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體貼
謝慕林現在的心情挺激動，但又不好在永平郡主與四皇子面前顯露出來。
她估計這兩位主兒都不太明白，紫禁城文淵閣里所謂的雜書或太宗皇帝手記，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雖然永平郡主在世代崇尚太宗皇帝的北平長大，而四皇子也能理解技術改革對於生產力的重要性，但他們畢竟還是古人的思維，心裡並沒有太把那幾萬冊所謂的雜書當一回事。興許北平作為軍事重鎮，在此當家的燕王會時不時借些軍事、地理相關的書籍出來做個情報參考，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他們可能就不會太放在心上了。四皇子只重複了一句話——輿圖不可出紫禁城，就再也沒有禁止謝慕林在文淵閣里做些什麼了。他甚至沒有禁止她去看輿圖，只是不讓她把圖帶出紫禁城罷了！
謝慕林自己就有地圖冊，完整又詳細，其實並不需要那未必十分準確的明朝版地圖。至於其他的書，想到北平坐擁這麼大的文淵閣藏書，燕王又能時不時從裡頭借書出來看，都只能世代傳承下一個水泥配方，可見那些藏書裡頭，未必真有什麼穿越者慣用配方的詳細資料，諸如水泥、玻璃、香皂等物。謝慕林不指望文淵閣中的藏書能助自己致富，反正都是郡王妃了，她並不缺錢花，也不是很想發財，只是盼著婚後能取得一定的自主權，發展自己的事業而已。
但她很想知道，當年那位穿越前輩太宗皇帝，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留下了太多的謎團與遺憾。以他貴如皇帝，尚且留下了這麼多的遺憾。謝慕林很想從他的經歷中吸取經驗和教訓，好為自己未來的行事定下方向，免得步上前者後塵。
謝慕林陪著永平郡主與四皇子說笑聊天，直到夜幕降臨，吳瓊葉姑姑親自過來請兩位尊貴的小主子回宴席上去了。
她笑著向謝慕林請安問好，開口就稱呼「郡王妃」：您這一日也累了，原該好好歇歇的。沒想到郡主還拉著四殿下過來打攪您，實在是對不住。王妃知道后頗為生氣，讓小的替她給郡王妃陪個不是，請郡王妃原諒郡主小孩子脾氣吧。」
聽了她的話，永平郡主立刻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哎呀，我都忘了這一層，只顧著聊得開心了。我確實不該把四弟帶過來打擾嫂子的。」
謝慕林微笑著起身對吳瓊葉姑姑道：「姑姑言重了。郡主與四殿下過來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歇過了，正覺得沉悶無聊呢。有郡主與四殿下與我玩笑解悶，反倒讓我自在了許多。請姑姑替我轉告王妃，請她不要責怪郡主。郡主是怕我孤單，才特地過來的。」
吳瓊葉聽得笑了。她看著永平郡主長大的，幾乎把郡主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管燕王妃怎麼說，新進門的郡王妃能表這個態，護著小姑子，她就很歡喜了。她忙道：「郡王妃大度，對四殿下與郡主也關愛有加。王妃知道了，心中必定十分歡喜！」
說完了，她又轉頭去對永平郡主道：「雖然郡主是怕新嫂子孤單，才特地過來相陪的，但陪了這半日，也該回去了。席上只有王妃一個人招呼那麼多堂客，郡主就不幫襯一把？」然後又對四皇子笑了笑，「四殿下放心，方才那沒眼色的母女倆已經被送回席上了。您這時候回去，是不會撞到她們的。」
四皇子懵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笑道：「嫂嫂這裡有太多的好東西，我都樂不思蜀了，竟然差一點兒就忘了自己為什麼會跑到新房來躲清靜。不過，既然那兩位女客都已回到席上，那我自然就能放心回去了。只是，我也不打算回堂客席上去了。我是男子，都十二歲了，怎麼好再往內闈里鑽？！我上前頭找堂哥去！就算堂哥這個新郎官無法抽身陪我，好歹還有小袁將軍不是？小劉也會一直在我身邊侍候的。」
吳瓊葉姑姑聞言，只好道：「那小的一會兒就去回稟王妃了。四殿下若要往前頭大宴上去，小的就安排人給您引路。」
四皇子微笑點頭。
謝慕林這邊還有些好奇，不知道四皇子遇上了什麼可怕的女客，竟然讓他避之唯恐不及，但人家不說，她又不好公開問，那顯得自己太八卦了。今天她是新娘子，還是要維持一下淑女形象的。於是她便微笑著送走了四皇子、永平郡主與吳瓊葉姑姑。至於兩位貴人要借走的筆記、畫卷等物，自然有吳姑姑派出可靠細心的侍從，先一步送回他們的房間里去。
等到謝慕林命青橙帶著兩個小丫頭重新把嫁妝箱子封好的時候，翠蕉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找上門來了。
翠蕉如今已經改梳了婦人的髮式，今日也穿著一身喜氣的新衣，頭上插著精緻的銀鎏金簪，腕間掛著金絲鐲，面色紅潤，眉眼帶笑，儼然是位幸福的小婦人了。
她笑嘻嘻地給謝慕林行禮，還口稱「郡王妃」拜倒，謝慕林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忙叫她起來：「你跟我講究什麼客套？！」
翠蕉笑著在香桃與青橙的攙扶下起了身，又指著那大食盒道：「這是王妃吩咐大廚房，專門給姑娘——啊不，專門給郡王妃安排的晚飯，都是今天宴席上最美味的菜色，還有湯水點心，現在還是熱的呢。郡王妃想必餓了吧？快先用飯吧。兩位妹妹也一塊兒用，今晚要忙的事情還多著呢，再過些時候，可未必有空閑了！」
香桃與青橙不知為何有些紅了臉，齊聲應了，便去布置碗筷。前者打開食盒蓋子，取了裡頭的菜色出來，發現共有六菜兩點一湯，確實豐盛美味，令人看了都食指大動，不由得讚歎了一聲：「真不愧是王府大宴上的菜色，看著就與別家不同！」
謝慕林看了幾眼，認出了一半的菜色，剩下的一半，不吃過還真拿不準是什麼。
她便問翠蕉：「你如今是在這王府里當差了？」
翠蕉笑著搖頭：「不是啊，我是在永安郡王府里當差的，我男人如今是郡王府的二管事。」她做了個手勢，「這裡就是郡王府啦！」
謝慕林明白了，翠蕉指的是他們現在住的這個位於燕王府西路的五進大院，雖然沒有郡王府的規格，卻有郡王府的內在呢。
香桃與青橙擺放好食具，請謝慕林起筷。謝慕林挾了幾種菜嘗一嘗，發現還挺合自己口味的，便猜想是翠蕉這個熟悉自己飲食喜好的前員工起了作用。
然而翠蕉卻搖頭：「不是呀，這是郡王爺親自吩咐大廚房那邊備的菜色。燕王妃娘娘原本吩咐的還不是這幾味呢，今天席上有更稀奇少見的珍貴菜色，本來燕王妃娘娘是打算送那個來給郡王妃的。可郡王爺說，郡王妃不會喜歡那些菜的，更喜歡這幾種，燕王妃娘娘便讓大廚房的人照著郡王爺的吩咐辦了。我是拿到食盒后，才知道裡頭有什麼的，本來還以為要幫郡王妃解決幾道你不愛吃的菜呢，沒想到郡王爺這麼了解你的喜好，根本不必旁人操心！」
謝慕林訝然，心想朱瑞原來這麼清楚她的喜好嗎？平時還真是沒太留意。不過他們確實不止一回同屋吃飯了，只是未必坐一張桌子罷了。他怎麼就有這樣的細心，還能留意到她愛挾什麼口味的菜色呢？
謝慕林心下為新婚丈夫的體貼而感動著，便又聽得翠蕉道：「今兒郡王妃在新房裡，還算清靜吧？聽說有好幾位宗室里的太太奶奶們都跟燕王妃娘娘說，要過來鬧新房呢！是郡王爺求了郡王妃，不讓她們來，才沒擾著郡王妃清靜的。」
謝慕林更要吃驚了：「你是說，今天沒有旁人來鬧新房，整個下午只有永平郡主和四皇子過來陪我說話，是因為瑞哥事先求了王妃，把人攔下的緣故嗎？！」
「當真如此！」翠蕉笑道，「要不是這樣，我聽說郡王妃進了王府，就該趕過來陪著了。宗室里也不是人人都喜歡郡王爺和郡王爺娶的新媳婦的，聽說還曾有哪家太太奶奶們看中了郡王爺未娶，有心要壞了郡王爺跟郡王妃原本定好的姻緣，把自家侄女兒、外甥女兒什麼的推給郡王爺呢！哪怕郡王爺做不了燕王，好歹也有郡王爵位，但凡有哪家的侄女兒、外甥女兒做了王妃，那也是無上的榮光啊！幸好郡王爺一概不理會這等厚顏無恥的人，堅持與郡王妃雙宿雙棲，真真不愧是郡王妃看上的男人，就是有擔當！」
謝慕林輕咳了一聲，覺得翠蕉今日比往日要肉麻許多，不過這丫頭說的話倒是信息量很大。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除了徐夫人，宗室里還有別的女性長輩盯上了朱瑞妻子的位置嗎？
朱瑞直到婚前一個月，還時常到謝家來見她。每次見面，都會與她長談一番。但他從來不會提起這些糟心事，她還以為兩人的婚約十分牢靠呢，沒想到，這世上愛做白日夢的人有那麼多……
謝慕林問翠蕉：「那如今呢？那些如意算盤打不響的人，是不是正等著要給我來個下馬威呢？！」
翠蕉道：「人家自然不會顯露出來，但我們底下侍候的人心裡都有數呢！比如今兒吵著想要來鬧新房的幾位太太奶奶，就未必個個都是好意。還有那位徐夫人，聽說她今兒也來了。她沒有開口，可一位素來與她交好的宗室太太，就鬧得格外歡騰……」
謝慕林冷笑了一聲：「我如今婚禮都行過了，冊封也有了，不管宗室里如何說我閑話，也改變不了我的身份地位。她們若敢來鬧，難道我就真是軟柿子任由她們欺負了不成？！真把我惹惱了，我也不是不會反抗的人！」
翠蕉看著謝慕林的表情，無奈地嘆氣：「可見郡王爺多麼清楚郡王妃的性情脾氣，所以才求了燕王妃，把人都攔下了，免得大喜的日子，你就跟宗室里那麼多女眷吵起來。就算燕王爺、王妃和郡王爺都偏著你，傳出去也不是什麼好名聲。我的好姑娘，郡王妃，你今兒可是新娘子呢！哪怕是裝，也要裝得靦腆斯文些，別叫老爺太太在家裡聽說了消息，為你擔心！」
謝慕林有些訕訕地：「知道啦。她們這不是沒來嗎？她們不來惹我，我也懶得去理會她們，好好的怎麼會吵起來？」
翠蕉對她這話不置可否，拿起一雙筷子，就替謝慕林布起了菜。謝慕林簡單吃了個八成飽，又漱了口，便把剩下的飯菜都讓香桃與青橙兩個吃了。香桃問翠蕉：「你可要一塊兒用飯？」翠蕉擺手：「我們侍候的人有專門吃席的地方，就在後院。我婆婆囑咐人給我留了晚飯呢，我一會兒再回去吃就行了。」
既然如此，香桃青橙便索性把兩個小丫頭的飯也傳了來，四個人一塊兒圍坐著用了晚餐。謝慕林叫了翠蕉到裡間坐著說話，好奇地問起：「方才聽吳姑姑說，四殿下與永平郡主好象遇上了什麼女客，是一對母女，為了躲清靜才跑過來陪我說話的。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翠蕉想了想，撲哧一聲笑道：「我曉得了。底下人也在暗地裡議論這事兒呢！跟著四皇子與郡主過來的人不曾進內院來，就在前頭跟幾個下人訴起了苦。我聽著他們的形容，覺得那對母女聽著有點象是隔壁萬太太和萬四姑娘。不是說，萬四姑娘對四殿下一見鍾情么？萬太太聽說四皇子可能會來參加郡王爺大婚的宴席，便特地把萬四姑娘帶來了，開宴后也不在席上吃喝，尋了借口專門跑外頭去找四皇子，竟然還真讓她們遇見了四皇子和他的隨從！
「那萬四姑娘羞答答地向四皇子訴說兩人曾經的相遇，四皇子分明什麼都不知道，心裡還納悶呢！還好他的隨從擋在前頭，才沒讓萬家母女衝撞了貴人。後來永平郡主來了，才總算把萬太太與萬四姑娘打發走了。只是聽說她們母女回到席上，也仍舊張望著，似乎盼著四皇子回去后再搭話呢。四皇子生怕再遇上她們，便求了郡主帶他四處閑逛，避上一避。郡主想必是怕別處閑雜人等太多，擾著了四皇子的清靜，才會把人帶到新房裡來的。」
謝慕林恍然大悟，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萬家母女，沒想到很有行動力嘛，但這姿態是不是太難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