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素貞感化蜈蚣精(5)
今日濟世堂里的患者頗多,幾位打扮妖嬈的姑娘,嗲聲嗲氣正圍著許仙看診。
「許大夫,從昨夜開始,我就胸口疼,您摸摸看,我心跳是不是很厲害?」
「對對對,也幫我看看,也不知怎地,最近我總是睡不好覺。」
「許大夫,還有我。你想怎麼看,我都依你……」
濟世堂中,隱身的白素貞看著幾個姑娘正糾纏許仙,姿態放浪,她臉色突然一沉。
小青咂咂嘴道:「唷~這位許大夫還真是招蜂引蝶!辣眼睛。」
許仙似乎習慣了這種場面,淡定道:「姑娘們,這天氣乍暖還寒,你們得多穿幾件衣裳,外衫別敞著,捂紮實些就不容易生病了。」
他落落大方,有意地和幾位女病人保持距離,也避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白素貞見到他這般避嫌姿態,臉上表情才算是緩和了。
當中一個姑娘道:「許大夫,人家今天來得匆忙,沒有帶夠診金。要不,你來君心樓玩玩,咱們不收你銀子。」
話音一落,幾個姑娘都忍不住咯咯地嬌笑。
許仙提筆將藥方寫好,遞給了對面的姑娘,神情絲毫不為所動。
「濟世堂的葯不允許賒賬,許仙做不了主。至於幾位姑娘的心意,許仙更是消受不起。」
「說白了還不是看不起我們,我們走。」幾人瞪了許仙一眼,朝外走去。
小青手上捏出一個法訣,朝著幾個青樓姑娘丟去。幾個姑娘剛離開濟世堂沒多遠,忽然衣衫飄飛,披肩、外裙被風捲走,髮髻散亂、大呼小叫十分狼狽。
許仙見此搖了搖頭道:「都勸過她們了,衣衫不整難免會失了體面。」
白素貞聽見他自言自語,忍不住抿唇一笑,「許大夫真是個正人君子。」
小青撇撇嘴:「姐姐,這幾個女人身上一骨子狐狸騷味,這許仙瞧不上也正常啊,那可不能說明他潔身自好。」
白素貞卻不這麼想:「我聽聞青樓女子多有供奉狐仙的習慣,身上沾染些狐妖氣息倒也正常。許大夫是凡人,感覺不到這些,還能抵禦住這些魅惑氣息,正說明他為人正派。」
小青不以為意地翻了個白眼,就在此時,金如意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許仙,不是讓你別給君心樓那群浪女人診病嗎?你怎麼又放她們進來了,是不是被她們迷住了?」
許仙皺眉道:「如意,我們是醫者,怎麼能將病人拒之門外呢?何況,青樓女子也都是可憐人罷了。」
金如意蠻橫道:「你還可憐她們!我不管,這濟世堂是爹爹開的,你必須聽我的。我說不許給誰看病,你就不許給誰看病,聽見了沒!」
白素貞看著許仙被數落,忍不住暗想,原來這濟世堂的大小姐,待許相公如此苛刻。
許仙嘆了口氣道:「如意,濟世堂將來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你怎可這般任性?難道你不知道醫者仁心,有治無類嗎?」
金如意袖子一甩,嘟嘴道:「我不管,從今天開始,但凡是女病人,你都不許治!你要是接診女病人,我就讓爹爹扣你工錢!」
欺人太甚!
白素貞手上法訣捏起,朝著金如意射去,金如意忽然便捂住了肚子,「哎呀,哎呀,我肚子疼。」
白素貞手指一勾,白光又閃到了金如意腰處。
金如意哎呦叫著:「許仙,你還站一動不動幹什麼,快給我看看啊!」
許仙攤攤手道:「如意,你也是女病人啊……」
聞此言,白素貞和小青二人對視一眼,忍不住捂嘴笑。
離開濟世堂,白素貞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許多,臉上也帶著笑意。正巧許仙背著一個藥箱去出診,兩人索性跟上去看個明白。
看著許仙的背影,白素貞越看越是歡喜。小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抱怨道:「姐姐,你都看了他一整天了,還看不夠啊?」
白素貞感嘆道:「像許相公這樣的志誠君子,真是令人敬佩。」
小青問道:「什麼叫志誠君子?」
「不好色,不貪財,恪盡職守,心懷仁厚。」
小青嗤一聲道:「這不過就是當大夫的本分而已,志誠君子倒也未必!我來試試他。」
她朝地上一指,許仙腳下立刻出現了一袋銀子,他差點被絆倒。
許仙撿起銀兩嘟囔道:「奇怪,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一袋銀子。不行,對方丟了這麼多銀子必定心焦,一定會回來找,我得在這等著。」
他站在路邊,焦急地朝四周打量。
天色漸漸轉晚,越來越冷,凍得他原地抱肩踏足。
小青咧嘴道:「他還真打算在這兒等一晚上啊?」
白素貞不悅地看了小青一眼,埋怨道:「快去把那假銀子領走,萬一許大夫凍病了怎麼辦?」
她一轉身,變作了一個少年郎,假裝很焦急地找尋著什麼。
許仙看到來人,眼前一亮,立刻上前,「這位兄台,可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白素貞故作沮喪道:「今日踏青,回家便不見銀兩,所以回來沿路找找。」
許仙長出一口氣,「可算等到兄台了,您不見的可是這袋銀錢。」
白素貞拱手謝道:「正是,多謝兄台。」
許仙催促道:「快數數,數目可對?」
白素貞正要從許仙手中接過錢袋子,小青卻化作了個小少年,一路焦急地跑了過來,一把搶過了錢袋子,「這是我丟的銀子,多謝你幫我找回來啊!」
許仙愣住了,「等等,小兄弟,這銀子到底是哪位丟的?」
小青搶道:「我。」
許仙疑惑地打量著小青,「那請二位說出袋子里有多少銀子?」
兩道光芒一閃,小青和白素貞同時「看透」袋中的狀況,二人異口同聲:「九個小元寶,一塊鵝卵石。」
「既然二位兄弟都說銀子是自己的,也準確說出了銀兩的數目,在下也無從判斷,我把銀兩交到縣衙,二位自去請官府斷案?不過二位可否告訴我,為何要放入一塊鵝卵石呢?」
白素貞本不善應對,此刻被問住了。小青則不由發笑,心道為什麼放入鵝卵石?只不過小爺我幻術玩得不精,沒有把石頭全變成銀子而已!
小青調皮道:「放入一塊鵝卵石,是想看看它與銀兩日久生情,能不能變作同類。」
白素貞疑惑地看向她,以眼神問,有這個可能嗎?
許仙觀察二人神色,只見小青天真坦蕩,白素貞則是一臉疑惑,他將錢袋拿給小青道:「兄台拿著吧,這銀子是你丟的。」
白素貞疑惑道:「咦,你憑什麼作此決斷?」
許仙慢慢道來:「錢袋中放入鵝卵石本就是非常之舉,你解釋不清,他卻天真坦蕩,行事雖荒誕,卻不失本真。你倆關係親密,本就不分彼此,所以即使把銀兩給你,你也會還給他的。」
白素貞不語,一旁的小青卻是笑了,故意追問:「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分彼此?」
許仙道:「因為你倆都知道錢袋裡裝著什麼,時過黃昏,又一同出現在荒郊,想是一人失了銀兩心中焦急,一人擔心對方,相伴而來。只是見銀兩在我手上,故意給我開個玩笑而已。」
白素貞嘆服道:「多謝先生,他是我堂弟,一切正如先生所言。」
許仙不以為意地點點頭道:「天色已晚,在下還得趕回城中,就此別過了。」
看著許仙消失在夜色里,兩人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白素貞搖頭道:「這回你該滿意了吧,許大夫不止路不拾遺,還觀察入微,聰敏過人……」
小青挑挑眉道:「什麼我滿意了,是你滿意了才對,不過,他還是說錯了,這銀兩丟了,我才不急呢,你也不是擔心我,你擔心的是他。」
白素貞臉一紅,就要去追打小青,小青卻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了。
西湖夜雨,幾艘花船在湖面蕩漾,絲竹悅耳,燈影婆娑,一派風流。
一艘花船上傳來男女嬉笑之聲,雕花窗戶倒影出纏綿著的兩個人影。
艙內,女子的手輕撫上男子的後背,纖纖素手上的指甲陡然變長,之前還露出享受神情的男子痛苦地抓蹬著……
船晃蕩了一下,四下寂然。
天色漸明。河中,隱約可見一張枯萎的人皮隨著水波飄蕩。
許宅內,許仙正在為光著上半身的李公甫上藥包紮,李公甫慘叫連連。
姣容皺眉又是心疼又是氣:「叫那麼大聲幹嘛?在外面逞英雄,回家就給我們看這慫相?」
李公甫道:「娘子,這一趟破獲掠童案,我可是九死一生啊!好在有仙女顯靈……」
許姣容眼眶一下泛紅,用衣袖拭著眼睛:「還仙女呢,都差點見了閻王。你若是有個好歹,讓我一個人還怎麼活……」
許仙連忙打岔道:「姐姐,姐夫為了破這案子,受驚受累又受傷。現在案子破了,姐夫的差事也保住了,咱們是不是得慶賀一下?」
許姣容點頭,想到這些日子街坊們也幫襯了不少,提議道:「不如,咱們在家裡擺一桌?」
許仙聽到說擺家宴,心下一動,忙問道:「姐姐打算請哪些賓客?」
許姣容明知故問:「你想請誰?」
許仙正要說下去,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臉一紅,朝著許姣容一揖道:「但憑姐姐做主。」
許姣容掃他一眼,見他那欲蓋彌彰的樣子,笑了笑道:「不如把白姑娘也請來吧,長生的事,她可費了不少心。這請柬……」
許仙忙道:「我來寫!」
許姣容看著許仙迫不及待的模樣,應允他寫請柬,再親自跑一趟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