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何為勇者 何為魔王
“嗯，你問的問題很好，我的確見過很多煞魔。”
聽到這個問題後，裏雍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長風那細密的頭發，像是自己當年對塔利亞那樣。
“那麽我先反問你，煞魔是什麽樣的存在？”裏雍端起花草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反問到。
這還用說？長風聞言立馬回答道：“那當然是這個世界的壞蟲！人類的最大敵人啊！”
雖然還未見過真正意義上的煞魔（實際上身邊就有一個最大號的），但長風卻早就已經從村民們的口中得知了關於這些“壞東西”的情報。
根據村民們所說，這些煞魔專以人類的血肉為生，而且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是傳聞中上古妖星的碎片所化成的邪惡生物，自然就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為什麽是人類最大的敵人呢？是因為會吃人嗎？”
“那當然，不單單是人類最大的敵人，而且還是這個世界所有生物最大的敵人呢，這種生物完全不應該繼續存在！”
看著長風那眼神中幾乎溢滿而出的怒火和斬釘截鐵的言論，裏雍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在當年自己的家鄉被煞群摧毀後，他對煞魔的看法肯定要比這個還要偏激，甚至已經到了發誓要殺盡天下所有煞魔的地步。
以殺止殺，以血還血，以暴製暴，這時一種非常簡單的思維方法，即使三歲小孩都懂得這個套路，盡管這種做法並不高明。
但當裏雍在這種掙紮的情緒裏度過了十年的時光，並且成為了煞群的領主後，他的思想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時，裏雍笑著緩緩問道：“長風，你吃肉嗎？”
“吃啊，對了，裏雍先生，這裏的野生鹿肉非常鮮美，明天我去抓一隻鹿來給您嚐嚐鮮好麽？”
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要一說起吃，長風的情緒就會變得非常高昂。
“你吃鹿肉，也吃豬肉、羊肉、牛肉、兔肉等等，而且也會去野外狩獵它們，那麽對於這些種群而言，你……或者說整個人類，是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敵人呢？”
“這個.……應該不是吧？”當被這麽反問後，長風突然愣住了，他從未想過會有人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人類，乃萬物之靈，吃鹿、吃羊、吃牛、吃豬，狩獵各種野生生物來進食，圈養各種家養生物來奴役，在許多人，包括長風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長風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被問到這樣奇怪的問題。
人類是世界的敵人嗎？他認為不是，但卻暫時沒有辦法想出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回答。
“人類捕捉、狩獵、殺死這些野獸，也不過是為了生存而已。”
想了一會兒後，長風緩緩說到，這已經是他所能達到的最高深的境界了。
“對，為了生存，這點並沒有錯，然而煞魔捕食人類也是為了生存，你為什麽覺得它們就是整個世界的敵人，就不應該存在呢？”
望著長風有些迷茫的雙眼，裏雍繼續說道：“那下一個問題，獅子、老虎、熊還有各種異獸也會吃人，你會對這些生物有著這麽強烈的憎恨心理嗎？”
這個.……說到這裏，長風差不多整個人都蒙了，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迷茫的小男孩一樣，事實上他也的確如此。
“想不通嗎？這就對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無論是人類還是煞魔都是如此，隻不過是在規則之下的造物，也是玩物罷了。”
一想到總是若隱若現的在改變著這個世界，但卻讓人差距不到其存在的那些“規則”，裏雍就總會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但……但是煞魔想要毀滅人類啊，這難道不是應該憎恨的地方嗎？”
想到這裏，長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似乎找到了可以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很久很久以前，裏雍也是這麽想的，煞群想要將人類全部消滅，或者至少擺出了這副姿態。
因此，人類在“五大王都”的聯合下修建了絕無僅有的“多蘭古雷格要塞”這座雄關峻卡，再輔以重兵，幾乎將整個北方都徹底隔絕了開來。
不過事實上，當他徹底研究過煞魔的曆史後，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其中還隱藏著極大的疑點。
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煞魔……又或者說是統治煞魔的曆代魔王殿下們，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的去想過要消滅人類，而證據就是人類自近萬年前開始就生存至今，從來都沒有斷過曆史的傳承。
人們通常將這個現象歸納為“勇者的出現拯救了人類”，但這個說法在裏雍看來其實是完全說不通的。
因為勇者不是年年都有，幾乎每隔上千年才會出現一個，可魔王在位的年份卻要長出許多。
“隻有勇者才能與魔王對抗”。
如果這個理論成立的話，意思就是隻要當代沒有勇者出現，那麽已經達到了“聖域級”的魔王就是無敵的存在，一個無敵的存在還不去把對手全部消滅，這不是很可疑的情況嗎？
“聖域級”強者的力量有多麽強大，曾經以“勇者”和“魔王”的身份達到這個境界的裏雍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毫不誇張的說，單憑裏雍一個人的力量，就足以在一天內將人類最強的九大“封爵級”冒險者全部殺死，然後同時命令全世界的二十多位王煞一同摧毀“多蘭古雷格要塞”。
在那瞬間，“多蘭古雷格要塞”外的億萬煞魔就會同時湧入人類國度，隻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足以摧毀掉這個悠久的文明，並且留下數億的屍體。
也就是說，如果裏雍願意的話，他完全可以在勇者們成長起來前就殺掉絕大多數的人類，但他並不願意這麽去做，當然也不會這麽去做。
但裏雍不會這麽去做是因為他原本就是人類，還是勇者出身，但其他幾位曆代的魔王呢？他們又為什麽願意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
或者說，維持著人類與煞群互為兩極的局麵對於魔王而言是否有必要，其中又有怎樣的理由呢？
目前來說，裏雍並沒有完全弄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卻基本上能確定一個答案，那就是煞群並沒有徹底消滅人類的意圖.……
“是這樣啊.……這麽說的話，那個一直被傳的這麽可怕的魔王似乎也沒有這麽壞嘛。”
聽完了裏雍隱藏了關於自己身存在的其他論述後，長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由始至終，長風都隻是被人灌輸了“煞魔既是邪惡”的觀點，卻沒想過在撇開這個觀點後，原來事實的背後隱藏著這麽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好了，那麽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個魔王想要讓煞群和人類和平共處的話，你會怎麽想？”這時，裏雍的眼神突然嚴肅了起來，問出了這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然而這個“問題”實際上並非是“如果”，他這個當代的魔王，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裏雍不可能去消滅人類，也不願意放棄煞群任由勇者肆虐。
那麽唯一的方法就是控製住勇者後對人類方拋下和平的橄欖枝，希望能夠以一個比較溫和的方式結束這個時代，至少在他死前如此。
哈？這個問題為什麽要問我？
長風聽到這番話後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裏雍先生，這個問題我說了也不算啊，如果傳說中的勇者真的存在的話，那麽您應該去問哪個勇者才對。”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裏雍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著他笑道：“所以我才會來問你，總之你先回答這個問題，假如你能代表全人類，然後魔王又向你表達了想要和平共處的善意，那麽你會這麽做呢？”
反正橫豎都是要我回答……長風聞言歎了口氣，端起了自己那杯已經冷掉了的花草茶，望著窗外的滿天星鬥。
在這陣星光的照耀之下，卡卡裏克村顯得非常平靜，長風希望這陣平靜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永遠。
於是他想了想後也嚴肅地回複到：“裏雍先生，如果我能代表全人類的話，那麽我願意接受魔王殿下的善意，讓兩個族群停止戰爭，以北方的要塞“多蘭古雷格”為界限把整個世界一分為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永久互不侵犯，這就是我的回答。”
這時候的長風或許還沒意識到，他所說出的話會在接下來的曆史中引起多麽巨大的波瀾，畢竟此時，這位未來的大勇者也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少年罷了。
好的，看來我還沒選錯人。望著長風那清澈的雙眼，裏雍笑了，笑得很開心。
實話說，今天龍破天那家夥的出現，著實讓裏雍糟心了一把，如果全天下的勇者都是那樣的“偽.勇者”的話，他都不太敢去想象未來的世界會是怎樣的。
但幸運的是，還有長風的存在，這個與他同樣出現在卡卡裏克村的年輕勇者有著水晶一樣純淨的內心，顯然是一位未來不會辜負“勇者”這個稱號，可以托付重擔的真正的英雄！
“那麽.……恭喜你，長風，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位真正的勇者了。”
在一番聊天結束，長風準備收拾好杯子和茶壺離去時，他的背後傳來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