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為全世界公認的陪伴型動物,貓和狗占據著人類生活的各個角落。


  按照對待毛絨絨的好感度,可以把人大致分為三類——小部分的貓奴狗爹,小部分的虐待寵物,大部分的相敬如賓。


  蘇姨就屬於“相敬如賓”的類型,貓貓狗狗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不會靠近也不會去踢打,隻是躲遠,但遇到小動物求救,也會順便搭把手。


  可以不愛但也不會傷害。


  她更關注的,是貓狗身上會不會攜帶病菌,或者咬一口要打狂犬病疫苗,所以離遠一點是普普通通的想法,沒什麽問題。


  九州小區目前還沒有出現過“虐待動物”類型的,大部分的住戶在“相敬如賓”和“貓奴狗爹”之間動態分布,尤其是很多住戶家裏人都忙工作,沒精力照顧小動物,就雲吸貓雲吸狗,看著小區裏的花棠今天也油光水滑,就心情好美滋滋。


  俗稱,不主動不承諾不負責的白吸黨。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白合飛、韓藍這樣的重度毛絨控,真的把貓狗當成朋友和家人,哪怕同分一份飯都不介意,聊起貓狗更是滔滔不絕,要是自己能分給主子五年壽命,第一個衝去報名。


  抱著花棠的韓藍看著懷裏的毛絨絨,眼眶微酸,想到了自己的拌飯,一隻邊境牧羊犬。


  “唉,小韓你別哭,傷眼睛。”蘇姨是無法理解貓狗怎麽能當家人,可是她心疼韓藍,看她表情又傷感起來,也顧不上讓她把貓放下,忙把墊子鋪好讓她坐下。


  “沒事蘇姨,我就是想拌飯了。”


  美人落淚,蒼白憔悴,用纖細如蔥尖的手指輕輕給花棠撓癢癢,深呼吸兩下,沒有再說話。


  蘇姨看勸不動,隻能轉身去忙,她總覺得黑貓踩過的西紅柿要多洗兩遍,哪怕隔著保鮮膜也不行。


  花棠趴在韓藍的懷裏舒舒服服,頓時理解電視劇裏麵,為什麽昏庸無道的君王要一群宮女捏腿剝葡萄,這感覺的確很好。


  用尾巴拍了拍韓藍的腰側,花棠催促韓藍給自己剝瓜子,沒葡萄,瓜子也行。


  惡貓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住戶手冊上麵說過,隻要花棠願意吃就可以,沒什麽食物禁忌,可韓藍還是很擔心重鹽會出問題,所以沒有去拿桌子上炒製調味過的瓜子,翻出原味的瓜子剝起來。


  沒有養過寵物的住戶可能沒有這麽細心,自己吃什麽就想給小動物分什麽,但韓藍養過寵物,知道重油重鹽會對貓狗的腎髒造成損害,所以很在意這一點。


  原味的,沒有話梅和椒鹽的好吃啊!

  花棠有些不滿的踩踩前爪,但轉頭看了一下韓藍的側臉,又趴了回去。


  要是白合飛,就會被貓貓拳教育了,可是韓藍這麽好看,貓都喜歡,算啦!


  這是屬於反派的雙標特權。


  韓藍自小學戲出身,氣質清絕空靈,高中的時候被導演選走,以一身白衣飄飄的古裝扮相一炮而紅,從此走入娛樂圈,成為無數人心中的“古裝女神”。


  她和這兩年偏好的混血長相不同,相貌清雅靈氣,溫婉之中帶著一抹眼尾的媚,在妝容下可端莊可魅惑,顏值和氣質都相當的東方古典,找不到死角又可以細細品味。


  反正花棠從下往上看的時候,也覺得心滿意足,就是不太喜歡韓藍眉宇間若有若無的哀愁和病弱。

  貓喜歡熱烈的、健康的、活力的生命質感,她後爪踩穩身體拉長,用前爪的肉墊在韓藍的眉心拍了拍,想把不喜歡的病弱氣拍走。


  全部都拍走,所以,不要生病,也不要折損壽命喲~

  花棠經常在外麵跑,肉墊和家貓細嫩柔軟的質感不同,有點磨砂狀的粗糲,可是,拍在眉心的動作輕輕的,讓韓藍有點癢笑出來,握住花棠的前爪,親了一下她的耳朵尖。


  “是我剛才皺眉頭了嗎?”韓藍前些年事業遇到了些問題,總是下意識皺著眉頭,她養的拌飯就特別溫柔,每次看韓藍皺眉頭,就會擠過來撒嬌。


  韓藍不按時吃飯,拌飯就會主動來找她;韓藍關在屋子裏摔劇本,拌飯也不害怕,就趴在角落的地毯上陪伴她;韓藍情緒失控縮在角落痛苦,也是拌飯急的轉圈圈,一頭紮進她懷裏搗亂,不讓她傷心。


  花棠身上,總有些和拌飯類似的靈性和溫柔。


  蘇姨心疼韓藍失去了拌飯後,又不小心流產,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自己搬離出來冷靜幾天。


  但實際上,韓藍清楚不是這樣的。


  她和丈夫結婚三年,各自忙著工作,想把生孩子一事再往後推兩年,反正現在三四十歲的孕婦也不少,韓藍還年輕,不著急。


  可是婆婆很不滿,總覺得兒媳一個演員在外拍戲,和別的男演員又是接吻又是擁抱,心裏有疙瘩。


  她才不相信什麽這就是工作,女人沒個孩子是不會收心的,所以婆婆年年催月月催,煩的韓藍和丈夫吵過好幾次。


  她不好和長輩翻臉,那就和對方的兒子生氣好了。


  拌飯是陪伴韓藍多年的狗狗,對人的情緒敏感又無條件站在韓藍身邊。


  每次韓藍和丈夫爭吵的時候,都很警惕的呆在韓藍身邊,仿佛下一秒對方敢動手,狗就護主的撲過去開咬。


  於是,婆婆不知怎麽聽到兒媳的狗準備咬兒子,頓時就急了,在家裏鬧了許久,直到上個月韓藍發現自己懷孕,才彼此各退一步消停。


  避孕失敗,一個意料之外的孩子,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韓藍暫時推掉手裏的劇本,想休息半個月好好想想。


  婆婆看著養胎的兒媳天天出去遛狗,更是不滿,吵得韓藍做了一個讓她後悔不已的決定,她把拌飯先送回了娘家,想著過幾天再接回來,反正婆婆過幾天離開,管不住她在自己家做什麽。


  但沒想到,婆婆就是知道她沒法掌控夫妻倆的生活,想了個缺德辦法,居然背著韓藍,私下用接拌飯回家的借口,把拌飯打傷後扔掉了。


  一隻家養的邊牧,被打斷腿扔在了郊外,也不知道死活,誰去找都隻能看到一些血跡,狗沒了。


  解決了拌飯,婆婆自認為扳回一局,還有些暗自得意,兒媳總不能和她動手吧!

  是,韓藍不和婆婆動手,她打電話問了丈夫自己娘家的地址是不是他給的之後,自己給經紀人和助理打了電話,離婚、墮胎和搬家,一天解決。


  “韓藍,你瘋了?!”丈夫接到電話之後,越想妻子的反應越覺得不對,平時把拌飯護在手心的人,不應該在知道他也摻了一手後,這麽平靜啊!

  結果他一回來,就看到韓藍的墮胎手術已經結束,離婚協議也拿出來了。


  為了一隻狗,你把兩個月的孩子流了,還準備離婚?

  韓藍被經紀人扶著,臉色蒼白眼神卻很怨毒,“我說過,拌飯是我的家人。”


  要不是丈夫在其中攪混水,娘家人也不會沒和她打個電話,就直接讓她婆婆帶走拌飯,誰都沒想到這母子倆還能玩這一手。


  她請了不少人去幫自己找拌飯,可是按照當場的血跡,拌飯存活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說不定還會被誰撿回去加餐,屍骨無存。


  別和她提什麽愛情和母愛,是拌飯先來的。


  如果不是殺人犯法,韓藍都準備捅這母子倆幾刀了。


  兩個月的胚胎,還隻算是一團細胞,韓藍有權利對自己的身體做出處置,她看了一眼怒罵她毒婦的丈夫,過去用指尖掐住他的臉,“拌飯的事情,我們沒完。”


  如果知道當毒婦可以保住拌飯,那麽韓藍甘之如飴,可現在一切都晚了,她也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剛流完產,身體實在說不上好,留了經紀人和律師去折騰他們母子倆,自己請來曾照顧過自己的保姆蘇姨,上周搬到了安保力量極好、注重住戶隱私的九州小區。


  韓藍不想把自己的家事,變成娛樂新聞供別人指點。


  拌飯變成她心口一道無法治愈的疤,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後悔,為什麽她當時就退一步,把拌飯送走了?

  拌飯的全世界就是她啊,韓藍做什麽事情,拌飯都信任她,都依賴她,都願意配合她。


  韓藍在拌飯被扔的地方直接暈厥,一想到拌飯充滿期待的回家之旅,變成被拉扯到陌生的地方打傷拋棄,就感覺心口被刀戳碎。


  她的拌飯,找不回來了。


  流產讓韓藍大傷元氣,拌飯的事情卻讓她無法原諒自己,是個碰不得又無法解決的心病,身體也一天天的差下去。


  如今,在懷裏抱著另一隻毛絨絨的時候,韓藍忍了很久的眼淚掉了下來。


  拌飯是她的小天使,可能直到最後被打傷爬不起來,追不上離去的車時,還在困惑,為什麽要傷害它,為什麽沒有辦法動了,主人看不到它該怎麽辦啊?


  眼淚打濕毛毛的感覺很難受,花棠幾次想逃,卻敗在了韓藍的哀切之中。


  唉,難道惡貓強搶民女的計劃,就要在美人太愛哭麵前失敗嗎?

  花棠用熱乎乎的身體,在韓藍的肩膀上圍了一個圈,假裝自己是個黑貓圍脖,惡貓式鎖喉,把美人嚇到不敢哭。


  又暖又軟的黑皮,成了體溫偏低的韓藍唯一的熱源,她看了一眼身上有些地方被眼淚打濕成縷的黑貓,忙擦掉眼淚,去拿綿柔的濕巾幫忙把毛毛理順。


  “謝謝。”


  花棠在韓藍這裏呆到晚上,站在玄關的地毯上準備離開的時候,看著眼眶紅腫,精神卻好了不少的韓藍,聽到了她對自己的感謝。


  哇,被鎖喉的美人還這麽乖巧這麽甜,貓又可以了!

  前爪摁了一下韓藍的額頭,你要好好的喲~

  黑貓對她甩了甩尾巴,安慰似的歪頭,然後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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