸
舊肅殿後園的閣樓之上,有人正對月飲酒。月光灑下漫天銀白光芒,使得他英俊的五官蒙上一層霧氣,卻也更加陰冷了幾分。他黑髮散開,一雙鷹眸星光熠熠。而他的嘴角則噙著一抹笑,笑得雲淡風清。
風戰修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王爺,時辰不早了,該歇了。」眾離站在他身後,關切地叮嚀道。
風戰修卻又倒了一杯酒,並不理會。
突然,府邸前方亮起隱隱的光芒。那火光猶如鬼火一般,伴隨著馬蹄聲匆匆逼近,在這寂靜的夜裡更顯驚心。小閣樓之上,兩人清楚地瞧見了這火光,也聽見了馬蹄聲。而後似乎也聽見了異樣的嘈雜聲。
眾離凝眸說道,「王爺,來人了。」
「也是該來了。」風戰修十分悠閑,一點也不慌亂。他徑自倒上最後一杯酒,一口飲盡。
眾離聽見他這麼說,雖然依舊困惑,可卻也安了安心。
不消多時,一群禁衛軍衝進園內,將園子包圍得嚴實。而後禁衛軍隊長走上閣樓,態度恭敬地說道,「王爺,奴才得罪了。」
「等等!到底是何事?」眾離問道。
「公主吃了王爺送來的蜜餞,中毒不醒。」
風戰修不急不徐地起身,沉聲說道,「本王跟你們走。」
當天夜裡,明珠突然中毒昏迷不醒。而太醫們又在錦盒中發現了蜜餞暗藏毒素,立刻詢問這蜜餞的來源。一問才知道,這蜜餞是戰王爺親自送來的。太醫們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將事情始末回稟於皇上。
而養心殿內,弘帝坐於龍椅上,頓感頭痛。
他沒有料到明珠會中毒,更沒有料到風戰修竟然會下毒。明珠嫁給他已是事實,可是明珠現在中毒更是事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改變。但是讓他困惑的是,按照風戰修的睿智,他怎麼會做那麼愚蠢的事情。
公然送東西,公然下毒?除非是蠢了,才會這麼做。
弘帝無法想通這一點,皺眉問道,「驍天,你覺得這是怎麼一回事。」
東驍天沉靜地站在一邊,聞聲上前一步,沉聲回道,「父皇,風戰修是個聰明人,他絕對不會下毒。」
「那麼你說這毒是誰下的。」弘帝又問,可心中卻有某個答案隱隱浮現。
燭光明滅,東驍天儒雅的俊容顯得有些模糊。他的眼底,聚集起一片深邃,「皇叔已經趕來都城,恐怕是他拉攏不成,所以就想要斬草除根。兒臣還猜測,明珠身邊,早有皇叔埋伏的姦細。」
「你接著說。」弘帝若有所思。
東驍天道,「皇叔既然能安排如此精明,他一定早有準備。空口無憑,也不能拿皇叔怎麼辦。但明珠是因為吃了那蜜餞才中的毒,而那蜜餞又是風戰修親自送來的,他自然逃脫不了干係。」
「若是就這樣放了他,實在無法向眾人交待。」
「其實風戰修鎮守一方,握有兵權,權勢太過大了。」
「不如乘這個機會,與他做個交換不是更好?只要他交出兵權,就可保他平安。至於姦細的事兒,隨便抓個人頂了便是。」
東驍天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可謂是一箭雙鵰。
「這……」弘帝猶豫沉思,過了片刻,他似是作了決定,「這麼做對他不太近人情,畢竟他戰功赫赫,實在是難得的人才。不過如此一來,倒也了卻了朕的憂慮。兵權在他手中,的確讓朕感到不妥。」
那可是猛虎,隨時會反撲的猛虎。
東驍天低下頭來,聲音凝然,「父皇,這件事情就交給兒臣。兒臣會處理完善。」
平樂宮
忙碌了一夜,東驍天用內力助她去毒,加上太醫們藥石相救,明珠體內的毒已然去了大半,終究還是醒了。只是她面色泛青,印堂有些發黑,整個人憔悴不堪。再加上胸口的傷沒有痊癒,所以更加虛弱了。
她撐著一口氣,環顧四周。
只瞧見面前聚集了許多人,她的視線模糊,不能瞧得太清晰。
明珠剛想開口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卻聽見東驍天沉沉的男聲擔憂響起,「明珠,你怎麼樣?」
「驍天哥哥……發生什麼事了……」明珠感覺乾澀地開口,這才瞧清了東驍天。他的神情看上去依舊儒雅,眉宇之間泛著濃濃的關心。
東驍天握住她的小手,沉聲說道,「沒事了,你好好睡,沒事了。」
「恩——」一陣倦意襲來,又聽他如此安然的男聲,明珠點點頭睡去。
東驍天望了她半晌,這才囑咐道,「全都在這兒好好守著,不許有半分差池。」
「是!」一干人等立刻回道。
東驍天鬆開了明珠的手,又替她蓋好了被子,顯然是鬆了口氣,終於轉身離去。
夏兒望著昏睡的明珠,心裡卻是困惑。
怎麼回事?為什麼主子中毒了?
東驍天出了平樂宮,並沒有直接回東宮,而是趕往皇宮天牢。他抬頭望向藍天,神情卻看不出是喜是憂。一向儒雅溫柔的俊容,在這個時候有了一絲惆悵。這種惆悵,發自內心,纏繞於他周身。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錯還是對,他不知道……
天牢入口,獄卒瞧見來人,恭敬喊道,「太子殿下!」
「本殿要探望戰王。」東驍天喝道。
獄卒點頭應聲,立刻將天牢的門打開了,而後又帶著東驍天走入天牢。天牢內十分幽暗潮濕,不時有腥臭味散開。石頭築成的牆壁可以看見早已斑駁的血跡,刑具齊列了滿牆壁,一股陰冷的氣息流竄而起。
一間牢房內,風戰修正坐在椅子上喝著茶。
獄卒停步,將牢房的房門打開了,「太子殿下,您請。」
「你退下吧。」東驍天甩手,那獄卒立刻轉身退走。
東驍天又是瞥了眼鐵征,鐵徵收到注目,走至轉角處把守。東驍天這才走進牢房,在他地面徑自坐下,冷聲說道,「王爺真是閑情雅緻,這種時刻還能臨危不亂。」
「毒又不是臣下的,臣為何要亂。」風戰修笑著回答。
東驍天臉色瞬間一沉,沉聲道,「王爺不要忘記了,她是吃了王爺送去的東西才中的毒。」
「臣還是那句話,毒不是臣下的。」他固執地重複,嘴角噙著一抹笑容。
東驍天不再與他繼續執拗下去,轉而說道,「風戰修,現在我們做另一筆交易。」
「哦?」風戰修似有幾分興趣,正視向他。
東驍天道,「你若是想活命,就將兵符交出來。」
風戰修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幽幽說道,「恕難從命,太子請回。」
「本殿給你幾天時間,你可要考慮清楚!」東驍天被他的拒絕,又見他態度如此狂妄,放下這句話,起身離開。
風戰修入了天牢,消息傳走得十分快。
當下,整個皇宮可謂是人盡皆知。而後,收到內應通報的奴才們就紛紛將消息報告於自己的主子。一場陰謀下的政變,有些蠢蠢欲動起來,都城看似平靜卻波濤洶湧。
丞相府。
大廳之中,柳青一身華服,正喝著香茶。他年過七旬,卻精神抖擻,一雙老眼微微眯起,聚集起精光。時不時地捋捋花白鬍須,笑得森然得意。
他好象在等待什麼,所以視線一直觀望著大廳外。
突然,前方奔來一名藍衣僕人。
柳青眼中流躥過精光,正對向來人。
那名僕人奔進大廳,即刻單膝跪拜在地,一併從胸襟取出一封信箋呈上,「丞相大人。」
柳青取過信箋,打開來瞧。信箋上寥寥數句,白紙黑字,格外清晰。看完信箋,他徑自取出火匣子,將信箋燒毀。而後又望向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僕人,沉聲問道,「辛苦了,去帳房取一百兩銀子。」
「奴才謝丞相大人。」藍衣僕人抱拳謝過,起身離去。
柳青伸手捋了捋鬍鬚,得意地揚起唇角,說著高深莫測的話語,「看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時,大廳一頭閃出一道窈窕身影。
正是柳水瑤。
柳水瑤徐徐走入大廳,麗容滿是愁緒,悶悶地說道,「爹,女兒出去走走。」
「瑤兒,你又要去哪裡?」柳青見她如此,心中明白一片。
柳水瑤不再說話,癟著小嘴。其實她已經有好幾日都不曾出過府了。自從那天后,她就將自己關在府中,不管是誰也不見。即便是東驍天,她也只將他趕了回去。幾天下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戰修哥哥果然沒來,沒來看自己。
她嫁給東驍天已成定局,無法再改變。
柳青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摟住她,沉聲說道,「瑤兒,你即將成為太子妃,日後就是一國之後。不要再惦念那個風戰修了。他再讓你垂青,也不過是個臣子。」
「女兒不在乎。」柳水瑤搖了搖頭,有些困惑地問道,「爹爹,您不是也很喜歡戰修哥哥嗎。」
柳青輕輕地拍了拍她,好聲勸慰,「喜歡是一回事,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自古君臣有別,你又是何苦呢。」
「……」柳水瑤聽見他這麼說,瞬間想起了風戰修那日所說的話。
頓時氣悶,嚷嚷道,「什麼君臣有別,女兒不管!戰修哥哥就是戰修哥哥!」
「爹爹告訴你,日後你不許再與他走得近。爹爹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就讓爹爹安安心吧。」柳青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只吃軟不吃硬。
柳水瑤委屈地望向他,又是問道,「為什麼不許走得近?」
「因為……」柳青低聲道,「他毒害公主,入了天牢。」
「什麼?」柳水瑤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
皇宮外,一輛馬車「嗒嗒」而行,馬車順利入了宮。
柳水瑤急急入宮,只為了風戰修入獄一事。方才她哀求爹爹不成,又乘爹爹出府後,自己偷偷進宮。她不知道自己該去求誰幫助,想來想去,也只好去求東驍天。好歹她也快是他的太子妃,這點小事他應該會幫忙。
若是不幫……
若是不幫的話,那她再親自去求皇上。
當柳水瑤來到東宮的時候,東驍天正好走出東宮。兩人恰巧撞了個正著,登時一愣,而柳水瑤更是尷尬。她對待東驍天那可是一直呼來喚去,沒大沒小,更沒有把他當太子。此刻見了他,也只好軟了聲音,輕聲喊道,「太子殿下。」
「柳小姐。」東驍天見她生疏,自己也生疏起來。
柳水瑤捏緊了手帕,剋制著自己的怒氣,「我有事想與你談談。」
「哦?何事?」東驍天故意裝出不知情的模樣,詢問道。
柳水瑤頓時急了,抬頭望向他,「我知道先前我對你確實不好,可我馬上要嫁給你了,你能不能看在這個情分上,去皇上那兒替戰修哥哥求求情。」
「求情?求什麼情?」東驍天笑得溫柔,卻讓人覺得冷冷的。
「你……」柳水瑤發覺他故意刁難,忿然說道,「你明明知道戰修哥哥入了天牢。」
「原來是這事。」東驍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沉聲說道,「風戰修毒害明珠,這是事實,你讓本殿如何求情?本殿還有事要忙,柳小姐請自便。」他說著,邁開腳步就要離去。
柳水瑤卻堅決搖頭,一把抓住了東驍天,急急地說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戰修哥哥絕對不會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戰修哥哥不會的。」
「事實確鑿,你讓本殿如何相信?」東驍天厭煩地甩開了她的手,一向儒雅的俊容顯得陰霾。
柳水瑤被他一甩,險些摔倒在地。
她輕呼出聲,東驍天急忙伸手扶了一把,而後鬆開了手,沉聲喝道,「本殿今日沒空陪你。」
「東——驍——天——!」柳水瑤一愣,回神沖他大吼一聲。她本來是好聲相求,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這樣對待她。氣憤地奔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嚷道,「你太過分了!好歹我也快是你的妻子,你怎麼……」
「妻子?」東驍天徑自打斷她的話,冷眼以對,「這句話本殿應該告訴你,你快是本殿的妻子,而不是風戰修的妻子!現在就給本殿回你的丞相府!」
柳水瑤怔在原地,一下子沒了反應。
柳水瑤沒有料到東驍天會這樣對待自己,而他那番話彷彿當頭棒喝一般,驚醒了她。望著東驍天離去的身影,柳水瑤心裡以為他記恨戰修哥哥娶了明珠,又對明珠不好。所以現在戰修哥哥入了天牢,他自然應該開心。
不要談救了,他恨不得戰修哥哥死了才對。
東驍天對他的寶貝妹妹一向愛護有加,她更加明白。
可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柳水瑤有些沒有方向感了,爹爹不肯救,東驍天更加不肯救,她親自去求皇上?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柳水瑤立刻奔去了養心殿,想要懇請皇上開恩。當她十萬火急趕到養心殿的時候,卻沒有得到皇上的召見。
德公公歉然地說道,「柳小姐,皇上今日龍體不適,您請回吧。」
柳水瑤愕然,「德公公,請再通傳一聲,我有要事覲見。」
「柳小姐,您請回吧。」德公公還是這句話。
柳水瑤吃了兩次閉門羹,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如今連皇上也不肯見她,這回兒她真是沒有方向感了。她心中更是焦急萬分,不能就這樣看著戰修哥哥入獄而坐視不理,可她卻找不到人求救幫助。
柳水瑤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揪著手帕躊躇不前。
忽然,她想到了一個人。
柳水瑤憂慮的小臉忽然展現一抹驚喜,她喃喃自語,「對了!不是還有她了嗎?對!我去找她!」
夜明珠,明珠公主!
聽爹爹說她中毒后經過救治,已經平安無事。只要她肯開口,戰修哥哥就不會有事了!
柳水瑤提了顆心,立刻朝平樂宮而去。
平樂宮
明珠躺在卧房內,正在喝葯。她喝了一小半,伸手推拒著碗,搖了搖頭,「太苦了。我喝不下了。夏兒,放著吧,一會兒再喝。」
「不行,主子,太子殿下吩咐過,一定要讓您喝完。」夏兒端著葯碗,不肯妥協。
「可是實在是太苦了。」明珠皺眉。
夏兒指了指一旁的山查果,笑著說道,「太子殿下命人送來的,說是您吃完了葯就可以吃山查果了。若是沒吃完,就不給您吃。他還說了,晚上的時候來看您。」
「這樣啊……」明珠十分鬱悶,只好捧著碗將那苦澀難擋的葯喝下。
就在這個時候,卧房外奔進一名宮女,低頭說道,「公主!丞相千金柳小姐求見。」
「柳小姐?」明珠有些吃驚,繼而說道,「讓她進來吧。」
她來找自己做什麼?
下一秒,嬌小的身影急急奔進卧房。
柳水瑤瞧見了明珠,明珠也在同時瞧見了她。兩人自從那日廣寒寺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此刻突然見面,倒是有些尷尬。柳水瑤僵在原地,彆扭地低著頭。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柳小姐,有什麼事嗎。」明珠見她遲遲不說話,主動問道。
「我……」柳水瑤抬起頭來,瞥了眼夏兒。
明珠明白她的意思了,扭頭說道,「夏兒,你先下去。」
「是!」夏兒雖然很想留下,卻也不得不離去。
等到夏兒一走,卧房內只剩下她們兩人,柳水瑤突得紅了雙眼,哽咽地說道,「明珠,不,應該是公主。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說著,心一橫,索性跪在了地上。
她這一跪,讓明珠心中詫異不已,急忙喊道,「柳小姐,你快些起來。有什麼事,你說了便是,能力所及,我一定去辦。」
「恩——」柳水瑤聽見她這麼說,悶悶地應了一聲,顫身地從地上起來。
明珠又問,「到底是什麼事?」
「求求你救救戰修哥哥,不是他毒害你的。」柳水瑤脫口而出。
「風戰修?」明珠狐疑地望著她,困惑地說道,「他怎麼了?」
「你難道不知道嗎?」柳水瑤睜著大眼睛,匆忙解釋道,「你吃了戰修哥哥送來的東西中了毒,戰修哥哥現在被打入天牢,危在旦夕!」
什麼?是因為風戰修?他還被打入天牢了?
明珠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驍天哥哥只說是因為她服了那些葯在身體內相剋,所以她才會吐血昏迷。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什麼中毒不中毒,她根本就不知道。
更何況,也沒有人告訴她啊!
明珠亂作一團,柳水瑤見她默然不應,只以為她不肯開口相救。
她上前一步,輕聲說道,「從小到大,他們待我好,其實我都知道,他們不是真心待我。因為他們害怕我爹爹。可我也不在乎。戰修哥哥不一樣,他真心待我。他這樣的人,不會毒害你的。」
「我長那麼大,都不曾求過誰。」
「今天我求了爹爹,爹爹不理我。我去求東驍天,東驍天回絕了我。我又去求皇上,皇上不肯見我。現在,我只好來求你。公主,求求你了,你救救戰修哥哥好不好。」
「況且戰修哥哥也曾救過你,他還為了你受傷。你就當是還他一命。」
「中毒的人是你,只要你開口,戰修哥哥就沒事了。」
柳水瑤徑自說了許多話,說到最後突然哭了起來,含糊不清地重複,「你救救戰修哥哥……」
明珠回過神,望著她哭泣的小臉,心中莫名惆悵。
這樣驕傲自負的柳水瑤,為了他竟然逐個哀求,還向自己下了跪。
風戰修,風戰修你究竟何德何能!
過了半晌時間,她秀眉一凜,「我只能答應你,盡我所能。」
柳水瑤走後,明珠心中將方才的談話理了一遍。而後她喚了夏兒進來,瞧見夏兒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她輕聲問道,「夏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主子……」夏兒知道事情再也瞞不住了,一下跪拜在地,欲言又止。
「不許跪著,你起來!」明珠見她如此,只是問道,「是不是誰不許你說?」
夏兒遲疑地起身,點點頭算了默認了。
「驍天哥哥不許你說?」明珠只能想到他,又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