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電影就是電影
第218章 電影就是電影
端著碗走過來的封冉冉發現裴亦斐已經睡著了。他的樣子看上去疲憊地讓人心疼。她坐在那裡，沒說話也沒有叫醒她，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旁邊。
雖然他不說——但是她都知道的，他的飛機是什麼時候飛回來包括他之前拍攝一夜未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給他蓋了一床小毯子，卻沒有想到這麼輕的動作居然都驚醒了他。裴亦斐睜開眼睛的封冉冉嚇了一跳，她的表情有點難過。
「我本來以為不會吵醒你的。」
裴亦斐笑了笑，說沒事。
封冉冉把碗遞給他，他認真的吃著，封冉冉的聲音有點低：
「這大概是我學會廚藝以來做過的最不好吃的一碗麵條了。」
「那也是榮幸——你最難吃麵條的第一次給了我啊。」
封冉冉抬起頭看著裴亦斐，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很難想象她是怎樣用這雙看上去乾乾淨淨的眸子在電影裡頭表達出那麼多情緒的——封冉冉現在已經能夠把人物跟自己剝離清楚，她拍戲就是拍戲，生活就是生活，這樣才是演員最好的狀態。
她抱著抱枕看著裴亦斐默不作聲地吃完了，碗她丟到水池沒有收拾，裴亦斐幾乎是累得立刻能睡著的程度——封冉冉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卻聽見裴亦斐問她：
「你新戲真的沒關係么？」
封冉冉知道他在擔心自己什麼——對於她接下來要拍的戲是什麼樣的他心底裡頭也有數，跟上一部輕輕鬆鬆地刷完的電影完全不一樣，這一部電影對她的挑戰真的是太大太大，雖然對自己女朋友有信心，她拍戲這些年裴亦斐也是一路看過來，知道她看上去柔弱，其實卻是一個堅強到了極點的女孩子……
但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還是會稍微擔心那麼一下下。
「比起我——我更擔心你。」
封冉冉的新戲勞心，裴亦斐的新戲也不是什麼好拍的。不管是封冉冉還是裴亦斐，她們兩個都不會對對方說自己遇到了什麼支撐不下去的困難——她們兩個人看著對方的臉，突然笑了起來。
「不行……真的不能聊拍戲這個話題真的太嚴肅了啊！我們應該聊一點輕鬆一點的話題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說——「不如找部電影看。」
……
裴亦斐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可能是看電影的時候可能是後面聊天的時候，他已經不太記得了。
第二天裴亦斐醒過來的時候桌子上頭是已經熱氣騰騰的飯菜。他下午的飛機——他看了一下手機，還有三個小時不到飛機就要起飛了，手機有好幾個經紀人的未接來電，應該是提醒他不要誤飛機的，他爬起來，衣櫃裡頭掛著全新的西裝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去買的。
裴亦斐走到客廳——飯菜的香氣很誘人，封冉冉不見蹤影。桌子上頭擺了一個紅色的盒子，上面放了紙條。
「上飛機之後再打開。」
……
飛機上頭裴亦斐打開了之後才發現封冉冉買給他的是什麼——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不過這的的確確也是封冉冉的作風。之前他送給了她一個熊貓的墜子讓她永遠帶著，她給他的是一個熊貓的手鏈。
「我自己設計的，全世界獨一無二——戴上就永遠是我的男人啦。」
後面畫了一個歪嘴的笑臉——不過考慮到封冉冉的畫技，裴亦斐覺得她應該不是有意要把這個笑臉畫歪掉的。
她就是一本正經地畫得這麼難看的……有如那個抽象的肚兜……
升旗周邊賣得最好的限量版本就是有這個肚兜的版本，可能老外覺得頗有畢加索的感覺吧……總而言之封冉冉的畫技裴亦斐是不敢恭維。不過他看了看，還是笑著把手鏈戴上了——下面居然還壓了一張紙條。
他看了兩眼，還是封冉冉的字跡。
「媒體追問就說是我送的。」
恩，這個交代——裴亦斐摸了摸鼻子，他的笑容擴大了。他還挺喜歡封冉冉這種迫不及待地想要宣誓主權的做法的。
飛機已經開始起飛，他看向了窗外，雲層外頭的天穹顯得很明朗，他的眸光隱約閃爍了一下，玻璃窗戶上頭映照出一連串複雜的代碼，然後最終變成了一個簡潔的界面。
「宿主：裴亦斐。」
裴亦斐的表情有點變化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系統。系統似乎又有了變化——
「宿主目前女友：封冉冉。」
「裴亦斐，男，31歲。目前演技：S。」
裴亦斐眯著眼睛盯著屏幕看，屏幕漸漸虛化，又變成了一開始的玻璃窗戶，而外面的天氣依然很好很燦爛。
上次拿到影帝之後變本加厲宛若附骨之疽的存在……
總會有辦法的，不是么。
……
兩天後。
西湖旁邊的一間私人的茶館。封冉冉小口小口喝著茶——這家店的姑娘茶藝簡直是驚人的好。坐在對面的女人穿了一身旗袍，可能只有她才把旗袍穿出了一種波瀾不驚的韻味，她小口小口地抿了一口茶，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姑娘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是馮明玉。在大病一場之後她選擇回國修養，不再演戲，這家茶館就是她開的。她回來的很低調連媒體都不知道——封冉冉坐在這裡，桌上放著青花瓷器，兩尾錦鯉歡快游弋，封冉冉抬起頭看向窗外霧蒙蒙的山水——
一顆心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她來這裡，是帶了她的新劇本來的。除了馮明玉，刑歷這個老頭兒也在，他悠閑地小口撮了一口茶水，發出了一聲愜意的嘆息聲。
「有時候停下來也挺對的。明玉你早就應該歇息了，這個世界最終還是年輕人的。」
馮明玉笑了笑。封冉冉坐在那裡看著窗外，馮明玉翻了翻她的劇本，她看得很認真，幾乎是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在讀。她單單是看劇本就看了非常非常久，封冉冉看得出來她的認真。身邊的老頭兒本來說不插手，但是看見馮明玉看得這麼認真，他一瞬間也有點心癢難耐了——
他走過來也想看，但是馮明玉已經合上了劇本。她深呼吸了一下，先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然後她才輕聲說道。
「這劇本太難了，寫得很好——國內目前很難有這種水準的本子。」
她說完刑歷立刻就吹鬍子瞪眼的了。
「明玉你可不能漲老外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啊……我可就不信了，什麼本子這麼好，還國內很難有這種水準，別的不說，我的本子，就不差。老古的本子也不差，咱們這群老傢伙，論本子真沒差過。你要說技術不如人我認，但是劇本不可能。」
馮明玉笑了笑，她沒有多說什麼。
她們都是圈子裡頭的人，圈子裡頭的規矩都清楚——劇本在開拍甚至上映前完整版本不能給任何人看，封冉冉給她看已經是破例，雖然她只帶來了一部分，但是也不容易。但是她是圈中人，知道輕重，絕對不會泄露出去。她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輕聲問她：
「導演？」
「斯蒂芬。」
馮明玉微微點頭。
「原來是他。他是絕對的鬼才。如果是他操刀，拿出這個劇本不稀奇。他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他能拍好的——但是他很苛刻，冉冉你能通過試鏡很了不起。」
這個名字一旦報出來，連身邊的導演都不說話了。封冉冉坐在對面。這裡的風景很好——跟忙碌的大都市比，是另外一種別緻的風景。她輕輕地呼吸了一下，這個姑娘認真地抬起頭，她的眼睛真的格外的明亮。
「這部戲我想演是因為我想要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虛幻，什麼才是真正的真實。」
馮明玉看著眼前的姑娘，她的身體畢竟不好，看完劇本有點疲倦了。她輕聲說：「冉冉你有可能得不到答案的。這只是部電影——我當初告訴過你的那些演戲的道理，你應該都明白了。但是我還有一句話，想要同現在的你說。」
封冉冉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
她說：
「電影就是電影。」
她只說了這六個字，封冉冉站在那裡，她笑了。眼前的姑娘有著眉清目秀的臉龐，她站在那裡，只是簡單的一個側臉，卻能夠讓人聯想起西湖的氤氳山水來——這個姑娘美得溫潤如一杯清茶，仔細品嘗，才能體會到其中蘊含的詩意來。
封冉冉站起來，她輕聲地說了謝謝。
馮明玉揮了揮手。人生路上有的時候遇見可以明對錯的導師真的是極大極大的幸運，她正在走的路就是她曾經走過的路。難得是她溫柔妥帖，她不會強迫你那樣做。她只是給你打開了一扇窗戶。
給你一束光而已。
封冉冉走出去的時候細蒙蒙的小雨還沒有停下來，她撐開了一把傘，這裡很幽靜，路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她從頭走到尾，卻感覺自己這種孤獨的行走其實一點也不孤獨。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熊貓墜子——她抬起頭，伸出手接了雨水。
掌心的雨一點點地落到地上了。樹的樣子很溫柔，被雨淋濕的這個世界很溫柔——封冉冉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沒有那麼美好，在普通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頭充斥著黑暗的這個世界啊……似乎有手攥住了她想把她拽入不見底的深淵的那些日子。她見過的那些狼狽殘忍骯髒齷齪慘不忍睹的世界，她見過的黑暗死亡的世界，見過的瘋狂罪孽的世界。
她要一個不漏地，全部演出來。
電影中的姑娘所經歷的人生——就是明亮與黑暗的，最強烈的對比啊。
封冉冉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她平靜地往前頭走去。
如果讓她用一句話評論她即將要出演的電影——那麼她覺得那真實，殘酷，但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