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青玉堂斷情緣(5)
傀儡戲班門口,一眾僧眾聚集,他們盤膝而坐,手持佛珠,念念有詞。
心魔站在眾人之中,眼中全是暴戾與興奮之色。
他身後,李公甫帶著眾弟兄,皺眉看著法海,「大師,您這是何意?」
心魔道:「貧僧夜觀天象,見臨安城妖氣衝天,而妖氣聚集之地,正是這傀儡戲班所在!這些傀儡並非真正的傀儡,而是藏聚妖靈之處。貧僧今日定要斬妖除魔,替天行道!李捕快,請準備火把。」
李公甫眼中露出不贊同之色,「你要做什麼?」
心魔道:「木偶懼火,只要用刻有符錄的火箭將他們焚毀,這些妖靈自無藏身之處。你們的香囊可曾貼身帶著,有了這些香囊護體,你們再鎮守此處,這些妖靈便無法逃脫。」
李公甫道:「萬一其中有人,豈不是會傷到無辜?」
張夫人神色輕蔑道:「他們才不無辜!我兒子當年失蹤,墜落山崖,在身邊就曾經發現了傀儡木偶!大師說得對,這一切都是這些傀儡木偶作孽,必殺之!」
心魔轉頭看著李公甫,「李捕快,想必知府大人吩咐過你,萬事聽從貧僧派遣。快放火吧!」
李公甫猶豫了片刻,才不甘願地點頭。
「大師,這戲班之中萬一有活人,豈不是傷人性命,不如我去打探一番。」
心魔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李公甫一番,冷笑了一聲。
「不必了,貧僧用元神查探即可。你守好貧僧的肉身,讓人即刻點火!」
一團黑氣從法海驅殼飛出,沖向傀儡戲班。
屋外忽然冒起了火光,眾傀儡驚叫一聲,縮做了一團。
「不好,他們要用火攻!」小青手中法訣捏出,就要引雨滅火,法海卻一把將她拉住。
「如今辟邪禪杖落在心魔手中,若你在此時引雨,必定會引起禪杖警覺,被禪杖所傷。」
「那怎麼辦?我還可以逃走,難道讓你們全部葬身火海?」小青看著法海,又看向了她身後那些擠成一團的傀儡。
法海聽到小青的話,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小青被他看得火冒三丈,「怎麼?以為我們這些妖孽都是只顧自己,是非不分嗎?你整日叫囂降妖除魔,如今你的心魔可是連你都要除了!真是活該。」
一傀儡木偶突然道:「姐姐,我知道這裡有後門,我們從後門走吧!」
眾傀儡將一排掛著戲服的架子拉開,赫然見到了一扇後門。小青和法海對視一眼,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門一拉開,卻發現門外赫然站著幾個人,小青和法海都露出驚訝之色。
「貴寶,大鉗……你們怎麼來了?」
貴寶道:「那兩位婦人來保和堂,誘你前去張兄弟的婚宴。白姑娘和許大官人便猜到了其中有詐。不用擔心,不過是祝融火而已,咱們四大河妖可不怕!」
小青道:「怎麼不怕了,那辟邪禪杖就等著咱們呢!」
眼見四人就要做法,小青焦急萬分,想要阻止,法海卻用手勢止住小青。
「不用擔心,辟邪禪杖傷不著他們。」
小青將信將疑,四人卻是看向法海一笑,也不解釋。
離開法海肉體的心魔得意洋洋地朝著傀儡戲班內飛去,紅色的烈焰在四周燃起,火焰組成了一個絕大的陣符。
心魔冷笑,這「祝融真火陣」是專門用來困住沒有肉身的元神,這一次,諒他插翅也難飛!
心魔剛踏入了陣火之中,卻是一聲慘叫,金色的烈焰已經爬上了他的腿。
「怎麼會這樣?」
心魔轉身就要離開,衙役腰側的香囊卻射出一道符文,將心魔彈了回去。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舉著火把面無表情的李公甫。
「怎麼是你,你不是在看著我的肉身嗎?」
就在此時,他聽到身後一陣嘲諷的輕笑。
「真的嗎?你好好睜大眼睛看看,是誰在看著你的肉身!」
心魔朝著遠處那些僧眾看去,只見「李公甫」朝他微微一笑,赫然變成了穿著衙役服的白素貞!
「大膽!」心魔凄厲地叫了一聲,不顧一切地衝破了陣法,朝著法海的肉身飛去。
白素貞跪在法海的身側,用手結出法印,法印相互連接,在地上匯聚出陣法。
許仙提著藥箱迅速地趕到,給法海的肉身施針。
白素貞看著奔來的心魔道:「官人,我困住他,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許仙面色沉穩地施針:「不用,給我半柱香的時間即可!」
心魔朝著許仙攻出一道法訣,卻被白素貞擋下。許仙滿頭大汗,頂著壓力將法海周身的穴道全部封住。
就在白素貞與心魔斗得酣暢時,心魔忽然長嘯一聲,全身如黑氣般散開,就要湧入法海的體內,但轉瞬,它又被法海從體內彈出。
心魔難以置信地看著閉目不動的法海,又抬眼看著許仙和白素貞,「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死了?」
「現在你明白了吧!」心魔轉身,便看到小青出現在他的身後。
「就憑你們兩條蛇,也想對付我!」
「還有我們!」
大鼓等人突然出現在了小青的身邊,將心魔重重包圍。
第二十九集 眾人合力戰心魔(1)
戲班之外,眾人分列四方,將心魔團團圍住,法海的元神則站在外圍注視著心魔。
心魔無論逃向哪個方位,都會被人攔下,他看向眾人,目光滿是不甘之色。
「白素貞,你扮作李公甫,在那些香囊上動手腳,反將我困住,倒是有些手段!」
小青揚聲道:「是你太蠢了,你以為以我為餌,就能逼得法海元神現身,然後將他弄死。可你沒想到吧,最後是我們瓮中捉鱉!」
心魔看向法海,冷笑一聲,「法海,我沒想到,為了苟活,你居然會與這些妖孽為伍!你對得起師父嗎?」
法海平靜道:「妖亦有善惡之分,我最對不起師父的,便是心生偏見,以執念養出了你這心魔。」
心魔狂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一心降妖除魔,又有何錯?法海,你明明看到了,這白素貞最終會令臨安城生靈塗炭,你居然還和她合謀對付我!你真想等到一切都遲了再來後悔嗎?這些妖孽最擅蠱惑人心,你別被他們騙了!」
法海眉頭一動,「阿彌陀佛,白素貞並未行惡事,怎能因那預言就妄開殺戒?」
白素貞與小青持劍衝上來,「心魔,受死吧!」
心魔哼道:「白素貞,你以為你能困住我嗎?你不想管你家相公死活了嗎?」
白素貞心下一驚,朝著許仙的方向看去。
面前的香就要燃盡了,許仙密切地關注著法海的肉身,眉頭緊鎖。
猶豫片刻,他又要再給法海補一針。
便在此時,梁相帶著一群人衝過來,將許仙團團圍住。
梁相道:「許仙,你居然夥同妖孽,對金山寺主持下殺手!來人,將他拿下!」
許仙抗辯道:「法海大師突發急病,昏迷不醒,我替他施針診治,何罪之有?」
「還敢狡辯,來人,許仙拒捕反抗,就地正法!」
幾個侍衛拔刀就砍向許仙,李公甫和眾捕快趕來看到這一幕,立刻沖了上去護在許仙跟前。
梁相怒道:「李公甫,你身為衙門捕快,居然敢違抗本相旨意!將他們一起拿下!」
眾侍衛提刀就與李公甫等戰在了一處。
白素貞看著那些侍衛朝許仙砍去,立刻飛身而起。
「官人!」
白素貞離開陣腳,陣法出現缺口,心魔詭異一笑,化作黑霧從白素貞離開的方向鑽出。
眾人齊齊捏出法訣,朝著那黑霧打去,黑霧被五色靈光包圍,光芒黯淡下來后,黑霧不知所終。
小青上前查看道:「它死了沒有?」
貴寶搖頭,「怕是已經逃了!」
「逃了?糟糕,和尚的肉身!」
眾人連忙朝著梁相處趕去。白素貞和小青及時趕到,將揮刀包圍上來的眾侍衛打飛。
「許仙,你果然和妖孽為伍!幸好,法師給了我對付孽妖的法寶!」梁相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鈴鐺,輕輕晃動。
小青聽后,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小青!」白素貞想去扶小青,自己也是一陣頭暈,她強忍住眩暈感,護住小青。
誰也沒注意到,線香燃盡,法海睜開了眼。他起身後,一把抓住了梁相正在晃鈴鐺的手。
梁相急急道:「大師,您終於醒了!快,幫我把這些妖孽全部拿下!」
白素貞等人一驚,警惕地看向法海。
法海一把奪走鈴鐺,沉聲道:「拘妖鈴乃本寺法寶,非紅塵中人可持。」
梁相看著法海將拘妖鈴拿走,有些不明所以。
「大師——他們——」
「阿彌陀佛,貧僧忽然暈倒,多虧了許大夫相救。他們幾位並非妖孽,相國大人想必是誤會了。」
「你那晚不是這麼說的……」梁相怒氣沖沖地看向法海,又看了看法海身後的眾人,最終退後一步,「既然是誤會,那本相就先告辭了,大師若是想起了什麼,隨時可以來找本相!」
眾人看著梁相離開,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小青嘲諷地看了法海一眼:「幸虧這次出來的是和尚你,不是那心魔。不過你不是得道高僧嗎?怎麼還養出個心魔來?」
法海不與她爭辯,轉身離開。
「和尚你去哪啊?」
「貧僧會將這些妖靈帶回金山寺,替它們做法超度,令它們不用再受困於傀儡之中,得以入輪迴。」
法海拿出紫金缽,傀儡們都露出了興奮之色,一道道光影從傀儡中躍出,落入了紫金缽之中。
小青看著法海的動作,若有所思,「你這和尚,倒也有些可愛之處。」
法海聞言,身形一僵,不再言語,立刻加快了腳步。
第二十九集 眾人合力戰心魔(2)
回到府中,梁相氣得一拍桌子,將案几上的茶杯拂在地上。
「真是豈有此理!這法海竟敢戲弄於我!」
秦三突然道:「大人息怒,那晚法海禪師說那許仙身側有妖孽相助。他忽然反口,該不會是那許仙的助力太過厲害?」
「你什麼意思?」
「不如,我們再去打聽打聽一些更為厲害的法師?」
「你以為,我還會再信這些江湖術士嗎?」梁相冷哼一聲,卻聽到屋外一聲輕笑。
「天罡命理,禍福先知。這府上,怕是有不妥啊!」
梁相目光一凜,抬頭朝著屋外看去,「什麼人,誰在外面裝神弄鬼?」
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走過來回稟,「大人,這人不知怎地就闖了進來,小的……小的沒攔住啊。」
梁相回頭,皺眉看向來人。他身材短小,穿著一身道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樣子,正微笑著看著梁相。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相府!」
王道陵道:「大人,貧道觀你府上,見血光衝天而起。想必大人這段時日,子嗣不濟,您自己也是心神不寧吧。大人若信貧道,今日便不要出門,以免有血光之災。」
「荒謬,休得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妖道拿下!」一群侍衛立刻從院子里涌了上來。
「貧道只渡有緣之人,既然大人不信,看來大人是無緣了。告辭!」
王道陵揮袖朝相府外走去,眾侍衛衝上來要將他拿下,卻被他揮袖彈開。
秦三道:「大人,此人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本事。要不要……」
梁相哼了一聲,揮袖走出了府邸。
翌日,山間道路崎嶇難行,梁相的轎攆隊伍行進在山林中,王道陵則鬼鬼祟祟尾隨其後。
他四下瞧了瞧,手中掐送,一道黃光飛出打在山崖之上。
瞬間崖石崩裂,從上面滾落下來。轎夫嚇得連忙避讓,轎攆東斜西晃。
坐在轎中的梁相身子一歪,腦袋重重磕在窗沿上,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混賬!」
梁相捂著腦袋,掀開竹簾,卻見一塊巨石向自己翻滾而來。
「有落石,快!快走!」
巨石轟隆隆,四周都是尖叫聲,梁相睜大眼睛,獃獃地看著那越來越逼近的石塊。
忽然,一柄拂塵飛來,堪堪插入地面,將那巨石擋住。
王道陵踏雲而來,落在了梁相的身側。
梁相撩開竹簾,看見這一幕,連忙下轎,走到王道陵跟前。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畫符驅鬼,交通陰陽,方是我的看家本領。不知相國大人,可信了貧道的話?」
「道長果然法力高強,讓梁某敬服。也是梁某時來運轉,才得你這位高人相助,道長,梁某有事請教,可願撥冗一敘?」
「貧道與相國大人有緣,自然會為您排憂解難。」
梁相眼神一動,做了個手勢,「道長,請——」
兩人一起向著不遠處的竹林茶屋走去。
落座后,梁相還是想測測這王道陵的本事,畢竟法海的事在先,他可不想再失手了。
梁相手蘸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寫下「茶」字,請王道陵占卜。
王道陵吹了吹茶葉,淺淺地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
「道長,有何見解?」
王道陵見他著急地看著自己,卻端起架子,賣著關子。
「嗯……茶,人在草木間。這是困守山中,四面楚歌之兆啊!相國大人,想必你已遇到了人生中的剋星。」
梁相臉色一沉,「那我換個字。」
王道陵哼道:「字由心生,豈是說換就換的?」
梁相揩了一把冷汗,「這可如何是好?道長,您助我渡過此關,梁某定有重酬。」
王道陵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若按我的法子,不僅您能安然渡過此劫,那擋路之人也會身敗名裂、家毀人亡。」
梁相沉默不語,似乎在權衡他的話。見此,王道陵突然道:「聽說那睦王妃生產期就要到了,這倒是個好機會,能將您的眼中釘全部拔除。」
梁相眼中精光一閃,「此話怎講?」
王道陵湊近梁相,低聲耳語。
梁相眼神放光,不住點頭,揮手叫來秦三,要他按照法師的要求去準備。
幾日後,梁府密室內。
燭光昏暗,供桌之上燃著黑色的蠟燭,蠟燭旁邊是人骨造型的法器。供桌前,跪著一排男子,跪著的人被堵著嘴,雙手反綁,拚命掙扎著,眼神絕望而憤怒。
王道陵手持長劍,朝著他們走去,他一劍揮出,這些人接連倒地。
王道陵冷冷一笑,將劍上淅瀝瀝的鮮血滴進碗中。他用筆沾了血跡,開始在符紙上畫出奇怪的符咒。
「生靈為祭,怨氣做引,陰陽顛倒,魔道傾催,急急如律令!」他用長劍挑起血符紙,紙張瞬間燃燒成灰燼。
密室內,招魂幡無風自動。
王道陵拿出了一個木偶,用血在木偶上快速寫著。
梁相不放心道:「道長,這麼做,真能對付得了許仙?」
「相爺放心,這些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兇徒,如今他們被作為祭品殺死,必定怨氣深重。我以十惡之人的怨氣為引,令至陰至邪的凶煞重現人間。到時候睦王妃凶煞入體,必定會血崩而亡,一屍兩命。到時候接生的人……」
密室內,血腥氣彌散,令人作嘔。
梁相頻頻點頭,「若許仙替睦王妃接生,王妃死得如此慘烈,睦王必定不會寬恕許仙。道長,好計謀!」
王道陵目光微冷,嘴角勾起冷笑。
第二十九集 眾人合力戰心魔(3)
金山寺內,正在入定的法海猛地睜開了雙眼,他滿頭大汗,起身走到了窗前。窗外,黑雲盤旋,一片壓抑的景象。
法海凝神,額頭的天眼浮現,他朝著那烏雲望去。
烏雲變作螺旋狀,那旋轉的螺旋盡頭,是層層的帷幔。帷幔之中,傳來女子痛苦的呻吟聲,和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法海只覺額頭一痛,魔氣聚集的心魔面容朝著他撲來。他退後一步,捂住額頭,天眼突然消失不見。
「是那心魔!他竟想奪胎再生!」
睦王府內,丫鬟們手忙腳亂,端著盆子進進出出。穩婆也是滿頭大汗,一臉焦急。
「啊——」睦王妃滿頭大汗,痛呼出聲。
穩婆急得團團轉,「明明還有半個月才臨盆,怎麼會忽然動了胎氣?娘娘,您可要堅持住,王爺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
一團黑氣自窗外爬進了屋子,鑽進了睦王妃的體內。睦王妃猛地睜大了眼,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表情扭曲。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睦王帶著侍從匆匆歸來,神情焦灼。
睦王氣急敗壞道:「尚藥局只剩一個葯童,所有太醫皆已出診?怎麼會這麼巧?」
侍從回稟道:「王爺,那尚藥局的葯童說,前幾日太后鳳體欠安,太醫都輪流伺候著。而且今日瀟妃娘娘、淳貴妃都鳳體抱恙請了太醫,還有三皇子也高燒不退。梁相也遞了牌子,說是頭疾複發,把本在輪休的太醫都請走了。」
睦王臉色陰沉,很是不愉。
侍從突然道:「那葯童說他在尚藥局中行走,常聽太醫們誇讚保和堂的許大夫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不如請他來為王妃診治?」
睦王眼睛一亮,「許仙?」
屋內又傳來了睦王妃的痛呼聲。
睦王沉聲道:「去!立刻去保和堂請許大夫!」
天空之中,忽然間烏雲密布,白素貞走到門外,皺眉看著天色。
晴日起烏雲,好重的凶煞之氣!她眉頭緊鎖,正要去查看個究竟,便看到一輛馬車飛奔沖向保和堂。
「許大夫!許大夫在不在!」 馬車上的隨從奔下,神色焦急。
許仙自保和堂內走出,那隨從看到許仙,連忙上前,神色慌張道:「許大夫,我家娘娘要生了,快……隨我去救命吧!」
許仙愣道:「接生?實不相瞞,我雖是大夫,但從未替人接過生。兄台,還是去請位經驗豐富的穩婆穩妥。」
「許大夫,來不及了!太醫院有人舉薦了你,如今我家娘娘命在旦夕,還請許大夫不要推辭!」
「太醫院有人舉薦我?」許仙皺眉,露出了疑惑之色。
白素貞看到馬車上的「睦」字標識,上前一步問道:「你家娘娘可是睦王妃?」
「正是,娘娘今日動了胎氣,胎兒未足月便要生了。還請許大夫務必救命。」
白素貞眼神微閃,想到觀音廟裡求子之事。
「官人,睦王妃臨產,睦王必定已請穩婆。睦王妃懷的是龍鳳胎,體力不支也有可能,官人還是去一趟,仔細診斷為好。」
許仙詫異地看了一眼白素貞,最終什麼都沒有問。
「娘子所言有理,事不宜遲,我立刻去。」
看著許仙的馬車絕塵而去,白素貞立刻返回了保和堂內。
「小青,關門,立刻隨我到院內,設法壇!」
小青納悶道:「出什麼事了?」
「有人對睦王妃下手,想借她害官人!」
「睦王妃?睦王妃怎麼和許大官人扯上干係了?」
白素貞想到進香前緣,解釋道:「我與睦王妃曾一同上香,親眼見到送子觀音將一對麟兒送入王妃腹中。她這一胎本該是無驚無險,如今卻說危在旦夕,我懷疑有人做了手腳。」
而且,聽剛剛的侍從說,太醫院有人舉薦許仙替睦王妃診治,許仙卻從未替婦人接過生,這其中必有陰謀。
「姐姐的意思是……」
「我觀天象,見晴日烏雲,煞氣漫天。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引凶煞之氣衝撞睦王妃的福報,令她難產。他們用的是借刀殺人之計,借睦王妃母子的性命加害官人!」
小青憤憤道:「豈有此理!什麼人竟然敢用邪術害人,我們不能這麼算了!」
白素貞臉色沉下來,冷笑道:「既然是拼「術」,我倒要和他較量一番,看看誰的本事更大!小青,你隨我來。」
白素貞走進院內,袖子拂過。靈力立刻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形狀的法陣。
小青瞧了瞧法陣道:「九天應元陣法!姐姐,你想招來雷公雷母對付那人的邪術?」
白素貞點了點頭。
「雷電乃天地間至陽至剛之物,不僅造勢雲雨,更能懲惡揚善。只要二位天神一出馬,便能劈開邪氣,救下睦王妃!」
小青想了想,擔憂道:「可是,姐姐你別忘了,咱們是妖啊!咱們用這陣法,誰知道這雷公電母劈的是誰啊!萬一惹禍上身,我們如何抵擋?」
「尋常妖精不敢召神,但是小青你可以。小青,借你的半神之血一用。」
小青眸子一動,立刻明白了過來。她咬破手指,手袖一拂,幾滴血飛向法陣。
白素貞變換手勢,默念法訣,法陣頓時閃出刺眼的金光。
片刻后,金光暗下,雷公電母出現在法陣中央。雷公臉赤如猴,背插雙翅,舉著雷神錘;電母頭髮短而蓬亂,手持乾元鏡,看起來頗有聲勢。
雷公道:「何方神君,召喚我等?」
電母掃過院內的白素貞和小青,臉色一變,「是你們!大膽妖孽,居然敢布下法陣,戲弄神君!」
雷神錘舞動,天空降下一聲響雷。
小青毫不畏懼,據理力爭:「誰有功夫戲弄你們啊!如今有人在臨安城內擅用妖術,企圖逆天改命損傷福報之人!你們管還是不管?」
「竟有此事?你們休要糊弄於我。待我用乾元照妖鏡一探究竟!」電母手一揮,乾元鏡寶光璀璨,飛至空中黑氣匯聚之處。
乾坤鏡中顯出了王道陵的那詭異的密室法壇中的情景:供台之上,王道陵正用一柄匕首,蘸上鮮血,狠狠地朝著木偶的腹部刺去。
頓時,木偶劇烈地掙紮起來。
看到鏡中的景象,白素貞神色焦急。
「請天尊速速降下雷劫,還人間公正清明。」
雷公電母點點頭,雷公高舉雷公錘,電母手持乾元鏡,四周風起,天空頓時電光迅疾,隆隆巨響,電火花開山裂石,刺目非凡。
電光匯聚在天空正上方,雷公電母雙手一指,一道閃電便朝梁府的方向劈去。
第二十九集 眾人合力戰心魔(4)
梁府中,王道陵額頭沁出汗珠,拿著匕首拚命地刺入那木偶的腹部。
忽然,整個密室搖晃了起來,一道閃電劈下,牆上豁然裂開了一個口子。緊跟著雷聲隆隆,王道陵頭髮冒煙,一臉焦黑。
他顧不得許多,狼狽地在地上一滾,將自己藏身在了梁相的身後。
那道緊追而來的驚雷,在梁相腳前一寸的位置劈下,地面裂出了一道溝。
梁相驚得臉色蒼白,震怒地看著王道陵。王道陵心有餘悸地看向那被劈裂的牆,他按住胸口,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晴空霹靂?!說,這是怎麼回事?」梁相一把抓住王道陵道袍的領子。
王道陵自顧不暇,顫抖道:「是雷公和雷母,孽妖請來了神君助陣!相爺,這法術不能再施了!否則為天道所怒,我們必被反噬!」
「你之前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你讓我就這麼算了?」
王道陵慘白著臉道:「雖然不能再對睦王妃施術,但我已經以至邪之氣引來惡煞,這些兇惡之徒臨死之前看到的是許仙畫像,他們一定會跟著許仙去他家的。」
「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梁相厲聲道:「你聽著,不惜一切代價,我要許仙的命!」
王道陵生怕他再逼著自己施法,保證道:「相國大人,貧道會速速找到許仙軟肋,下一次,保證一擊奏效!」
睦王府內,兩名丫鬟拉住王妃的手,驚惶地安撫她。
穩婆看了看胎位,叫道:「糟了,是腳先出來的。」
許仙在屋外聽后,沉聲道:「別慌。阿婆,請用短針錐刺胎兒足底,入一二分即可。」
片刻后,穩婆喜道:「縮回去了。太好了,這下頭出來了!」
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了開去。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睦王妃卻是眼一閉,暈了過去。
穩婆喜道:「是小王爺,太好了!」
許仙忽然想起了白素貞的話,猛地抬頭,止住了正要抱孩子出門的穩婆。
「阿婆等等!……應該還有一個孩子!給王妃灌參湯,快!」
穩婆看著許仙,又看著已經暈過去的睦王妃,臉色一變。
「還有……一個?」
睦王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聽到孩子哭聲,他鬆了一口氣,卻不見有人報喜,他忍不住敲門,卻無人應答。
正在王爺不知所措的時候,門開了,兩個丫鬟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走了出來。
許仙擦拭著滿頭汗水道:「恭喜王爺,是龍鳳胎,母子平安。」
睦王鬆了一口氣,滿面喜色。
穩婆道:「多虧了許大夫,娘娘產下小王爺便暈了過去,若非許大夫發現娘娘腹中還有小郡主,那就兇險了。」
睦王走到許仙面前,鄭重地行了一禮,許仙連忙回禮。
「此番多虧有賢弟,愛妃才能轉危為安。」
「王爺客氣了,身為大夫,救死扶傷責無旁貸。再說,幼時在國子監,我少不更事,多虧了您照拂。前些時日,您也救過我性命,這言謝之人本該是我。」
睦王愣了愣道:「救你性命?賢弟所指何事?」
許仙道:「當日梁俊一案,我被人栽贓嫁禍。許仙曾讓人修書與王爺,多虧王爺重審此案,為我主持公道,我才得以昭雪。」
睦王瞭然地笑道:「那件事……實非本王所為,而是有人瞞天過海,用了本王的身份替你解圍。至於真相如何……本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許仙聞言,神色一動,不由得回憶起,那時睦王的種種古怪之處。
許仙忍不住輕笑出聲,「原來如此。」
「莫非賢弟已經想通其中緣由?」
許仙點了點頭,「從前不知,如今卻是明白了。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王爺。」
二人說著話,誰也沒有留意到,一縷黑氣自睦王妃的屋子裡飄出,跟在了許仙身側。
因白素貞發力高強,又戒心重,那團黑氣無法入侵兩人屋子。
夜裡,那團黑氣飄過牆頭,爬進了李公甫夫婦的卧房內。
許姣容被困在夢魘之中,在床上輾轉,她滿頭大汗。一縷黑氣悄悄地自床沿,慢慢地鑽入了她的腹部。
第二十九集 眾人合力戰心魔(5)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保和堂鎖門打烊后,許仙和白素貞攜手回到家,便看到門口鄭重其事站著許姣容和李公甫。
許仙看著堵在門口的兩人,不解道:「姐姐姐夫,我們回來了。你們倆這是……」
許姣容道:「漢文啊,我為你們燒了熱水。你倆回去好好洗洗……」
一旁的李公甫咳嗽了一聲,拉了拉許姣容的袖子,卻被許姣容白了一眼。
屋內,臉盆架上的陶盆上搭著一條毛巾,幾片柚子葉在熱水裡飄蕩。
白素貞道:「姐姐鄭重其事,就為了這個?」
許仙笑道:「按我們民間說法,柚子葉可驅邪避穢,我差點惹上人命官司,自然又讓姐姐操心了。」
白素貞領悟地點頭,認認真真絞乾毛巾遞與許仙。
許仙突然打趣,「娘子,你說硃砂糯米皆可辟邪,姐姐為何偏偏選了柚子葉?」
白素貞像是想到什麼,忽地臉一紅,嬌羞不語。
許仙握住白素貞的手按在水中,輕輕搓洗白素貞的手指。
「娘子每次施展法術都讓我神往不已,今日許仙也想班門弄斧,施展一下法術,一新娘子的耳目。」
白素貞正疑惑,許仙一笑,躡手躡腳地拉著她出了門。
朦朧的月色從樹梢中穿過,撒在迴廊上。許仙一臉促狹,拉著白素貞悄悄來到李公甫許姣容窗下。
白素貞急道:「官人,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噓……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也向娘子展示一下我的法術。」
白素貞小聲問:「什麼法術?」
許仙輕笑道:「讀心術!我剛剛問娘子,姐姐為何讓我們日日用柚子葉洗臉凈手,你可知道答案了?」
白素貞臉紅,「呸,姐姐才不像你這般刁鑽促狹,我們快回去吧。」
「刁鑽促狹都說出來了,莫非娘子也猜到了?」
兩人玩鬧間,白素貞被裙子絆住,差點摔倒在地,許仙將她摟在懷中,匆忙蹲下身。
屋內,李公甫聽到動靜,推開窗戶探出頭,四處打量。
窗外夜深人靜,只有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
李公甫關上窗戶,疑惑地喃喃自語,「明明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怎地不見人?」
「我就說是風吹樹葉的聲音,你偏不信。」許姣容將冒著熱氣的帕子遞給李公甫,李公甫擦了一把臉,又疑惑地端詳帕子,「這什麼味道?」
「柚子葉。」
「我又沒遇到什麼兇險,在洗臉水裡面放柚子葉做什麼?」
許姣容白他一眼道:「除了避邪,柚子葉就不能有旁的作用了?」
李公甫一頭霧水:「還能有什麼用?」
「所以說你是個木頭!「柚子」諧音什麼?」
李公甫一臉驚喜地叫道:「柚子……柚子……佑子?有子?」
許姣容小聲道:「李嫂跟我說她家兒媳婦用柚子葉凈手,不到三個月便有了身孕,可不就是應了「有子」的話了?」
李公甫眉開眼笑,「既如此,我明天就從別處移一棵柚子樹回來。咱們天天洗!」
白素貞與許仙笑著互看一眼,偷偷從牆角溜走。
兩人逃回房內,白素貞點燃紅燭,她將觀音廟裡求子之事說給許仙聽。
許仙面上仍掩不住驚喜,「姐姐真的有了?」
白素貞揚著下巴笑道:「再過一個月,你且看我的話靈不靈。」
許仙深有感觸,忍不住嘆息。當年他爹娘走時,許姣容正當妙齡。遇見來說親的,許姣容就一個要求,得帶上許仙一起嫁。
為了他,許姣容不知道回絕了多少親事。最後,李公甫同意接納他,許姣容才點了頭。
「好在姐夫和姐姐夫妻恩愛……唯獨遺憾的是,他們成親這麼多年,都不曾誕下一男半女。若是姐姐這次真能做娘親,爹娘泉下有知,定會為她開心。素貞,但願你的預言真能實現。」
白素貞鋪整好床鋪,溫言道:「官人,當日我們到百子堂求子。我親眼所見,睦王妃求得一男一女,姐姐求得了一位千金……」
許仙先是一喜,轉而又嘆息,「真的?可是睦王妃早已誕下龍鳳胎,可姐姐的千金又在何處?」
白素貞安慰他道:「睦王的兒女座下一層蓮花瓣,預示孩子一年內降生,而你那外甥女座下蓮花是兩層花瓣,兩年內必然瓜熟蒂落,算來,姐姐大喜的日子也不遠了。」
許仙隨即打量著白素貞道:「娘子有神仙本事,我信你。既是如此,娘子自己可求到了什麼?」
白素貞嬌羞躲閃,被許仙扳來正對自己。
「說起別人頭頭是道,為何到了關鍵時刻卻又躲躲閃閃?」
白素貞逗他道:「官人,如果你我命中無子,該當如何?」
許仙嘆一口氣道:「有些遺憾,也在意料之中。你我太過圓滿,恐遭天妒。如此,我也心安。」
白素貞感動道:「為妻身為異類,蒙官人不持偏見,夫君心胸境界能比肩神佛……」
許仙感慨道:「娶妻如此,夫復何求。我不能貪得無厭。」
兩人笑鬧著說了會兒話,幔帳放下,紅燭吹熄。
皎潔的月光下,臨安上空的萬家燈火漸次熄滅,整個臨安籠罩在一片靜謐祥和中。
一團黑氣卻盤旋在許府房頂,它窺視著許姣容,又貪婪地望著城另一頭的金如意,伺機而動。
梁府書房內,梁相氣憤地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
「豈有此理!你們都是廢物嗎?非但收拾不了許仙,還讓他成了睦王的心腹,照這樣下去,面聖伸冤的日子不遠了!」
秦三小心翼翼地回稟,「大人,我們儘力了。只是這許仙居然能破法術。我們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層啊。」
「那就去查,這許仙究竟有什麼古怪!」
門外忽然有人道:「相爺聖明,許仙身邊確實有妖人相助。」
梁相聽到王道陵的聲音一驚,一回頭,便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書房內。
梁相恨恨道:「你怎麼進來的?」
「貧道略通奇門遁甲之術,區區丞相府,攔不住我。」
「你這個騙子,還來我相府作甚?」
王道陵對他的惡言不以為意,「相爺,我們屢次收拾不了許仙,是因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許仙的妻子乃是千年蛇妖白素貞。」
梁相皺眉道:「你的意思是,有這蛇妖護著他,我就根本殺不了許仙?」
「不,我已經找到他們的軟肋,要對付許仙,不宜迂迴,理當直取。」
梁相不耐煩道:「如何直取?」
王道陵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