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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峰哥不喜歡

  帶著期待的心情,許知峰吭哧吭哧的蹬車把恭叔拉回挽月樓。


  但他的心情很快變得不美妙。


  「嗯,好的老闆,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更注意溝通方式。」


  許知峰黑著臉掛斷通訊器,再看向對面小人得志的嚴英健。


  嚴英健皮笑肉不笑的沖許知峰揮揮手,「拜拜了您吶,早點回家休息去吧,今晚你該下班了。」


  說完,死胖子轉身,志得意滿的邁開王八步挪了出去。


  嘭!

  許知峰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


  感覺像吃了鹽焗蒼蠅般不痛快。


  卑鄙小人,壞我大事!

  就會告狀,你是三歲小屁孩嗎?

  原來,和許知峰口角交鋒吃了敗陣的嚴英健扭頭就給向挽月打去電話,把事情捅了出去,中間少不得添油加醋含沙射影。


  譬如許知峰身為下屬卻何等目中無人,又明目張胆的在店裡胡作非為,亂搞關係什麼的。


  向挽月雖然沒有偏聽則信,卻是找了個平衡,各打一大板。


  那女人先認可了許知峰保唐甜甜的行為,讓嚴英健別再揪著不放,免得其他同事寒心。


  隨後她又給許知峰打電話,讓許大經理別老和嚴英健頂杠,把店裡氣氛搞得烏煙瘴氣。


  按照向挽月的意思,今晚侯天皓的酒宴接待業務易主了。


  酒店利潤一百萬,接待負責人提成大約能有個兩三萬。


  這筆獎金從許知峰手裡挪到嚴英健的頭上,就當是給許知峰的一板子。


  這板子不痛不癢,向挽月的平衡找得很微妙與精緻。


  但沒人知道許知峰真正在乎的不是獎金,是蹭菜。


  換個時間,他一點意見都沒有,並且還要為向挽月的帝王心術點贊。


  但今晚真不行。


  哪怕他來幹活,獎金直接給嚴英健都好。


  但他不能這樣說。


  換位思考到向挽月的角度,酒店的規矩是誰幹活誰拿錢。


  讓許知峰去幹活嚴英健拿錢,既是壞了規矩,向挽月又會覺得打許知峰這板子太重,欺人太甚,太侮辱人了。


  許知峰既不能說自己是受虐狂,求凌辱,更不能擺明車馬告訴別人他想蹭菜。


  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身為挽月樓大堂經理,骨子裡卻成天想蹭菜,傳出去何等滑稽?

  許知峰深吸口氣,暗想,認栽是不可能的,我得想想辦法。


  包間里,滿臉堆笑的嚴英健向侯天皓解釋了一下,只說許知峰臨時有事回了家。


  侯天皓雖有些遺憾,但沒多問。


  至於本該已經回家的許知峰,卻正站在廚房裡假裝幫廚。


  廚房中四處煙氣繚繞,鍋碗瓢盆和切菜的聲音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但其中有一塊地方卻相對空曠,只有三個人扎堆站在那裡。


  恭叔正眼神迷醉的在燈光下打量手中玻璃瓶,裡面是一小滴深藍色的液體。


  這正是海底血,泛著水晶般的光澤。


  另一人是鄭師傅,恭叔的關門弟子,正全神貫注的調配著食材打下手。


  還有一人則是侯天皓的隨從。


  見許知峰走了過來,這位隨從笑著打過招呼,他並不知道外麵包間已被嚴英健接盤了。


  許知峰一邊陪著閑聊,一邊把眼角餘光掃在食材堆上。


  他越看越是心涼。


  他最希望恭叔做湯菜,那麼自己就能假裝嘗鹽,在嘴裡包一口帶走。


  可這些食材配料卻給他強烈的不安感。


  「以我老恭幾十年的掌勺經驗判斷,海底血這種性寒的珍貴食材最是不能見火受熱,只有做進涼糕里,才能最大化發揮其藥力。我這涼糕內蘊冰泉水、寒山松果漿……可以完美調和海底血絕妙的口感!」


  恭叔解說完了,許大經理心頭果然很涼。


  涼糕這破玩意兒做出來就是一整塊,自己拿頭在上面挖個坑試味啊!

  如果沒外人在,他還能在凝膠之前下手,可正主就守在這裡呢。


  怎麼搞?

  目視著恭叔親手調製的超級涼糕慢慢凝固成形,再眼瞅著鄭師傅小心翼翼端出大海碗,許知峰表面平靜,內心暴躁。


  海碗里涼糕呈現出迷幻的淺藍,光澤鏡面上時有瑩瑩之輝閃爍。


  許知峰惡狠狠一咬牙,去你的向挽月!

  你這板子我不接了!

  他面上泛起自信的光輝,從鄭師傅手中接過海碗放進身旁木架,再回頭對侯天皓的隨從微微一笑。


  「這種涼糕製作精良,裡面凝聚有海底血的玄氣,行走間晃動會跑了氣,讓我來吧,店裡我端菜最穩。」


  他在炫技。


  恭叔在一旁幫腔,「許經理說得沒錯。在陞官之前,他可是咱們店裡頭牌傳菜員。這端菜也是門功夫,更是最後一道工序,十分緊要。」


  旁人不疑有他,點頭認可。


  許知峰端著就走,果然專業。


  只見他昂首挺胸,微微收腰,步頻穩重,不論如何邁步,但他手中木架卻永遠保持在一條水平線上紋絲不動。


  涼糕的鏡面也瞧不見任何顫抖。


  他把端盤子玩成了門藝術。


  嚴英健守在包間門口隨時待命,卻是神遊天外。


  他心裡盤算著今晚撈到的錢該怎麼花,回頭該怎麼用這事去噁心許知峰。


  還有,向挽月已經給唐甜甜的事蓋棺定論,那答應丁嵩的事就不好辦了,還得重新盤算。


  尤其要防著許知峰這杠精。


  他想得太過出神,以至於有人走到自己面前都沒留意到。


  「嚴經理,借過。」


  許知峰悶聲說道。


  嚴英健沒想到這傢伙竟還沒走,乍然回神,怒而失控,嘴巴越長越大。


  許知峰見他要破口大罵,動作流暢背過身,免得死胖子的唾沫星子噴到碗里。


  「許!知!峰!」


  嚴英健果然咆哮起來,甚至抬手要推許知峰的肩膀。


  噢!

  他突然捂嘴嚎叫出聲,褲襠下傳來股陰痛。


  他被許知峰先下手為強,吃了發兔子蹬腿踢中兩腿間。


  這對普通人堪稱重創,但畢竟身為玄士,嚴英健扛得住。


  他登時大怒,周身氣勢湧起,就要調動玄甲的力量教許知峰做人。


  這時候他肩膀上卻突然按來個手掌,「嚴經理,你什麼意思?往我們的大菜里吐口水?還想打翻菜盤子?」


  侯天皓的隨從出手了,竟也是個D級高手。


  嚴英健氣血被壓,剛要冒出頭的玄力縮了回去,茫然回道:「沒有啊。」


  許知峰這時候已經轉過身來,面無表情道,「我手裡這碗涼糕就是海底血大菜,你想賠七百萬?」


  嚴英健脖子一縮,趕緊對著侯天皓的隨從連連道歉,「兄弟對不住啊。我走神了沒看到。」


  「沒事,我理解。你們挽月樓也並非個個都是許經理這樣的妙人。」


  這哥們說話也很直。


  嚴英健十分尷尬,但繼續在客人面前內訌就不像話了,只得悶不做聲的往旁邊讓開。


  他暗自氣憤得咬碎了牙,卻只能和血吞。


  直到重又合上的包間門裡傳來許知峰爽朗的笑聲,他才意識到許知峰出爾反爾,強行介入了。


  良久,許知峰端著個小瓷碗心滿意足的走出包間,裡面裝著拇指大的一塊涼糕。


  完美,到手!

  他不捨得當場一口吃掉,裡面也沒人笑話他,這才是普通人面對超級大菜的正經心態。


  至於嚴英健,已經沒影了。


  許知峰撇撇嘴,告狀狗肯定又得告狀。


  以他對嚴賤人的了解,等會這貨肯定又要拿著向挽月的尚方寶劍來挑事噁心人。


  扣錢罰款就不說了,或許還得找個由頭讓自己連夜加班。


  以嚴賤人的尿性,肯定是在他出差期間的賬務上挑刺。


  但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隨便查。


  許知峰急著回家睡覺,耽擱不得,索性撕破臉吧,愛咋咋的。


  他又回包間與侯天皓告了個罪,這次真從後門直接跑了。


  剛到家,向挽月的電話接踵而至。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嗯。」


  「只是嗯?」


  「不好意思咯。」


  「今天這件事就這麼算了,獎金歸你,唐甜甜我也保。我知道你對嚴英健有意見,但他畢竟是總經理,也是個玄士,你打不過他。」


  「沒問題,我以後注意,少招惹他。」


  以前許知峰每次與嚴英健鬧僵,向挽月差不多都這樣調停。


  她這人看起來死板又冷冰冰的,像滅絕師太,但其實挺念舊情。


  要不是向挽月罩著,許知峰早被嚴英健強行掃地出門。


  二人鬧歸鬧,但總要給老闆面子,相互間拿捏著尺度。


  今天的事,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其實是許知峰挺過分。


  但立場不同,無分對錯。


  「行,那你明早給嚴英健道個歉。」


  向挽月又說道。


  「不道歉。」


  「獎金都給你了,你也不道歉?」


  「獎金給他,我不道歉。」


  「為什麼?」


  「我不喜歡。」


  對面沉默好久。


  「你變了。」


  「沒變。」


  「等我回來,我會揍你,你道歉不?」


  「不道歉。」


  「算了,就這樣,獎金還歸你。但下次我不會再縱容你。」


  嘟嘟嘟。


  向挽月掛了電話。


  許知峰扔掉通訊器,注視著窗外。


  門外客廳里傳來開門關門聲,是陳希回來了。


  許知峰沒出去和她打招呼,干煸土豆絲就擺在茶几上,她能看見。


  許知峰只是在想,或許向挽月說得對,自己真變了。


  隨著成為玄士的日子越來越近,許知峰這個穿越客的心態的確在變化。


  從謹小慎微戰戰兢兢著艱難求存,變得慢慢的故態復萌,那股藏著的倔氣快掩飾不住了。


  又或許是今天終於得到增強型E級玄液最後一種材料,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應該儘快邁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該坐上列車,離開挽月樓這個快要失去利用價值的停靠站了。


  許知峰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在這世上時間很寶貴,成為玄士后時間更寶貴。


  除非是嚴英健那種因為諸多原因失去了往上爬的希望的人,沒有幾個玄士願意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平民也能做的工作里,哪怕待遇更高。


  許知峰這人既隨性,又目的明確。


  如果在這裡呆得愉快,那還好。


  可向挽月能察覺到許知峰的變化,許大經理也能察覺到老闆的變化。


  在她突破進階去了府都之後,碰面次數愈來愈少,感情慢慢淡薄。


  今天又駁了她面子,往後怕是會更生疏。


  許知峰對向挽月是有點怨氣的。


  這一年半來,挽月樓能逐漸壓過鎮里另外兩家,成為當之無愧的文興第一高端餐廳,靠的是他許知峰,不是那個來了之後就總拖後腿的嚴英健。


  同事們的眼睛都雪亮,她有眼線,肯定知道嚴英健什麼尿性,卻還不肯把自己扶正,還在找平衡。


  這一年許知峰在夾縫裡自我約束很多,是因為需要個靠山。


  但成為玄士之後,向挽月這靠山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許知峰開始擁有更多選擇,大不了可以加入侯天皓的團隊。


  那個靠山也不差。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許知峰不屑的撇撇嘴。


  勾心鬥角什麼的,最無聊了。


  許知峰甚至有種感覺,或許當自己辭職離開挽月樓之際,就是嚴英健要殺自己之時。


  但他不在乎,反正積怨已深,也沒有破鏡重圓的意義。


  既然是垃圾,變成屍體就好了。


  殺掉對方才是解決爭端最高效的方式。


  砍不贏的時候才得動腦子周旋。


  這是許知峰三年來新學到的生存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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