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忙裏偷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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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嫂。
隻見她腳一甩一甩,將倆厚底棉鞋掙脫、扔到了玄關一角。隨後她抬頭,瞧見李白訝然、用不解的眼色打量著自個,忙道:
“咋的啦?”
話音還沒落,她的身後蓋過來一個大大的黑影。
那是個老男人,斜仰了腦袋在瞧著屋頂,發出一串勁力宏大的“嗬嗬”聲。李白感覺這聲音有點熟悉。他不由地順著那人的眼光,瞧了一眼屋頂。原來那兒有個鳥窩。三嫂有點不滿他的大驚小怪,纖柔的左手捏成拳,朝他肋下掄去。他更是誇張地扭身弓腰一躲。這一連串的親昵動作,瞧得李白直咂舌。那人搖搖頭、轉過身來。李白這才發現,原來此人竟是沈如筠。
李白不禁大笑。
昨天,他在陸府瞧見三嫂跟沈如筠很熟悉和親昵地說話,感覺奇怪。
一問才曉得,沈如筠還是她的幹爹。
緣由是四年前沈如筠回訪京都,正趕上三嫂孀後出事,鬧得滿城風雨。沈如筠幫著陸申平息了這場風波。後來,又幫著陸申給三嫂在長樂坡弄了個酒坊、安頓下來。就此,三嫂感激莫名,拜了他為幹爹。而沈如筠膝下無女,也樂得其所。
沈如筠很寵她。
相比一般幹爹幹囡,這爺兒倆更親得叫人羨慕。
所以,剛才在河埠頭旁的官道上,瞧見沈如筠朝他一笑,李白並沒有太意外。
李白隻是奇怪,三嫂為何要急衝衝趕回長樂坡。
這一來他明白了。為了這幹囡,沈如筠樂意。
幹囡冒險騎馬趕路,得有個可靠的人給她保駕仗膽。
這活兒還非他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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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道:
“哦——要我來到底為啥?”他朝三嫂斜了一眼,“今兒事多,耽擱不起。隻是奇怪,這地氈幹嘛用的,暖得腳底癢癢的。”
沈如筠湊近李白。
沒等他說話,被三嫂差點兒扯了個趔撅。她道:
“你沒瞧出來?沒想到時尚先鋒兼天涯浪子之李太白,竟是一個鄉巴佬!”
李白有點惱。
三嫂嗬嗬地笑。她瞧了一眼身旁的沈如筠,麻利地卸了自個身上的青袍。倆人眼前的女人,隻剩一身頗緊湊的白絲衫褲,外加一件小而黑的棉夾襖。這一來,人愈發凹凹凸凸、風情萬種。
李白傻眼了,不知這女人要幹嘛。
隻見她就地倆滾翻、來到地氈中央。隨後,她突然軟軟地下腰、擺了個劈叉。接著,又做了幾個伸腰。盤腿的動作。
很軟。也很媚。
李白還是一臉茫然。沈如筠哈哈笑道:
“你不是瞧見過嘛,瑜伽呀。”
“哦。——”李白臉不禁燙了。他從外麵回轉京城,正趕上沈如筠到了北國。有一天,沈如筠帶了幾個學生來瞧陸申,跟李白遇上了。沈如筠在他們仨人閑聊時,安排學生去了後院一專門留給他歇息的屋子,一邊練瑜伽,一邊等著。
陸申向沈如筠問起學生練習瑜伽的進展,引起李白的興趣。李白聽人說起過瑜伽,卻無緣一見。後來,仨人一同來到後院,瞧了學生練的各式瑜伽動作,討論對瑜伽的理解。此後,李白還專門去陸申的學校去瞧學生的瑜伽早課。有幾天,他還模仿瑜伽的幾個動作,跟一直在練的吐納養氣功夫比較,覺得很有道理。
他很想抽時間多學幾招瑜伽動作,可一忙就丟了。
如今,聽沈如筠說,眼前這女人玩的是瑜伽,恍然大悟之際,羞得隻恨不能在地板上找個洞鑽了去。
而那女人,卻是樂嗬樂嗬。
她一邊斜眼瞧著李白,一邊軟軟地一式式做下去,一副得理不饒人的範。半晌,才嬌聲嗔道:
“你也有不懂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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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語塞。女人道:
“來這兒之前,我問過老管家。他說你要去灞橋驛接陸調。可我瞧著不像。昨晚把我給嚇壞了。你道是何緣故?那夥人中的一個我認得,是北門禁軍裏的好手。這回,咱陸家惹上大麻煩了。眼下是躲還來不及,你倒好,敢情回頭卯足勁跟官祖家做對頭。沒錯吧,叫我在這兒的碼頭上撞上了。剛才還沒到家,就有人來酒坊找。是禁軍裏惹事的祖宗、‘神腿仇老三’。好在他是我那死鬼的把兄,一向挺照應我的。他說了,今兒他的人全到了鎮子裏。如今的事麻煩,咱家的人要盡可能避一避。——”
女人把話頓住,一板一眼地做著瑜伽。
李白沒吱聲。他朝沈如筠瞧過去、腦袋裏滿是疑惑,弄不懂這女人是咋回事。沈如筠在一旁搖搖頭、笑道:
“今兒是得多留個心眼。”
此時,店裏的女傭“噔噔噔”上了樓來。
隻見她手裏托了個放了茶壺和三隻茶碗的大盤子。隨後,跪在樓板上,給三隻茶碗斟滿了茶。茶湯清亮。有一股不常聞到的清新嫵媚的茶香。女傭還想將茶碗給眾人端上。女人抬抬手,請她自去。她明白,眼下她的倆客人,都沒品茶的閑心。
於是,又聽女傭踩得樓梯響。
可夾在這聲響裏,卻還有隱隱的嘈雜聲,一陣又一陣的。再一聽,原來是南窗外傳來的。
李白吃了一驚,一步掠到窗前。
他撩開窗簾、朝街麵瞅去。窗紙很薄,卻也隻模模糊糊地印出一個大概。隻見斜對麵有一個人揪了一個老婆子的衣襟,另倆家夥正抬腿朝老人家丟在街旁的菜籃踢去。李白突然想起青阿。他朝屋子拐角瞧去,卻沒瞧見那兒有她的影兒。
李白看不過,拍了一下窗框,猛地拉開了扇窗、探出頭去。
這一串動作弄得聲響頗大。他也已看清,那是仨禁軍士兵。那揪人衣襟的家夥年齡稍大,似乎是個頭兒。
他聽到響聲,愣了一愣,抬頭朝街對麵樓上的李白瞅來。
李白不為所動。
他的身後有倒有了響聲。是三嫂。隻見她陡然直起身。隨後,這女人竟連滾帶爬、撲到窗前。沈如筠站的地兒離窗不遠。他個兒高。李白開了窗,他一眼就瞧見是咋回事。他曉得李白惱了,那對麵的兵痞也似乎上了火。
他怕惹麻煩,轉身下樓、掠出去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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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對那仨的魯莽,也很不滿意。
此時,沈如筠來到街麵。她見狀,一邊把李白往後拉,一邊朝那仨家夥一個個點過來、大聲嚷嚷道:
“這麽瞎弄,不怕壞了仇老三的好事。”
喧嚷聲戛然而止。街上好多人抬頭,朝這兒瞧來,就像是從沉船中伸出呼救的手來。老人扭頭一撇,臉上堆著笑,腳步沉沉地朝那頭領來去,還不住地打著手勢,意思是街麵人多,見好就收罷。瞧著沒啥敵意,卻威勢十足。街上亂溜達的人們,見狀也開始隨沈如筠朝那頭領湧去。這家夥見狀,倒來了精神。隻見他昂起腦袋,忿然扭身將手裏的長槍猛地一下戳在地上。另倆家夥見狀,趕緊掩到頭領身旁、橫起手裏的刀棍。
女人腿一軟、“通”的一聲跌倒在窗前。
李白伸出右手,將她托住。他道:
“沒事的!”
女人聽得這話,忙硬挺起身子,朝外瞅去。
果然,就見那頭領那頭領還愣在那裏,眼兒朝窗口呆呆瞧了瞧。看來他本想朝李白開罵,聽女人這一通嚷嚷,倒“嘿”地一笑、釋然了。須臾,他瞪了沈如筠一眼,頓頓腳、轉身就走。另倆家夥麵對湧到身前的眾鄉親,爆躁地掄起手裏的長槍。眾人嚇得趕緊頓住。
沒等沈如筠動作,這倆人卻收了手。
隨後扭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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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哄笑、漸漸散去。
女人長出一口氣,翻身抱住李白。李白慌忙掩上窗、拉攏窗簾。女人愈抱愈緊,挺挺的乳兒壓得李白腰眼怪難受。
李白欲火騰起,卻不得不壓下去,更難受。
女人哭了。抽抽噎噎。身子一下又軟下來,燙燙的。李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又想到青阿。心想,那兒咋還沒消息。所謂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此時,樓下有個女人在笑嚷道:
“李十二郎,有個叫丁三的來了,要見你!”
“哦——我這就下來啦。”李白應聲道。
他拿住女人纏在腰間的右手,隻一扭,便脫了身。不料女人腰一挺,小腹潮潮地貼上來。她的左臂伸出,與已離了李白身子的右手又黏在一起。這一來,她的身子與李白纏得更緊了。她的左肘,滑到了李白腹股溝,在找著什麽。
李白感覺周身一緊,發燙,膨脹得更難受。
女人道,“叫他上來!”李白忙道,“別——”他覺得,再不狠心對女人說不,要壞事。於是,他順著女人的勁路,鬆了一鬆。隨後身子稍沉、猛地一掙。隻聽女人“啊”了聲,緊纏著他的手,突然被蕩開。她人也一屁股跌下地。李白道聲“抱歉”,捏了下她的左手,幫她做了次手臂放鬆動作。女人心猶不甘,又撲到李白腳下。
這回,李白動作極快。
隻一扭身動了動,身子已下了樓。像頭敗走的豹子。
樓下等著的小丁三,聽到女人說“叫他上來!”,忙抬腳上樓。轉眼又見眼前一暗。若不是掠下樓來的李白生生閃下身,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丁三嚇得身子後仰、栽倒。
還好被調過身來李白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