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沙總好
“咻,咻,什麽聲音?”那隻灰鳥突然出聲。
陶然轉頭一看,發現它正悠閑地在自己新鋪的床上踱步,姿態懶散閑適,小腦袋還隨著步伐有節奏地左右晃動著,似是正在尋找傾聽著什麽。
呃,它還真會給自己找樂子啊。
希望它已經學會了自己去廁所大小便這種生活的基本技能。
“張阿姨,這隻鳥是怎麽回事啊?”陶然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要說追根溯源,怕是沒有比問張阿姨更合適的了。陶然還真有點好奇,這隻灰鳥的品種和具體的受教育程度。
“這隻鳥是太太生前養的,養了十多年了,是一隻非洲灰鸚鵡,聰明得很,會說很多話呢。”
“哦,原來如此。那它叫什麽名字啊?”陶然的好奇心又加重了一些。
“它呀,大名叫江沙,我們都叫它沙總。誰讓人家是生在富貴人家的鳥呢,就算是當鳥,那級別也比一般的寵物鳥要高得多。很多時候,比人還嬌貴呢。”
陶然隻覺得一頭黑線。
江、江、江、沙、沙、沙……
沙總好!
這個家裏,果然處處離不開“三點水”。
張阿姨看著江沙一臉寵溺地笑著,但不知道是不是陶然的錯覺,她總覺得張阿姨的笑有點飄,不達眼底。仿佛很虛弱,很傷感,還略微帶著一點點怨念。
“咻,咻,什麽聲音?”江沙同學又開始孜孜不倦地踱步,尋找奇怪的聲源了。
鳥畢竟是鳥,對於聲音的敏感度遠遠高於人類。
陶然現在也發覺到了一絲古怪,好像空氣中飄蕩著一陣奇異的聲音。
像是極其細小的敲打聲,又加上了極其細小的摩擦聲。
那聲音時隱時現,時斷時續,不仔細聽的話,根本發覺不了。從方位上判斷,像是從二樓某個房間飄出來的。
陶然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會是江海洋這個家夥,又開始搞什麽新花招了吧?!
二樓主臥。
江海洋彎身坐在羊毛地毯上,長腿胡亂一伸,看著自己辛苦了半個多小時的勞動成功,冷冷一笑。
他那孤傲的身影,被籠罩在淡漠的陰影裏,竟有絲說不出的憂傷。
自從媽媽去世後,江海洋知道了太多殘忍的事實。
而那些事實,一件一件,一樁一樁,無不像是一把把利劍,狠狠地刺進他的心髒,讓他無法呼吸、無法原諒、無法看清楚這個世界。
他始終不相信媽媽會永遠地離開,可遺書明明是真的,醫檢也明明白白地說,媽媽患有抑鬱症並有長期的用藥史。
江海洋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住校該多好。無論下課多晚,每天都回到家裏,跟媽媽說說話,陪她解解悶,每天都哄得她開開心心的,她是不是就不會患上抑鬱症了?
他怎麽那麽傻,那麽笨,就沒有及時察覺到媽媽的異樣呢?
如果不在學校,如果不離開媽媽,如果一直守護著她,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所以,從那件事情發生後,江海洋毅然從學校離開回到了家,甚至不惜在高考的考場上交了白卷,就是為了不離開這裏。
他時時守著這個家,守著媽媽的氣息,守著她回來的路。
仿佛隻有這樣,他的內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寧。
人人都說他病了,瘋了,傻了。
是,他的脾氣的確越來越壞,越來越暴躁,越來越愛發火。
可同時,他也越來越脆弱,越來越委屈,越來越孤獨。
他不喜歡那些傭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晃來晃去的樣子。
她們那麽會察言觀色,為什麽當初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女主人的不對勁呢?
隻有張阿姨一個人因為事發時不在,被勉強留了下來。
他知道,張阿姨和自己一樣內疚,一樣傷心難過。那份情義自是難得。他會想辦法,補償她的忠心和善良。
江海洋更不喜歡姓方的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的方式,沒問過他的感受,就私自往家裏請了那麽多家庭教師。
但凡是他找來的,通通趕走,一個不留!
他需要的不是學習和考試,不是上大學出國留學,更不需要什麽狗屁家庭教師。
他需要的,僅僅是活生生的媽媽,還有一個溫暖的家。
姓方的自從依靠江家的力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後,翅膀就越來越硬,應酬也越來越多,經常十天半月地不回家。
一個從小就沒對自己付出過多少時間和耐心的男人,憑什麽以他臆想的意願,來幹涉自己的生活?
還有,三年前姓方的和媽媽的那次深夜攤牌……
“呸!”
一想到這裏,江海洋就狠狠地朝半空中啐了一口,然後煩躁地起身,很想找點什麽東西狠狠地發泄一番。
“當、當、當……”
就在這時,江海洋聽到自己的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清冽中帶著甜美的嗓音。
“江同學你好,我是陶然老師。請問你準備好了嗎?我們的授課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嗬,還真有不怕死的!”
江海洋冷哼一聲,心想,“等的就是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找死!”
猛地一把把門打開,江海洋就看到了那個俊秀嬌弱的女孩子,正一臉淡笑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江海洋隻覺得眼前女孩的神情裏,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冷酷和嚴肅,反而隱隱多了一絲溫柔。
這樣生動流淌的溫柔,仿佛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在瞬間卸下所有的防備和疲倦,全身放鬆地自在呼吸。
這樣的溫柔和輕鬆自在,他有多久沒感受過了?
而且女孩還換了一身衣服,雖然依舊是牛仔褲T恤衫,但顏色不同,給人的氣質感覺竟然也有些不同。
純白色修身的褲子,勾勒出她細長的雙腿,簡潔大方的淡粉色T恤,襯托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細嫩。一頭烏黑的長發,簡簡單單散落在肩頭,散發著淡淡的沐浴花香。
好像現在這人,是一個甜美清新的鄰家小妹妹,也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江海洋像是被點中了“定身穴“,一時竟有些回不過神來。
當然,如果不是這個女孩的肩膀上,正趴著一隻灰不溜秋的醜鳥的話,畫麵會更美一些。
“你來幹什麽?”
江海洋冷冷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