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青玉堂斷情緣（2）
白素貞正盤腿閉目打坐，忽然她猛地睜開了眼，密室外傳來了小青絕望的哭喊聲。
「姐姐，開門！姐姐！救命！」
白素貞心下一驚，立刻起身打開了密室的門。
小青癱軟在門前，用手拚命拍著密室的石門，因為用力過猛，她的手指被划傷了也不自覺。
白素貞摟住她問：「發生什麼事了？小青？不要急，慢慢說。」
小青抬起頭，滿臉都是淚。她緊緊抓住白素貞的手，目光中是痛悔乞求之色。
「姐姐，快幫幫我，去救救玉堂！」
白素貞看到小青眼底的凄惶與慌張，臉色也是一沉。
「玉堂？小青，你到底沒聽姐姐的勸！」
木屋中，張玉堂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發紫，雙眼緊閉。
白素貞站在床邊，伸出兩指探了探他的頸脈。張玉堂因為她的觸碰痛哼出聲，渾身不住地哆嗦，嘴角也流出血水。
「早上醒來還好好的，可我才去熬個粥，他就這樣了。只要輕輕一碰，他就會嘔血。姐姐，我但凡有一點辦法都不會來求你，請你務必要幫我……」小青說著說著，忽然捂住唇，哽咽著說不下去。
白素貞語氣沉重地道：「情毒已侵蝕他的肺腑骨髓，他撐不了太久了。」
「情毒？」
白素貞點頭，「姐姐曾經告訴過你，人妖殊途，二者相戀為天道所不容。若是強行在一起，時日一長，凡人必會染上情毒。張兄弟與你兩情相悅，你們二人又有了肌膚之親，此刻情毒入心，已是回天乏術。」
小青哭求道：「當初許大官人也中了情毒，姐姐不是用妖丹護住了他的性命嗎？我也可以的，姐姐，只要玉堂平安無事，我可以不要妖丹，可以不再進階。姐姐……」
「小青，張兄弟的情況和官人不一樣。你……」白素貞正想說什麼，卻聽到床上的張玉堂發出了一陣呢喃聲。
「青兒，青兒——」
白素貞看了看張玉堂，見他似有要醒轉的跡象，她握住了小青的手。
「別驚動他，我們出去再說。」
屋外，小青焦急地握著白素貞的手，滿眼期待，「姐姐，請你現在就取我的妖丹！」
白素貞斟酌著開口道：「小青，你的修為不足千年，若是強行剝離妖丹，必定打回原形，而且，性命不保。」
小青執拗道：「我不怕！姐姐，就算要我的命，我也願意。姐姐我求你了，我已經是他的娘子，我不能讓他出事！」
白素貞輕嘆一聲，「小青，你只有五百年道行，體內的蛇毒都未曾褪盡，即便你的妖丹給了他，他一樣會沒命！」
小青退後一步，看著她道：「姐姐你的意思是……玉堂他救不活了嗎？」
白素貞低頭沉吟。
小青猛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都怪我！我應該聽你的話的！是我害了他，姐姐，我該怎麼辦？我把命賠給他……我該死！」
白素貞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小青你冷靜些。如今要救張兄弟，只剩一個辦法，要看你舍不捨得。」
白素貞看向小青，眼眸中是悲憫之色。
小青聽了她的話，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要我死！」
白素貞看著被風吹落的花瓣，低聲道：「情毒之根在於情，情越深，毒越重。若能斷情，情毒方可自解。」
「斷情？怎麼斷？」
白素貞心下不忍，頓了頓道：「徹底斬斷他與你的聯繫，將你從他的生活里完全抹除。他不會再記得和你的任何過往，不僅是忘了你，與你相關的一切，都必須從他心裡剝離，保和堂、聚一醉、我們，還有這裡……」
小青喃喃道：「所有的一切，都要忘了？」
白素貞目光落在她身上，心疼地說：「若是讓他想起曾經的點滴，再生情愫，那被壓制的情毒，就會噴涌而出，散布各條經脈，到那時……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小青自嘲地喃喃，「徹底遺忘，呵……那些過往，讓我怎麼忘？」她眼淚奪眶而出，哭著哭著又自嘲地笑了起來。
白素貞沒有相勸，只是默默地攬住小青，讓她靠在自己肩頭痛哭。
「我經歷過，也懂得只有一個人記住的痛苦。小青，這是我從東海龍宮帶來的忘情水，如果你實在難受，就自己也忘了吧。張兄弟就快醒了，我先離開，你和他好好告別……」白素貞將一個小陶壺塞在她手裡，轉身離去。
小青獃獃地佇立在原地，她看著屋子旁邊引泉水的竹節，又看著那些柴火，彷彿看到張玉堂正在劈柴，而她在替張玉堂擦汗。
一切影像淡去，小青一揮手，法訣捏出，柴火和竹節都消失了。
小青恍惚地推開門，淚光瑩瑩地環顧自己熟悉的小屋。
她走到窗前，見幾個喝空酒罈子放在窗台上。又想起自己和張玉堂喝酒猜拳，笑成一團的樣子。
走到床邊，她看著張玉堂，手指上前，卻在要觸碰到他的臉時縮回，隔空臨摹著他的輪廓。
「玉堂，等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不記得我了。這裡，也不再是我們的家，而只是個歇腳的地方；從此，小青也只是一個路人……哪怕我百般的不情願，也只能割捨這一切……只要你活著……」
小青拿起床邊的木梳，摩挲著木梳上的髮絲，髮絲纏繞在指尖，她的眼淚也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指上。
她正暗自落淚，手卻忽然被人抓住。張玉堂艱難地睜開眼，已經說不出話，只是含淚看著她。
小青強笑道：「玉堂，一會就好了。忘情水便是你的解藥，葯到……病除。」
小青打開了盛著忘情水瓶子的瓶蓋，催動法訣，一顆顆的水珠自瓶中升起，慢慢地飄向張玉堂。張玉堂看著小青，搖著頭，掙扎著，他目光懇求地看著小青，嘴唇蠕動。
「玉堂，別怪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你忘了我吧。」小青俯身，在張玉堂的唇邊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