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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逆命(3)

  聽到曹髦口中說出要討伐司馬昭的言論,王經等人都嚇得變了臉色。


  “陛下,國家正值危難之際,所有人都指望著陛下和大將軍重振寰宇,陛下這是要做什麽啊?”王經苦苦相勸,“況且如今大將軍手握重權已久,陛下憑什麽討伐他呢?這不是去除疾病的方法,反倒會加重國家的禍患!”


  “朕心意已決,死又如何?況且成不成功還不一定呢!取我甲來!”曹髦厲聲向侍從下令。


  冗從仆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皇帝身邊的近侍之臣隨即按照曹髦的吩咐集合了行轅的戍衛和奴仆,共得百餘人。曹髦身披甲胄、佩長劍執長戈登上車駕,率隊離開項縣連夜向淮南前線的魏軍大營開進。


  王沈和王業二人打算拉上王經一同,提前趕去向司馬昭報告此事,但王經卻不願與二人同去,於是王沈和王業撇下王經奔往壽春。


  司馬昭於半夜在帳中被驚醒,聽取王沈和王業的報告之後又驚又怒,急忙把心腹們召來詢問對策。


  鍾會道:“大將軍隻需要把自己綁縛起來留在帳中,對外聲稱自己雖然蒙冤但依舊願意聽候陛下發落,剩下的交給我們去做便是。”


  “這樣就可以了?”


  “大將軍放心,賈充絕不會讓天子來到大將軍麵前!”賈充狠狠地說道,“此間十餘萬大軍,難道還攔不住天子身邊區區百人?”


  司馬昭又問:“那此事該如何收場?”


  “大將軍且安心等候,若是明日天子駕崩,大將軍在三軍麵前哭一場便是了。”


  這一日壽春城中,諸葛誕和文欽正因之前突圍失敗而焦頭爛額,城中傷兵近萬,糧食又緊缺,軍心士氣下降得厲害。


  突圍不得,坐困死地,文欽和諸葛誕都有些心灰意冷,忽然聽到巡城的士兵前來報告,說望見魏軍的陣營中發生了混亂,尚不知緣由。


  諸葛誕和文欽將信將疑,猜測是司馬昭所使的計謀,想要賺他們再出城去損兵折將,兩人登城觀望,隻見一麵大纛從北進入魏軍大營,魏營之中則聚集了大量的兵卒,旌旗搖曳。


  “那是天子的旗幟……”諸葛誕喃喃道。


  “魏主禦駕親征,不是留在後方的項縣嗎?突然至此,難道是敵軍將要總攻了?”文欽心中泛起憂慮。


  此時此刻,魏軍大營之中真正的景象是曹髦親自駕車闖入大營,高呼討伐逆臣司馬昭。


  營中的兵將都不知所措,想要上前阻攔的也被曹髦揮舞長戈逼退:“朕乃大魏天子!誰敢攔我!”


  冗從仆射李昭持劍在車駕側麵,對四周的將士們厲聲嗬斥道:“天子駕臨!爾等還不跪下!想造反忤逆嗎!”


  “司馬昭欺君罔上,朕隻討他一人,與爾等無關!速速退下!”


  營中兵將已經有所動搖,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退至兩旁匍匐俯首。


  曹髦駕車繼續前進,見人便質問司馬昭所在。


  “大將軍已經束手自縛,在帳中等候陛下發落!”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接著又有人帶頭喊道:“大將軍為國征戰勞苦功高,請陛下寬恕大將軍!”


  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附和呐喊,四周一時都是要求曹髦寬恕司馬昭的聲音。


  “閃開!”曹髦對攔在自己麵前喊著請他寬恕司馬昭的士兵怒吼道。


  但那些士兵不為所動,依靠人數的優勢齊聲呐喊,很快便蓋過了他的怒吼。


  曹髦憤怒了,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司馬昭的嫡係心腹,雖然他今日本不想見血,但既然走到這一步了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長戈橫掃,幾名阻攔車駕的士兵死在了馬前,李昭和戍衛們持兵器上前開路,攔路的士兵亦舉刀兵相抗,兩邊人馬戰在了一起。


  營中更多的士兵不知所措,看著軍中同袍和皇帝的侍衛廝殺,一時間他們都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曹髦所架之車的馬被刺傷跪地,他便跳下馬車親自持劍衝殺,稱敢阻擋自己者一律視為司馬昭同謀叛逆將被滅族。


  司馬昭麾下的心腹們見皇帝親自衝殺,心中也有些發怵,不少人開始動搖,不敢盡全力交戰,於是曹髦一路前行所向披靡。


  中護軍賈充在後方遠遠觀望,心中開始緊張,如果真的讓曹髦到了司馬昭麵前,隻怕他們這些人都要跟著完蛋。


  “賈將軍,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怎麽辦?”太子舍人成濟看到曹髦勢不可擋步步逼近,急得滿頭大汗。


  “一群廢物!司馬公養著你們就是為了今日!該怎麽做還用問我嗎!”賈充踹了成濟一腳,狠狠地說道。


  成濟手握長戟,看了一眼揮劍在人群中亂砍的曹髦,覺得皇帝已經瘋了。


  “還不快去!”賈充見他仍然愣著,勃然大怒道:“今日司馬公有難,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那……那是該擒住天子,還是該……殺……殺了天子?”成濟猶豫不決。


  “殺!隻要死的!”


  成濟咬了咬牙,提著長戟帶著最後的士兵迎上前去。


  曹髦見成濟持戟朝自己奔來,挺劍怒斥道:“逆賊!你敢弑君嗎!”


  成濟二話不說,一戟捅穿了曹髦的甲胄,戟刃透胸而過,將其挑翻在地。


  李昭和焦伯等天子侍從見此情景皆陷入驚愕呆怔,遂被衝上來的士兵亂刀砍死。


  成濟低頭看著噴到自己身上的天子之血,在片刻的發愣之後露出癲狂的喜色,然而他正想仰天大笑,卻被從後麵撲上來的士兵按倒在地綁住了手腳。


  “你們做什麽!你們……啊!”


  “住口!弑君逆賊!”一名士兵用刀柄狠狠地砸向成濟的嘴裏,砸斷了數顆沾血的牙齒。


  成濟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人的臉,他分明記得這人片刻之前還和自己一起站在賈充身邊。


  這是過河拆橋,他明白了,但也晚了。


  賈充指示左右把成濟收押,隨後又派人去擒拿了不久前在阻擊諸葛誕和文欽突圍時立下戰功的成濟之兄偏將軍成倅。


  曹髦的屍體就這樣躺在大營之中,無人敢上前查看處置,直到司馬昭身著素衣披頭散發本來,跪在其屍身前痛哭流涕以頭搶地。


  隨後,司馬昭拔劍意圖自刎,但被左右及時搶下,又有人“以死相勸”,要大將軍以國事為重,叛賊未平,不可輕易言死。


  司馬昭順坡下驢,效魏武舊事割發代首,命將天子收斂厚葬。


  隨後,成倅、成濟兄弟被指為勾結諸葛誕和東吳行刺天子,斬首號令三軍。魏軍營壘內盡豎白旗,將士人人頭係白布向曹髦致哀。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


  但其引發的風暴,卻剛剛開始。


  九月,正在準備將洛陽宗室百官遷往成都報功的薑維聽聞曹髦身死淮南,不禁喜出望外,心中再生趁魏國無主一戰定鼎天下之意。


  宛城,陳泰丟下尚未準備完全的防線,匆匆奔赴淮南。


  長安,本已打算放棄長安、趁蜀軍尚未堵死東歸之路時率眾繞道東三郡返回魏國的司馬孚驚聞此迅,最終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不走了,留下來與長安共存亡。


  率領長安尚有戰力的數千人馬和文武將吏東歸的任務落在了司馬望身上,司馬孚獨自留在長安等待閻宇的到來。


  “昭兒,叔父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漢軍抵達的那一日,司馬孚在城中點燃府邸自焚殉國,希望以此來向天下人證明司馬家對大魏的忠誠。


  但他的死遠遠不足以挽回中原已經失散的人心。


  叛逃、投降西蜀之人,在短短一個月之間達到高峰,甚至超過了漢軍剛剛占領隴右的那段時間。


  薑遠在洛陽與自己的舊部們相聚,同時源昕等西征軍的人馬也劃入他麾下,現在他終於成為了一名獨自率領萬人以上軍隊的將領。


  成都的敕使專門來了一趟洛陽,帶來了劉禪給薑遠一人的嘉賞——平南將軍薑遠戰功卓著,封關內侯。


  雖是最低一等的侯爵,但這已經代表著他得到朝廷官方的認定,正式步入漢末權貴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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