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現實與記憶重疊
第120章 現實與記憶重疊
真可謂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一回頭竟然是閆飛。
上次的事薛以懷一直都沒有跟她明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警方把閆飛帶走,最後還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又給放了回來。因著她還在跟薛以懷慪氣,聽到他被放出來后也沒有好好問候一聲。
「閆大哥,你還好吧?」這關懷看似來得有些晚,可他還是欣然接受。
「放心,我沒事。倒是你和阿姨,到這邊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嗎?這邊已經著手拆遷的事宜了,拆遷車輛多你們要注意安全。」何念念此刻還不知,此番負責拆遷重建的正是遠道集團。
俞文見到閆飛總是特別感概,昨晚她還夢見兒子回來了,今天就遇上了閆飛。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又或者是兒子在天之靈的慰藉。俞文向前拉著閆飛的手親切地問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久都不來家裡坐坐?」
俞文飽含親切的責問,讓閆飛的每一根指尖都泛起了暖意:「對不起阿姨,這陣子有些忙。等忙完這陣子,我一定到家裡去看望您和叔叔。」
俞文滿意地點點頭,何念念在一旁看著都嫉妒了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閆大哥才是您生的。」
俞文戳了戳她腦袋笑道:「這裡的房子要拆了,我和念念回來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小飛你到這邊也是要辦正事的吧,那我們就不打攪你了。」
閆飛十分意外,沒想到何家的老房子在這片小區。不知為何,心頭蔓延上一中莫名的情緒:「老家……真的在這片小區?就是這個幸福小區?」
閆飛的震驚讓何念念非常詫異,她們老家在這小區是有什麼問題嗎?閆飛搖搖頭,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一份份資料,古井、榕樹最後都成為定格在唐鏢說的梓樹。
何念念見他神情有些不對,推了推他的手臂:「閆大哥,你沒事吧?我們家在這片小區,你為什麼那麼震驚呢?」
閆飛回過神來,笑了笑:「沒有。阿姨,不如我跟你們一起去吧!萬一有什麼重的東西,我也能使上力。」
何念念本想拒絕的,可閆飛已經率先進入小區道:「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閑,走吧,我也很想看看……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不知為何,心跳得越發厲害了。閆飛自問,自己的心境向來可以平穩,可像現在這樣心跳狂亂的原因,他卻說不上來。
每一級階梯踏上去,心頭就忍不住又繃緊一點。
房子空了那麼多年,期間何致言倒是隔一兩年來打掃一次,可後來上了年紀也就沒有再來了。太久不通風,房子里透著一股霉味,灰塵也堆積好一層。推開窗陽光透進來,照在一張陳年的老竹椅上。
陽光下,空氣裡布滿的塵埃在漂浮,閆飛愣愣地看著靜靜的老竹椅。記憶深處有畫面閃過,如同那沉澱著時光的黑白老照片。他環顧四周似曾相識,心頭那緊繃的心弦,漸漸變成了一雙無形的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變得那麼急促。
有什麼東西像是要在心頭破土而出,他捂著心口,呼吸越來越急促。俞文在翻東西,何念念對這裡其實也很陌生,跟閆飛一樣到處看看。等她發現閆飛有些不對勁的時候,閆飛扶著牆閉著眼睛,腦海里浮現的畫面實在太多。
還有一道溫柔的聲音,一遍一遍呼喚了他的小名。小飛,小飛。到底是誰?誰在叫他?他又是誰?
「閆大哥,你怎麼了?從剛才上樓的時候你就不太對勁,你到底怎麼了?」
閆飛睜開眼睛,看著何念念有些入神。何念念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閆大哥,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還沒等閆飛回答,房間里傳來聲音,兩人連忙跑進房去:「媽,怎麼了?」
俞文捂著嘴巴,搖搖頭卻聽見了她的抽泣聲。她手中捧著一本相冊,何念念湊過去,才發現這本相冊里全都是她死去的哥哥的照片。
就是因為怕她睹物思人,所以何致言在離開搬離這裡的時候,唯獨沒有帶走兒子的照片,就是怕妻子看了更加抑制不住自己思子之心。沒想到,今天塵封的照片再被翻起來的時候,她那痛失幼子的傷口依舊沒法痊癒。
何念念抱住母親:「媽……別難過了,哥哥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他可不希望看你這樣。」
俞文擦了擦眼淚,點點頭。閆飛站在母女兩身後,他一步也不敢往前邁,心跳快跳出了嗓子眼:「我……我能看看嗎?」他指著相冊,何念念見它遞到他手中。
照片是按照時間排起,從剛出生到滿月到百天……直到何崇飛四歲戛然而止。反倒最後一張照片,閆飛的手已經在顫抖。那緊繃的心弦慢慢變成百般滋味,他放下相冊轉身離開。他一眼不發靠在樓梯口抽起煙,何念念安撫著母親,完全沒有注意到閆飛的反常。
夾著香煙的手,都在顫抖,眼眶已經有些濕潤了。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多少次,他離答案那麼近,卻又一次次錯過。榕樹、梓樹,原來這就是真相。
百感交集,一支香煙迅速燒完,他又續上一支。只要這樣,他此刻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歲月的痕迹掩去記憶里的色彩,當現實與記憶開始重疊,湧上來的記憶片段每一幀都似是而非。
等俞文緩過來,母女兩才發現不見了閆飛身影。大門開著,何念念追出去見他在抽煙:「閆大哥,我還以為你不告而別了……」
閆飛抬起頭看她,隔著十幾級階梯的距離,他動動嘴唇半晌才開口:「念念,以後能不能換個稱呼?」
何念念一愣,笑了笑:「怎麼了?閆大哥這個叫法我都叫這麼久了,難道你現在才覺得聽起來不舒服嗎?」
閆飛搖搖頭:「就叫大哥吧!前面加個姓,聽著有些……彆扭。」
此生恐怕永遠無法言說,一個只能被永遠掩藏的真相。是保護他們,也是救贖自己,這個秘密他一個去承受。
何念念想了想,好像也是在理。不過……靳楠要是聽到了大概會不開心吧!那就在不在靳楠面前叫就好了,她釋懷地叫了一聲大哥,卻又想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想到這茬。
閆飛掐滅了煙頭,思索了片刻:「剛才看到你哥哥的照片,覺得跟我小時候挺相像。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所以就很想做你大哥。這個理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何念念笑了笑,點點頭,卻更好奇了:「原來你小時候跟我哥哥長得很像啊,改天把照片給我看看?」
閆飛一愣,搖頭:「小時候的照片沒有過塑,放在老房子里又濕又潮都被毀壞了。阿姨怎麼樣了?有什麼東西要搬走嗎?」
他轉移了話題,何念念回頭看了一眼俞文。其實值錢的東西早就搬走了,剩下的也沒有什麼了。只是當年沒有帶走的照片,俞文小心翼翼地都把它們打包好。回頭,她推開另一間房門,那是何崇飛的房間。
這房間還是原來的模樣,裡面擺著很多玩具,何念念有些擔憂地攔著她:「媽,爸爸說了,這間房你就不要進去了。」
房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閆飛的記憶也想被開啟了一座殿堂。琳琅滿目的玩具,有大有小,有商場購買的,也有手工製作的。就連那擺著書桌前的竹蜻蜓,都跟破碎的記憶片段重疊了起來。
俞文知道丈夫的擔心,可她今日回來了,又豈有不看一眼的道理:「你放心,我就看看,隨便……把你哥哥愛吃的東西給他擺上,也告訴他記得回家的路……」
何念念垂首有些難受,飯盒打開,菜已經涼了。俞文小聲地自言自語,而閆飛不敢進房,生怕被她們看到自己眼眶已經泛紅。三十年來的未亡人,卻要看著家人祭奠自己。
過了許久,俞文終於收斂起哀傷的事情。握起那隻竹蜻蜓,何念念卻制止她:「媽,你這樣我們可都放心不下。屬於哥哥的東西,就讓他們永遠留在這裡陪著哥哥吧!」
俞文回頭看看女兒,好不容易隱下去的眼淚,又開始閃動在眼眶:「好,聽你的。」收拾了東西,三人準備下樓。閆飛最後一個,母女兩誰都沒有看到,他關門前帶走了那一支竹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