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鴨蛋黃離開,黑米糊來臨。
天黑之後,城市的夜空隻有幾點星子,花棠站在屋簷上後壓身體伸了個懶腰,然後用圓圓的眼睛看著每家每戶亮起的燈。
九州小區的入住率很高,到了晚上,白色的、橘暖的、偏橙的各類燈光,像是裝在紗帳籠裏的螢火蟲,散發著溫柔又繾綣的光。
貓耳朵微微動了動,聽到了許些炒菜做飯、夫妻交談或督促孩子寫作業的響動,花棠滿意的舔舔爪墊,不愧是貓的子民,今天也在好好生活呢~
就是個別家裏,批評孩子寫作業玩手喝水撓臉的聲音太大,讓花棠連連踩了兩下爪子,準備記下位置明天去圍觀一下。
嘻嘻,幼崽哭唧唧寫作業的樣子最有趣了~
殘酷的惡貓就是這麽沒有同理心,這麽幸災樂禍。
黑貓很滿意自己的壞主意,原地跳了兩下從屋簷踩著貓箱下去,甩著尾巴消融成一團黑影,開始她的例行巡邏工作。
首先,貓的領地不歡迎其他的小動物,尤其是會嚇哭孩子或咬傷居民的流浪狗,花棠是絕對不允許比自己更壞的家夥出現在小區。
其次,花棠要去檢查周圍小肥鳥們的工作進度,有沒有按時把小區灌木花草上的蟲子吃掉,貓的小區怎麽能受到蟲害侵擾?
最後,霸道貓貓圍著小區轉一圈,看看幾處門有沒有鎖好,保安有沒有在認真工作,還有沒有幼崽蹲在小區裏麵貪玩不回家,這通通都是花棠的工作重點。
小區的監控全開,實時記錄著各個角落的動態,卻拍不到花棠的影子,也怪不得餘董至今都沒有摸清花棠平時都在小區做什麽。
隻能說,貓黑則無敵,黑皮就是這麽肆無忌憚,不會被輕易掌握。
結束一天的工作,花棠也累了,彈力球一樣在原地撒歡的放鬆兩下,然後貓爪隨意一翻牌,定下今日侍寢的小被窩。
反派才不要睡外麵,夜深露重,太陽離開後的濕冷空氣讓花棠覺得很不舒服,找個香香軟軟的枕頭和被子才行。
小區裏供花棠挑選的小被窩,可多了呢!
黑暗之中視線不受影響的黑貓,像是團輕飄飄的影子,輕巧的踩上貓箱來到自己的目的地,然後用前爪拍拍玻璃。
很快,窗戶被打開,一雙屬於小姑娘的柔軟小手把花棠接進去。
姚小苗是個二年級小學生,性格害羞靦腆,和父母搬到九州小區已經是第三年,花棠時不時來蹭姚小苗的被窩也差不多兩年了。
花棠的侍寢要求很高,挑的被窩都來自餘餅幹、姚小苗這樣溫和安靜的小姑娘,這樣才能讓黑貓隨意霸占柔軟的床鋪。
這是花棠和小姑娘們的秘密。
起碼,姚家父母就不知道,他們幫女兒把燈關了,說完晚安之後,孩子會在被窩裏等一會兒,如果有貓敲窗戶,就會立刻穿著拖鞋,輕手輕腳把窗戶打開,讓貓進來。
然後,分享自己的一半被窩,等第二天早上天亮前,貓睡醒自己離開。
幸虧花棠不掉毛,要不然“夜闖被窩賊”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姚小苗的臥室溫度比較高,花棠看她隻穿了一件睡裙,就伸爪製止姚小苗想抱她的動作,自己跳到旁邊的毯子裏打滾,把身上帶來夜裏的涼意蹭掉,才歡快的和姚小苗擠在一個被窩裏。
小姑娘沒敢開燈,可借著月光還是看清了黑貓的動作,然後歪著頭抿著嘴偷笑,伸出小手用掌心蹭了兩下貓尾巴。
花棠是小區裏很多小孩子的好朋友,這是家長都不知道的“惡貓另一麵”。
貓的體溫更高,暖和和的窩在姚小苗身邊,陷在柔軟的羽絨被褥裏麵,團成了一坨標準圓,帶小姑娘進入香甜的夢鄉。
直到第二天姚小苗的媽媽來喊孩子起床,看著女兒揉了揉眼睛,然後又把臉貼回枕頭下麵的位置,不禁有些好笑,“苗苗今天要賴床嗎?不可以哦,好孩子上學不可以遲到。”
才不是賴床,是花棠睡過的地方現在還很暖。
姚小苗看了眼窗戶,沒有和媽媽解釋,乖乖起床穿衣服去吃早飯。
“對了,媽媽昨天烤了一些小泡芙,今天帶去學校和好朋友分享好嗎?”送孩子上學前,姚小苗媽媽想起來她裝在盒子裏的泡芙了,孩子性格太過文靜和乖巧,有泡芙也好多交幾個朋友。
沒想到姚小苗打開盒子,單獨留出來一份準備放在家裏。
“苗苗是要自己吃嗎?沒事,媽媽回來再給你做。”女人樂了,看女兒的動作隻覺得很可愛。
“不是,給花棠。”既然是給朋友,那麽就有花棠的一份,姚小苗很認真的解釋。
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姚小苗媽媽想到之前小區業主群裏,有不少孩子的父母都反應,自家孩子單方麵和花棠當了好朋友,故意調侃兩句還會惹怒孩子,仿佛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些了不得的事情呢!
家長都知道,黑貓是不親近人的,平時神出鬼沒的,難得出來曬太陽也蹲在很高的地方,哪怕有些喜歡貓的年輕人想專門去喵喵喵哄她下來,也隻能得到一個“王之蔑視”眼神。
所以,自家孩子和花棠成為好朋友,果然是童言童語,單方麵交朋友吧~
沒想到自家苗苗也不例外,彎腰親了一下孩子的臉頰,姚小苗媽媽沒把和貓做朋友當真,隻覺得女兒真可愛呐。
看,今天也是惡貓成功玩弄成年人的一天!
掙紮著起床的痛苦隻屬於人類,和貓貓無關,花棠從姚小苗家裏跑出來隻是不想麵對喜歡大驚小怪的家長,成年人總是更不矜持,沒有小姑娘們溫柔和聽話,看到她肯定會高聲大喊,或者妄圖把她家養的。
晨曦的光照在黑貓身上,更顯得黑皮油光水滑,花棠打了個哈欠,想到這個時候不會上學也不會上班的白合飛,立刻轉身去騷擾他。
白合飛作為宅男,再怎麽作息規律,都是比不過上學的孩子,所以花棠踩著貓箱從窗戶進去的時候,臥室還拉著窗簾,裏麵的白合飛睡得能聽到悠長的呼吸聲。
可能是手作大神的工具太多,白合飛有著輕微的整理強迫症,家裏到處都是整潔有序的,花棠看了一下沙發,又看了一下臥室的大床。
愉快的決定,沒有小姑娘香香軟軟的白合飛,還是去睡沙發吧。
作為一隻毛毛被打濕,也不影響胖嘟嘟的“實重”黑貓,花棠原地做了幾個放鬆動作,然後接連上跳站在臥室的衣櫃上麵,瞄準白合飛的胸口,清了清嗓子,“喵嗚!”
貓貓跳水,空中翻騰轉體,零水花,技術滿分。
白合飛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貓的“厚愛”,在聽到貓叫的時候就下意識蜷縮躲閃,但沒用,還是被結結實實砸在胸口差點喘不上來氣。
他,鴿大,今天就要成為被貓砸到斷氣的新聞頭條了。
“喵——”花棠拉長了調子,然後連推帶擠,看著白合飛從床上掉到臥室地毯上,滿意的踩了踩枕頭使其鬆軟,趴下前又嫌棄的用爪子把枕頭翻過來,換一麵開始睡。
白合飛:“……”
惡勢力惹不起惹不起,他恭敬的把臥室讓出來,展開客廳放好的被窩枕頭躺在沙發上繼續睡。
動作熟練的達到了全國貓奴的平均水平。
在花棠日行一惡的時候,九州小區的“紅瓦房”一直裝修的那家店麵,總算是迎來了新主人。
“顧哥,真準備在這裏開個小店啊?”說話的男人叫方言,二十七八歲,一身腱子肉,正扛著沙發送到二樓,嘴裏不忘碎碎念。
他就想不通了,顧哥各方麵都這麽優秀,怎麽就打算提前過上養老生活了呢?
方言當兵的那幾年,被顧餘生救過一命,打那天起,他就發誓隻要他方言能吃肉,就絕對不會讓顧哥喝粥。
隻是前兩年方言退役,顧哥又派去執行任務見不到人,他空有一腔熱情沒地方使,隻能暗自扼腕。
現在總算是等到顧哥回來了,方言都已經盤算著把自己開的公司董事長位置讓出來了,務必讓顧哥感受到來自兄弟的熱情。
結果,慘遭拒絕。
顧餘生不要方言的熱情,也不要他的公司,自己買了個二層小樓,準備開個飯館。
方言很受傷,要顧哥接受他送的房才可以恢複的那種。
二樓站著個近一米九的男人,劍眉朗目,五官立體,肩頸線條流暢,低頭組合衣櫃的時候能看到手臂和腰腹緊實的肌肉線條,渾身帶著股迷彩綠的味道,卻和方言這種“耿直大兵”氣質不同,更接近“硬朗軍官”。
成功用外形氣質,把本來也挺帥的方言,襯托的像地主家傻兒子。
“行了,你的公司就好好開,隨便送人像什麽樣子。”顧餘生認識方言的時候,自己也就二十歲,這麽多年的兄弟,哪怕近兩年沒有聯係,也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
他知道方言是好意,擔心自己脫離社會太久,又拒絕了病退轉文職,沒個生活保障。
別看當兵的時候各個宛如人形軍刺、無所不能,可過了身體的巔峰期回歸社會,要是沒什麽好的平台,還真的沒什麽就業優勢可言,尤其是顧餘生這種當了十多年兵的,和社會脫節嚴重,不適用的地方就更多。
方言不懂顧哥為什麽這麽幹脆的和部隊斷了聯係,可是他心疼顧哥沒個家人,退役後隻能來開個飯館,恨不得和雞媽媽一樣保護顧哥。
哎,當過兵的,人都倔,方言看顧哥真的準備開小飯館了,忍不住用“吾兒叛逆傷吾心”的眼神哀怨。
顧餘生一回頭,看著方言的表情,就覺得拳頭癢癢。
兄弟多年不見,是忘掉顧哥教大家“皮就會挨打”的溫馨記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