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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先兵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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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逍遙池”大堂。


  老板郝老六從小浴池踉踉蹌蹌回到大堂,已是麵無人色。那忐忑不安的老賬房先生,就正站在大堂裏朝瞧過來浴池方向。見郝老六回來,趕緊迎了上去扶住他。


  郝老六喘了口氣,把老賬房先生一把拽到身旁,套了耳朵說了幾句。


  老先生一愣,卻又馬上反應過來,會意地點點頭,返身走到那間會客室兼賬房的屋子前,一撩棉布門簾、跨進屋裏。


  此刻,大堂深處的這間屋子裏,多出了好幾號人。打頭的朱鎧,坐到了賬房先生的案頭;站在一旁的是先前到了浴樓的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的親兵什長、一個胖碩剽悍的中年人。他倆裏邊橫了一個曹二,垂了腦袋、盤腿坐在客席邊沿;柳橫在中間的空地不停地踱著方步,而蔡麻子則已遠遠地躲到了南窗下。聽到大堂裏傳來慌亂雜撻的腳步聲,柳橫扭過頭來。他估計是郝老六回來了。沒料到迎麵而來的,竟是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老賬房先生。


  這邊柳橫正要發話,隻聽坐在賬房先生案頭的那個中年軍人,已經騰身而起,大聲嚷嚷道:


  “娘的,那郝老六沒回來?”


  老賬房先生嚇得一哆嗦,連棉布門簾都沒敢摔下去。他瞧了一眼柳橫,嘟噥著道:


  “在、在大堂候著呢。”


  柳橫道:

  “是麽!--”他轉身朝那個中年漢子笑罵了句,“三兒,瞧你這那驢脾氣啥時能改過來吆!——他郝老六呆在大堂候著,總有他的道理嘛。”


  朱鎧冷道:


  “是這個理兒。還是有勞之寬兄跑一趟了。”


  他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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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橫苦苦一笑。


  他這算是把差使應承下來。他可以對“三兒”擺老資格,是因為不僅是他的本家晚輩,而且早年還短時間做過他的徒弟,跟他學做木匠。後來,又是他給推薦給如今的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的。


  因此,柳三對他甚是恭敬。


  而朱鎧就不同了,與他毫無淵源不說,還不時跟他較勁。剛才,為了如何對付小浴池那幾個對手,柳橫與朱鎧就爆發了一場爭吵。就在柳橫把秘函交給葛福順的堂弟葛老九後沒多久,葛福順突然回家來了,還帶來了以前在嚴挺之幕府呆了大半年的失意幕僚、如今在兵部瞎混的一個老童生。——這是今兒在他的一個親家的酒席上結識的新朋友。這老童生也聽說了嚴挺之告發王毛仲的消息,明白表示了對嚴挺之的不滿。葛福順一聽大感興趣,酒後就一邊趕緊往家趕跑回,一邊請那人到他家見麵。


  一到家,堂弟葛老九把柳橫帶來的秘函交給葛福順。


  葛福順瞧過後將信將疑。就在葛老九與那老童生聊得起勁的時候,葛福順拿出秘函給他驗證真偽。那人對嚴挺之的筆跡很是熟悉,斷定後半部分有假。


  這一來,葛福順對馮處澄和柳橫大為不滿。


  他馬上找來馮處澄、顏修和朱鎧,大發雷霆,限三天內一定要拿到真本。馮處澄開始不信會有人將秘函掉了包,直到回家後找來何十三的小表弟童能仔細盤問了半天,才確認他拿到手的竟是假貨。此後,他便著朱鎧去找柳橫,商量對策。另一方麵,親自帶人直奔“逍遙池”。——“逍遙池”東北,還有幢“逍遙樓”。

  眼下,他還坐鎮在那兒,監控“逍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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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懶不成嘍,柳橫想。


  就在此時,門外的大堂裏傳來一陣喧嘩。柳橫一愣。他朝老賬房先生使了個眼色,示意好好款待這倆難伺候的主兒,然後就要出門去。那老先生趕緊閃開身子,把身後的棉門簾撩得高高的。


  柳橫大步跨出屋子。


  接著,他又回身,朝那老先生拱手道了個“謝”字。


  老先生是個文弱書生,隻想著別得罪身後那幫蠻橫暴虐的主。眼見柳橫出得門去,早手一鬆,任厚重的門簾掉下去。這會兒瞧見柳橫回過頭來,一邊趕緊弓身重新去撩那門簾,一邊連聲道罪。


  柳橫被他弄得心煩透了,不禁頓足。


  就象是跟他鬧著玩,他身後也是一串沉沉的腳步聲。


  還有人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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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有十來號。


  “逍遙池”很貴族。以往來這兒的人,莫不心存敬意。這群憨悍的漢子排噠而入、恣意說笑,全不把口稱“新年吉祥”、上前恭候的老夥計放在眼裏。倒是一旁有個略顯笨拙的中年人樂嗬嗬地喝了聲,這才讓這幫家夥收斂了些。


  瞧得出,這人便是這幫人的頭兒。


  他是誰,柳橫並不識得。柳橫抬眼挨個瞧了一遍來人,笑了。這一群沒一個入他的法眼。倒是退在後邊、書生模樣的年青人,叫他心頭一動。他闖蕩江湖有年,閱人可謂多矣。這年青人瞧去略顯文弱,隻是在一幫粗笨的莽大漢中,顯得很是滑稽可笑。可盼顧間,卻有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氣。怪哉,怪哉。十有八九,此人才是這些個不速之客的領袖,也是他強勁的對手。


  他一向不認邪,還有股子專跟好手扳扳手腕的楞勁。於是,他含笑讓過那樂嗬嗬得中年人,把一口勁氣沉入丹田,橫身徑直攔住這人去路。


  年青人一愣,頓住腳。


  與此同時,早有一伶俐的小夥計從斜穿出,垂手侍立到柳橫跟前,來聽他的使喚。這柳橫明白是咋回事,冷冷地哼了聲,朝小夥計撇了撇嘴。小夥計會意,扭頭朝後院一溜煙跑了。顯然,這是去給他搬援手了。不過,雖說做好了交手的準備,他還是想先禮後兵。見這小子頓住腳,他躬身一揖,笑道:


  “客官貴姓名諱。——您老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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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嘻嘻笑道:


  “咋地,洗澡還得先申報戶口?”


  柳橫道:

  “非也。老夫好交朋友,尤其喜歡跟有學問的年青人討教。客官可否賞臉教老夫一招,免得下回又叫人尷尬哩。”


  年青人迷起一對虎眼瞧瞧柳橫,道:

  “您老有趣。俺偏不說,阿好?”


  靜。柳橫楞不說話。


  他哈哈大笑。不過,他還是笑得早了點兒。沒等他想好如何與橫在身前的壯大老者周旋,別屋“呼啦”一聲,湧進七八個明火執仗大漢,直奔年青人而來、將他團團圍住。


  同時,店堂四周隱隱有或高或低的胡哨聲。


  滿屋的浴客大起恐慌。


  柳橫大為滿意,笑嗬嗬地對年青人道:

  “也好。您老請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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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頭。”眾人道。


  這邊話音剛落,便有一小夥計從年青人身後鑽出,伸手要幫他寬衣。


  年青人道:


  “慢著哩。”


  隻見他提劍的左腕一抬,捫著一小夥計的手,一邊的右手“嘩剌剌”扯開了身上的錦袍。隻見他一橫身,寬大的錦袍已被他褪下、晾在左臂。一柄長而沉的古劍,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了他的右手。


  這一招聲勢頗大,勁風卷過,圍在年青人身旁的一群莽漢紛紛後仰。


  就眾人不由地一愣神間,又見他那身錦袍,已“嗖”地一聲,穩穩地掛上了屋頂那晾一的橫檔上。如果把他前邊寬衣換劍,看著一手硬功,後來將綿軟修長的錦袍,穩穩地拋上一丈開外的橫檔,而且橫直鋝齊,卻是上乘軟功。沒十年八年練就的內力,別想。


  眾人失聲道了句“好!”。


  他這一手,是前些年浪跡秦淮、跟揚州“混堂”即浴池老浴客學了的,沒曾想在這兒用上了。京師的浴池主顧,大多一個月來兩回,哪象揚州人把“混堂”當茶館泡的,自然沒見過年青人這勢派,也難怪要喝采了。眾人這一聲參差不齊的喝采,足足驚出柳橫一身冷汗。他也沒料到眼前這文弱書生,卻還有這一手。俗話說,山外有山,可見這小子不好纏。


  這麽一想,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失聲道:

  “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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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青人道:


  “鄙人李白,見笑了。”


  他環顧左右,見原先那些聚集在他的身旁、先他跨進店堂的同伴,眼下都已倆仨結伴、嘻嘻哈哈四散而去。按事先的安排,他們把住了浴池前後的各個通道。不過此事做得並不太張揚,因而沒討來多少顧客的詫異。


  見狀,他含首稱快。


  他的心情蠻不錯。近來事兒多,可都還算順利。尤其是把老陸申安全送到寶昌寺,了結掉他的後顧之憂,使他心胸為之一寬。此後,他傾全力與隱身在茫茫人海的對手周旋,頗感得心應手。昨晚安業坊一鬧,最為他看重。結果也令他擊節稱快。眼下他見諾大一個“逍遙池”,儼然被他玩弄於掌中,更是得意。於是豪情頓發,喃喃誦道:


  “逍遙池,小天池,李白且做逍遙遊”。隨後,他低聲吟起《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吟到這兒,他頓了一頓。


  浴池大堂裏的眾浴客,不禁愕然。他們不明白,眼前這書生忽然把浴池當書院,似顛若狂地吟誦起古文。李白見狀越發得意,陡然拔高聲調誦道: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誌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好文章、大嗓門配上好內勁,氣勢如宏,一瀉而下。


  整個大廳的空氣震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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