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波瀾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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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人闖進東屋來。
是“神腿仇三郎”。他被是顏初子派在夾道旁值守的。今兒朱鎧特意把顏初子的席位，安排在陶寶森的斜對麵，牢牢地控製住南向的門道。仇三郎在樓道甫一現身，就被他瞧見了。
顏初子不高興了，臉拉的好長。
今兒夾道旁的活特重，他曾反複交代，要仇三郎一刻不離給他守在那兒。現前他去已慰問過，還著人給他的弟兄們送去一隻大火爐，和一大鐵鍋熱辣辣的紅燒肥羊肉，讓他們輪班享用。怎地才過了一會兒，就憋不住跑這兒來了。他朝仇三郎擺擺手，讓他止步。又乜了一眼陶寶森，見老頭隻顧埋頭喝酒，不禁一樂，騰地直起身，隻一扭，離了坐席，掠到門中。正待拔腿來找仇三郎，卻迎麵撞上從西屋移過來的馮處澄。
他趕緊頓住腳。馮處澄臉色難看。他也對仇三郎的現身，也很不滿意。不過，他更關心仇三郎此行何為。他知道，這仇三郎是個老軍伍，不會不知道，眼下夾道旁是離不得帶頭大哥的。恐怕是出了啥意外，非他親自出麵稟報不可。他朝顏初子點點頭，要他耐心。隨後一側身，來到陶寶森身前。他從侍侯在一旁的侍女手裏，拿過來一隻空碗，讓她斟滿紹酒，來敬陶寶森。這一來，就把陶寶森的視線擋住了。
顏初子會意。
轉身掠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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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三郎正躊躇間。
顏初子掠到他身旁，把他拉到門外走廊欄杆旁。等他說完此行緣由，顏初子頭一下大了三圈。
下麵這段，便是仇三郎說的故事——
原來，就在顏初子剛離開夾道旁不久，先是有一娃兒直闖“逍遙樓”的後院，說是找陶氏兄弟。被梭巡院牆的老家人截住後，居然哭鬧起來。結果被從夾道南頭聞聲趕來的護院兵丁轟走。接著，與那家夾道隻一牆之隔、規模宏大吳氏豆腐作坊裏，突然起了騷動。
沒多大一會兒，這嘈雜聲便穿過夾道，移到了“逍遙樓”的後院門前。
這是一男倆女仨人。打頭的是陶寶昌的寶貝獨生女兒、江湖上人稱胖嫂的細瘦女人和陶寶森的小徒弟胡守仁的婆娘。緊隨其後的，是一身素色錦袍卻手提大刀的胡守仁。
聞聲橫在院門前的老家人，趕緊帶上門，將來人攔下。倆女人罵罵咧咧、推推搡搡，一來二去，陶寶昌女兒就突破那老家人的糾纏，撞開院門、往“逍遙樓”徑去。眼見這招不靈，掩在屋角的倆守衛，一前一後包抄過來，把女人生生截住。他倆也不打話，隻一人一隻胳脖，拽了女人就往門外去。胡守仁見狀大怒，把帶鞘的大刀一橫、大踏步而來。沒等他靠近那倆莽漢，屋內的仇三郎早抄了一杆蛇型長矛，一掠而出，朝胡守仁身側連出殺招。而胡守仁左躲右閃，一連三個伶利轉身，避過對手的頭一輪攻擊，愣是沒去褪了刀鞘。倆婆娘見狀大哭大鬧。
仇三郎奇怪，橫身收手。
再一瞧，才認出眼前這文人裝束的大漢，竟是北門禁軍同僚胡守仁。雖然不在一個上司手下，卻是常見麵。許是往日碰頭是，穿得是軍裝，今兒咋一瞧有個著錦袍的大漢橫刀闊步而來，再沒想到會是胡守仁。仇三郎愣在一旁，尷尬極了。倒是胡守仁拍拍身上的浮灰，高聲喝住倆女人的哭鬧，隨後朝仇三郎抱歉地笑笑。仇三郎這才回過神來，連道“得罪”。他一邊將手裏的兵器扔到牆角、恭手來給胡守仁賠禮。一邊吩咐手下放了陶寶昌女兒。
仇三郎好惱。既是同僚鬧了場誤會，話就好說了。仇三郎將這仨人讓進屋，而那倆動手拉扯陶寶昌女兒的漢子，少不得也來賠禮。那先前攔下倆女人的老家人，還把擱在櫃子裏、留著晚上再嗑的花生瓜子，捧了一大籮來。閑話說完，就轉入正題。胡守仁說，他是來接人的。
接師傅陶寶森和他大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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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三郎笑了，道：
“我也正想瞧他老人家哩。有一陣子沒見著了，想跟他討酒喝。”
他這是在打哈哈。胡守仁知道，他那兒也跟師傅有生意上的來往，在一塊兒吃喝本是常事。好在他今兒是有備而來，不怕著小子耍賴。他胡守仁今兒倒想耍一耍他，一出剛才那口惡氣。於是“嘻嘻”笑道：
“沒在這兒？”
“沒在啊。”
“那好，”胡守仁探手入懷，摸出一團仇三郎拍在仇三郎麵前，冷笑道，“三哥可還認得它？”
屋裏光線不甚好，加之這玩藝兒色澤黯然，仇三郎一眼還瞧不出這是個甚東西。他抬起腦袋瞅了瞅神情肅穆的胡守仁，“嘻嘻”一笑，伸手來拿。隻見胡守仁搶先拿手蓋住。回頭見仇三郎並無惡意，這才鬆手，將它推到仇三郎身前。仇三郎定神一瞧，才認出這是一小串暗灰色的古佛珠，顯是戴在手腕的那種玩物。其中這一粒珠子摔裂了。要他說這串珠子，也不算貴重。他沒弄明白，行事粗率的胡守仁，為何如此看重它。他遲疑片刻，囁嚅道：
“有點眼熟。”
“這是師傅戴在手的寶貝。是他大哥贈他老人家的，平日須歟不離身的。”
“哦，想起來了。不過——”
“有人剛從‘逍遙樓’過道旁找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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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三郎愣了。
胡守仁見仇三郎無言以對，冷哼一聲，長身而起。仇三郎慌忙道：
“慢。”隨後騰地起身，“兄弟，我是真沒瞧見他老人家來過。這麽著，你先再坐一會兒，容我去樓裏瞧一瞧。真要是在，準請他過來見你們。”
“我這就跟你走。”
“兄弟，——”仇三郎橫身將他攔住。
“咋地？還要動手？”
仇三郎冷了臉道：
“這兒的主人是朱書記。長官交待，除了我等，不準閑人走動。你也是個軍人，長官麵前，我說話不算數。”
他扭過頭，朝遊動在屋門前的倆弟兄瞧了一眼，先對其中一年紀稍小的撇撇嘴，意思讓他喚幾個幫手來把門。接著吩咐另一長者道：
“老宋，你來陪我兄弟和倆嫂子嘮一會，等我回來再走人。”
說罷，他抬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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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辦？”
眼下，見顏初子不說話，仇三郎催道。
顏初子點點頭。眼下的情形有點糟，甚至可說是萬分危急。從對手能拿出陶寶森的手珠討人來瞧，“逍遙樓”裏恐怕有對方的奸細。若是再宕延一會兒，等對方得知自個這兒人手拮椐，南北呼應殺過來，這邊會死得很難看。沉吟片刻，他道：
“你先去備馬罷。”
等仇三郎應聲下樓而去，他轉身來到東廂房，推開窗戶，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吳氏豆腐作坊。但見各院落人影憧憧、牲口的嘶鳴與金戈之聲交相呼應。他急了，轉身就要見馮處澄。
不料馮處澄已站在他身後。
他一溜小跑，湊到老道麵前，把眼下的情形說了一便，建議趕緊搞掉陶氏兄弟，離開此地。他剛才已從馮處澄的臉上，瞧出他與陶寶昌談得不好。馮處澄同意動身離去。他把跟陶寶昌的談話告訴弟子，讓顏初子帶走大部人手，裹了陶氏兄弟從“逍遙樓”東門快速殺出，一塊奔向奶牛場；而他留在“逍遙樓”，對盡可能多牽製住方的主力。等援兵一到，再做打算。具體如何操作，讓他跟朱鎧商議後再定。
說罷，馮處澄轉身便走。
顏初子還想爭辯幾句。馮處澄朝他笑笑，很堅決地連連擺擺手、催他快走。
隨後，扭身快步回到中屋。
顏初子無奈、翻身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