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不速之客
894
眾人眼前黑了。
“匡當”一聲轟響。
眾人驚駭。再一瞧,是有人關上了養牛場厚重的大門。接著,就聽裏麵傳來門栓的推送聲。這便是那接應顏初子的來人。他緊隨道人退到門檻前,突然一頓。等他退入門內有數丈,這才疾速碎步後撤。隨後陡然轉身,肩到腳到手到,趕在對手搶上來之前關門落栓。動作之快,令人咂舌。
眾人駭然。隨即一擁而上、奮力砸門。
“好身手!”
有人道。眾人又是一愣、麵麵相覷。也不知從何時始,院內突然靜了,越發顯出這不大的聲音內勁十足。更可怪的是,這聲音似是從左前發出,而此時眾人麵前卻是空空如也。難不成是鬼?
隻聽身後又有人道:
“別慌嘛。來,來,來。把大車趕來。翻牆。”
眾人再一瞧,身後不知何時冒出倆提刀挎槍的大漢。其中一人一邊招呼手下趕車,一邊朝眾人拱手。眾人釋然,呼啦一下閃開一道口子。
原來是吳川。
還有老爺子朱二。
895
這到底是咋回事?
先前說到,顏初子一路狂奔,何其迅捷。那時可沒吳川的事。轉眼間,這彪人馬怎麽就又出現在了城西南永平坊養牛場?
就算讀者不問,我也得說說。
原來按吳川事先估計,今兒這占據了“逍遙樓”有利地勢的馮處澄一夥,突圍而走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因此,幾方商議好的方案,老張蓋率人堵在“逍遙樓”南門前;李白等卡在“逍遙池”、伺機策應老張蓋;吳川的大隊人馬主攻“逍遙樓”後院。幾家合力,解救陶氏兄弟。老張蓋、李白等二話沒說應命而去。
可瞧著這幫一溜煙走後,吳川心裏直打鼓。
他很無奈。誰讓他師傅老兄弟倆攪和到朝庭上邊的爭鬥裏去呢。要不是他師傅往裏摻和,他與馮處澄一夥八杆子也纏不到一塊,老兄弟倆如今也不會落到這田地。你別瞧老張蓋和李白等信誓旦旦,要與他共進退。可吳川混跡江湖多年、老於世故,心裏明白那都是虛麵兒。今兒這解救陶氏兄弟的活,還是靠吳川的人馬。老張蓋和李白那兒隻是佯攻,能造足聲勢,就是天大的麵子。倒是久曆沙場的印西橋叔侄,可以借把力。後來,當印西橋提議帶大隊主攻“逍遙樓”後院時,吳川一口答應。
他與印西橋約定,印西橋率大隊殺進後院,隻管鼓噪喧嘩、鬧出夠大的動靜即可。屆時他帶另一撥精銳騎卒翻越東牆、抄馮處澄一夥的後路。力爭一舉擊潰馮部老營主力、救出陶氏兄弟。就在他埋伏已定、正待踏了馬背上牆時,忽然“逍遙樓”南門前喊殺時爆起。猶疑間,手下來報,馮部主力裹挾了陶氏兄弟、已潰圍西去。吳川一邊跌足大罵張蓋李白等誤事,一邊慌忙從東牆下盡數撤出、搶出天街。無奈,此時馮部主力早絕塵而去。他估計顏初子此刻西去,隻有一個去處,便是城西南永平坊養牛場。於是,他揮師越過天街、直插永平坊、轉身西追。等他率了一幫徒眾趕到養牛場西邊,正打算去抄回顏初子後路時,忽然聽得養牛場內已是喊殺聲一片。
他不明所以,隻得潛伏下來。
他打算一邊瞧一瞧動靜;一邊派人打探養牛場內到底怎地一個情勢。就在這當口,有人趁亂開始發難。瞧那身形,是師父陶老三。而陶老三寶刀不老,一下便掌控住局麵。他大喜。正準備傳令出擊接應。
誰料不知咋回事,陶老三突然又敗了。
好端端的情勢陡然調了個頭。
896
吳川出手了。
這一幫人從坊道對麵飄然而至。奇兵奮然一擊,局勢和緩。著人護住陶老三後,他率主力奔向陶家老爺子。剛跑出一箭之地,有人來報,陶老三傷重垂危。於是他吩咐大夥趕緊接應陶老大,自個兒回頭奔到師傅跟前。
此時,陶老三隻有出氣的份兒,眼看就不行了。
吳川萬沒想到,剛才一個小小的意外,竟將一代梟雄撂下了。就好比打得厲鬼的鍾馗,卻偏偏栽在了一淒淒惶惶的小鬼手裏,領他不勝唏噓傷感。
好在他及時趕到。
身邊就有一療傷高手,也隨身攜有各種貴重的金創藥。他著這人先緊急處理了一下傷處,便護著老師傅來到近旁一好友的看似普通民宅的偏僻別業。當下,他托人找來一輛好車和倆善於護理傷員的熟老婆子,準備立馬將陶老三轉入與他投緣的京城名藥局“寶善堂”安頓。這邊忙完,他轉身提槍掠出門來。趕巧,甫一出門,便險些撞上張蓋派來的信使老爺子朱二。他沉了臉,隻點了點頭,就扭身趕往養牛場。老朱二“嘿嘿”苦笑、翻身緊隨其後。吳川到得養牛場門前,正遇上顏初子挾陶老大退入院門。他那些手下,進退失據、茫然不是所措。
他怒極、爆喝一聲。
897
眾人回頭見是吳川,臉兒都舒活了,轉紅了。
這人心一穩,精氣神就不一樣了。手頭的家夥全又掄起來、轉眼來到門旁。隨後,眾人“呼啦”一下,紛紛越車上牆。吳川忙道:
“別慌!”
眾漢子忙收腳住手。
正狐疑間,眼前忽地一紅。就見斜對麵堂屋有數人“噔噔噔”大踏步走來。其後有人一橫身,掠到來人側前,手裏擎了的一大把火,照得院裏透亮透亮。
吳川心裏一凜,凝神望去。隻見走在前麵的,是一胖大身材的老者,提了一把鮮血淋漓的大砍刀。緊挨著他的,是個書生模樣、手左臂被白布纏著吊在頸下的年青人。這便是張蓋和李白。這倆人,簡直就是他眼下最不情願瞧見的人兒。眼下在吳川看來,這一老一少,就是倆糊塗蛋。該去的不去,不該來的地兒,卻顛顛地來了,怎地不讓他惱火呢。
他不禁皺起眉。
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俗話說。信然。
898
老朱二見狀惱了。
忙傾下身、朝吳川耳語解釋。
吳川無語。他是個明白人,不會跟事理拗勁。眼下明擺著人家在理,臉麵上萬不可再難為人。老朱二笑笑,知曉他心裏還別扭著。也難怪,這個人精吳川,他哪會知道,今晚大鬧養牛場的,竟然就是老張蓋。先前若曉得是這樣,他說啥也不會拉在後麵,早一路踹了顏初子場子。
原來,老張蓋與吳川的估計正好相反。
他以為“逍遙樓”地處皇城根,馮處澄一夥不敢在此一味胡鬧,突圍而走的可能性更大。他要盡可能地將對手壓在南門坊道內。而窮寇一旦突出坊道,場地空曠,他那幾號人很難抵擋。於是,他一邊令司馬無疾矚咐隨從不若趁間殺傷一批對手後,早早避開鋒芒。對瘋狂突出院門的顏初子這幫悍匪,他隻是稍作抵抗,邊結成圓陣、一步步朝一條南北坊道的南麵退去,讓出一條西去的通道。隻是有一小段時辰,這幫家夥居然毫不領情,不僅一哄而上,而且前後夾擊,大有將他們屠之而後快的瘋勁。好在也就在轉瞬之間,仿佛一條條瘋狗顛過了癮,眾人“呼喇喇”收住手、翻身南去。這夥人疾疾掠過坊道南去,跑得比兔子還快。任老張蓋見多識廣,那一刻也差點把老下巴駭丟。震驚之餘,隻得翻身疾追。還是司馬無疾回頭一把將他拽住。
老張蓋經這提醒,冷靜下來。
於是不再理會南去的顏初子,重新收拾起人馬,疾疾潛往永平坊養牛場。這邊的一快,正好壓過了朱鎧動作的遲緩,讓他搶得了先機。先是三下五除二,幹掉了留守養牛場的幾個老弱兵丁。朱鎧一行退回大院,先泄了勁;還未站住腳跟,老張蓋便率眾便猝然發動攻擊,一舉將對手拿了下來。
除了陶老三的那個意外。
和顏初子的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