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四章
年老，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花棠不知道，她還是隻年輕的胖黑貓，可是，她也見過老貓。
總是打盹的眼睛，不再順滑的毛皮，蹣跚和笨拙的步子，還有日漸衰退的精神頭，類似的特征，放在老年人身上也適用。
沒什麽必要的事情，花棠是不會出小區的，可汪教授的樣子總讓她有點不放心，還是鑽到車裏一起跟著去看看好了。
反派日理萬機，就是這麽的忙。
困頓、疲倦和很容易打哈欠，汪教授年輕的時候吃過不少苦，過度透支了身體，到老了，哪怕能享受國內最好的一批醫療資源，也很難去改變什麽。
坐在後座沒一會兒，剛還讓李教授喝點水的汪教授，就忍不住眯一會兒了，陽光從車窗玻璃的遮光膜映出模糊的光暈，籠罩在老人的臉上，讓皺紋和老年斑猶如樹皮一般明顯。
因為今天要去檢查，所以平時汪教授吃的藥物也暫停了一頓，護理師在副駕駛注意到老人的狀態，有點想翻出藥物，卻被李教授擺擺手拒絕，伸手放在愛人的腿上，和汪教授說話提神。
“老汪？和小嫻打電話了嗎？”李教授說的孫嫻，就是他們從醫院出來要去看的學生。
“哎、哎，打了，小嫻下午沒課。”當年的學生，現在也是名校教授，二老去看看學生，也不想打擾對方上課。
汪教授教出來的學生很多，孫嫻算是最親近的一個，哪怕後來轉行去研究材料學，也沒有和他們斷了聯係。
幾十年的師生情，也不比父母孩子之間的感情差，李教授前段時間聽孫嫻意外傷到了眼睛，就和老伴一說，準備去醫院檢查完，順路去看看她。
“以前小嫻跟著你們挖石頭，也掉過礦坑，怎麽現在轉到材料學了，還這麽危險？”李教授對什麽理科工科的不了解，聽孫嫻傷到了眼睛，就忍不住念叨。
當初老汪帶的一批學生，就孫嫻一個小姑娘，不抱怨也不喊委屈，曬的就露一口白牙，在野外到處跑的時候也沒少受傷，李教授看著都心疼，私下說了汪教授好幾次。
“小嫻優秀呀！你看現在材料學多重要，我們的新能源、航天技術和海洋工程都離不了新材料，就是要小嫻這種基本功紮實、心細膽大、不怕吃苦敢鑽研的人才。”汪教授也心疼學生受傷，可是，提到優秀的學生也會忍不住誇起來，哪怕後來轉行，也足夠汪教授驕傲了。
為人師表，活到這個年紀，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學生，汪教授一提這個就來精神了，滔滔不絕起來，又是說期刊成果又是說新聞報道的，想著學生電話裏麵說沒事，就更不放心了。
眼睛這麽重要，怎麽能輕易受傷呢？
花棠拉長身體，用前爪踩踩汪教授的膝蓋，然後被老人用手撈住一爪，“最近國外不是有什麽外骨骼材料嗎？小嫻說那個不是最新技術，到時候可以民用了，給花棠也做一個。”
李教授也摸了把黑貓，有些哭笑不得的問，“做什麽？”
“……貓輪椅？”汪教授卡殼，他就是這麽順嘴一說，並不知道貓需要什麽啊。
花棠耳朵一立，她才不要輪椅，立刻拋棄汪教授躲遠，嫌棄的明明白白。
“看，讓你不好好鍛煉，自己走路，現在花棠都笑話你。”李教授看老伴精神好多了，就忍不住數落他兩句，年輕的時候上山下海的，老了在家鍛煉幾下都嫌累。
身體機能衰退這個問題上，能不能自己走路是個很重要的指標。
汪教授屬於老了反倒不想走的，平時鍛煉不能說不努力，反正就不盡心，氣的李教授說了他好幾次。
聽老夫妻鬥嘴還挺有意思的，花棠耳朵尖動來動去聽八卦，一臉聽得懂的小機靈樣，讓李教授下車前摸了好幾次貓耳朵。
“花棠不下來嗎？”醫院是不讓貓進的，可是，李教授也不放心把貓留在車裏，準備托個認識的人照顧一會兒。
可花棠不想下去，她不喜歡醫院的味道，要呆在車裏。
“小陳，那麻煩你費心看一下。”好在司機是一直在車裏的，幫忙照顧一下花棠也行。
趴在車窗上看李教授他們進去，花棠在後座蹦躂了兩下，然後躥到了副駕駛，仔細觀察司機。
做司機的，就不害怕等待，三十出頭的司機前兩年戒煙，現在坐在這裏就找出保溫杯，喝兩口家人給他泡的茶。
剛把蓋子打開，就看到貓後爪踩在副駕駛，前爪搭在椅背上，長條狀好奇探過來看，想知道他在喝什麽好東西。
司機：“……”
小陳隻見過花棠幾次，和黑貓也不太熟悉，害怕貓掉毛飄到他杯子裏，就忍不住往後挪了挪，把杯口離貓遠一點。
可遠一點，貓就看不到了啊，花棠鍥而不舍，繼續把自己拉長，伸頭看杯子裏的東西。
這貓，屬油條的吧？
司機嘴角微抽，看過分長條狀的貓，隻能一手護著杯口，粗聲粗氣的解釋這是枸杞菊花茶，不能給貓喝。
貓還不想喝呢！
滿足了好奇心之後，花棠就從副駕駛跳回後座，自己和自己玩起來，讓司機倒是話說到一半，感覺有點噎。
黑貓，果然有點邪門。
醫院周圍的交通狀況是最差的，司機停在這裏也不安生。
前麵有兩輛違章停的車找不到司機，又堵住了路，後麵一輛私家車下來個男人，一頭汗的找能挪位的車幫個忙，他們急著送個高熱的孩子到急症，這段距離太遠不敢受風，隻能開進去。
能幫一把是一把，司機和旁邊的車也不難為人，都想辦法各朝兩邊挪了挪，騰個位置讓私家車過去。
隻是這位置讓出來了，就不好再進去了，司機看了一下前麵那兩輛缺德的停車位置，想著他要是再回原位，可就是前後都卡住，待會兒汪教授他們出來就開不過去了。
幹脆給護理師打個電話，說他這邊停車緊張，去稍遠的地方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提前打電話就行。
花棠在後座圍觀，圓乎乎的貓腦袋塞在駕駛座頭枕的小縫隙裏，不仔細看還看不到。
還是司機從後視鏡瞄了一眼找貓未果，然後被自己肩膀後那坨黑色陰影嚇得差點跳起來，結果又被安全帶給勒回去了。
這貓黑的，一不留神，就消失了。
成功嚇到司機，惡貓笑嘻嘻的日行一惡，看司機準備開車後才蹲回後座，她喜歡車開動的樣子，要不然，一直停那裏就想抓撓點什麽。
醫院不遠處有個大的購物廣場，車可以緩慢的圍著外圍的一條路打發時間，司機開的很慢，花棠就透著後窗玻璃看外麵的廣告牌和LED屏。
這都是九州小區所沒有的花裏胡哨，花棠看上麵展示化妝品或手表的明星，對這種“大頭照展示”的方法還挺滿意的，想著有機會，她也要來一個廣告牌立在小區門口，展示她的凶煞和邪惡。
車走的很慢，路邊一些年輕人拿著手機，來一輛就看一下車牌號，估計是定了網約車，但地方太大了隻能乘客站路邊來找車。
司機開車穩當，讓花棠有的時候路過年輕人的時候，還會故意打哈欠露牙，嚇唬對方一下。
遮光的玻璃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黑貓腦袋的，可露出白色的小尖牙就能嚇對方一跳，花棠嚇完司機嚇路人，樂此不疲的。
就是一些年輕人膽子太大，被驚了一下後還一臉喜悅，“哇，我剛才看到一隻和我打招呼的貓耶~”
胡說，才不是打招呼。
就、就很不懂惡貓的心。
車開的很慢，所以花棠隔很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是這幾天都沒有回來的白合飛。
平時在家裏和泥巴一樣沮喪軟趴趴的宅男，現在換了衣服收拾了一下發型，看著也是精精神神的小夥，和五六個年輕人站在一起，拿著手機在路邊說話。
花棠一下子就來精神了，用前爪在安全座下麵的口袋裏掏了掏，勾出炸蝦圖案小頭巾。
卷著小頭巾跳到副駕駛，花棠從司機專門帶來提神的小青桔裏，征用一枚，然後裹在頭巾裏麵團起來，就變得可以丟出去砸人了。
司機的餘光注意著花棠，不知道貓要做什麽，撈走一枚小青桔也不在意，直到貓試圖打開窗戶他才開始阻止。
“不行，外麵很危險。”全車窗都被鎖住了，沒有駕駛座打開，副駕駛的車窗是摁不下來的。
貓又不出去，她就是砸個人而已。
黑貓的眼神自帶“愚蠢的人類”台詞，比劃了一個高度，讓司機開到這裏就行。
這貓，到底要做什麽啊？
司機一頭霧水，看黑貓又堅持要開窗，隻能想了一個萬全之法，給車窗開了一條貓腦袋擠不過去的縫。
能讓小青桔過去就行，花棠也不嫌棄，興致勃勃的踩著座位，然後看車離白合飛越來越近，越來越……
“咚！”白合飛突然被什麽砸了一下手臂，以為是誰惡作劇，一抬頭就看到車窗縫裏露出的黑貓腦袋。
但不等白合飛反應過來，嚇一跳的司機倒是加速心虛逃跑了，他哪想到黑貓還能拿頭巾裹著小青桔砸人啊。
雖然是蝸速行駛，可開窗拋物多不文明啊！
“花棠？這是花棠的頭巾！”白合飛看著車牌號一閃而過，懵圈的撿起小青桔和炸蝦圖案頭巾，忙拿出手機給小區門衛室打電話，貓不會被別人偷走了吧？
站在白合飛旁邊的師兄師姐也一臉驚奇，他們是看到黑貓雜技一樣的丟東西的，正稀奇的湊過來看一下炸蝦圖案的三角巾。
好在門衛室核對了車牌號，告訴白合飛沒事，是花棠坐車出去玩而已。
雖然想吐槽兩句，他從小區出來都是掃共享單車，貓卻能坐專車出來，但白合飛還是特激動，抓著小頭巾開始給師兄師姐炫耀，“這就是我說的花棠，簡直是完美的天使貓，我還錄了一段聲音，簡直是。”
他們準備聚餐，站在路邊等兩個還沒有來的師兄，被花棠砸了這麽一下後，白合飛感覺自己和天選之子差不多，恨不得當場找個貓咖，給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備受喜愛”。
“這麽神嗎？”一群沒貓的師兄師姐酸了，紛紛拿手機出來，讓白合飛有點分享精神，他們也要“貓咪的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