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燈會白許初動心（3）
放生了白蛇，許仙按照慣例來到長生家中，給於娘子診脈。於娘子閉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長生趴在床邊，眼巴巴地瞧著許仙。
許仙搖了搖頭，很是不得其解：「唉，嫂子這毒中得甚是古怪，這已經是我換的第十二個藥方了，居然還不見起色。」
長生嘟著嘴說：「神仙姐姐來了就好了，她一定有辦法的。」
許仙摸摸他的頭，勸道：「傻孩子！江南杏林就沒聽說過她這號人物，她與我打賭不過是緩兵之計，敢不敢上門還難說呢。」
「誰說我不敢上門了！」 門外突然有人道。
許仙聽到聲音轉身，發現白素貞就在自己身後，他嚇了一跳：「你……怎麼進來的啊？長生，你平時在家不鎖門的嗎？」
白素貞眼珠一轉，倒打一耙，「呃——分明是許大夫來的時候忘記關門了，怎麼反去責怪人家小孩子！」
對上長生期盼的眼神，白素貞將解藥瓶子從懷中掏出來，在長生眼前展示。
「長生，這便是靈藥。我即刻喂你娘親服下。」
她正要給於娘子喂葯，許仙急了伸手去奪，責問道：「你這藥用什麼做的？可不能亂給人吃！」
白素貞手一縮，背到身後，輕笑道：「我不告訴你。」
許仙還想再去搶白素貞手裡的葯，卻發現旁邊的長生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瓶葯，正喂入於娘子的口中。
「長生，別亂來！你！」
白素貞攤開雙手，調皮又得意地看了許仙一眼。
許仙顧不得與白素貞理論，連忙上前為於娘子搭脈，卻看於娘子眼皮一動，緩緩地睜開了眼，呢喃出聲：「長生啊……」
長生激動地撲了上去：「娘——娘你醒了啊！」
許仙一臉震驚地看著醒來的於娘子，難以置信地重新判斷於娘子的脈象。
這脈象剛剛還動數無序，此刻便和緩有力，怎麼可能……
長生扶著於娘子坐了起來，於娘子抬眼看著許仙道：「許大夫，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長生卻道：「娘，是這位神仙姐姐治好你的。」
聽了長生的話，許仙臉漲得通紅，白素貞噗哧笑出聲。
她調皮地眨眨眼說：「全靠許大夫用名貴藥材為病人固本培元，我的葯才能即刻見效。」
一旁的許仙聽聞她如此說來，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臉紅道：「許仙慚愧。」
於娘子問：「這位姑娘是……」
白素貞解釋說：「素貞姓白，是長生忘年好友。」
於娘子強撐身體，要向白素貞行禮：「原來是白姑娘，多謝白姑娘妙手回春，救我一命。」
白素貞連忙扶起她，「您客氣了。」
於娘子熱絡地說：「如今天色不早，不如留下來用頓便飯再走？」
長生歡喜地嚷著：「好啊好啊，許叔叔和白姐姐一起留下來吃飯吧！」
於娘子要撐著身子起床，卻因為身子剛痊癒，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許仙勸解道：「您快歇著，我去備飯。」
於娘子說什麼都不肯，「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我……」
白素貞只能繼續幫著許仙勸道：「於夫人，你還是好好歇息，我去幫他。」
白素貞跟進了廚房，發現許仙正站在砧板邊切菜，看著他利落的刀功，白素貞眼都直了。
「你……還會做菜啊？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許仙專註地看著案板上的菜說：「遠庖廚的肯定是懶人，未必是君子。姑娘，煩你把火燒大一點。」
白素貞有些不解地問：「既然你經常下廚，應當也要殺生吧？那你為何要放走那條白蛇？」
許仙疑惑地轉頭看著她：「你怎麼知道的？哦！黑燈瞎火的，你居然跟蹤我？」
「誰跟蹤你？我不過是遠遠看見了而已。這麼大的火夠不夠？」為了岔開話題，她開始拿起灶旁蒲扇扇火，沒想到火苗猛地一竄一米高，許仙慌忙上前護著她避開，又連忙將其推開，緊張地看著熊熊大火連聲道歉。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這柴火許是粘上了桐油，怎麼突然這麼大？」
白素貞用法力將火收小，「你還沒說為什麼放那條蛇呢！」
許仙鬆了一口氣，開始炒菜，解釋說：「能替代蛇膽的葯有很多，又何必害那白蛇性命？她也會怕、會疼的呀。」
白素貞動容道：「你這人雖然有招搖撞騙的惡習，本性倒也不壞。」
許仙停下鏟子問：「什麼叫招搖撞騙？我付出了實打實的醫術。嗯……為了給於娘子籌藥費，我只好不拘一格用點小手段而已！」
白素貞挑挑眉，新想原來他是為了救助別人，我錯怪人家了……
許仙咳嗽一聲道：「請把鹽遞給我。」
對著滿廚房的大小陶罐，白素貞有些懵，糟了，鹽長什麼樣子的啊……她一咬牙，拿了一瓶東西遞給許仙。
許仙糾正道：「這是五香粉啊。」
白素貞尷尬了一剎那，辯解道：「它們都長得一樣，我怎麼辨別得出？」
許仙奇道：「鹽和五香粉怎麼會一樣。」
她錯開目光，狡辯：「我是說，陶罐一樣。」
許仙搖搖頭，只好自己打開鹽罐放鹽、起鍋裝盤：「菜好了，你要不要嘗嘗……」
話剛說完，只見白素貞低頭，麻利而自然地從盤中叼了一片菜葉，不咀嚼便咽了下去。
原來人間煙火便是這般滋味。還熱乎乎的，真是別樣體驗。
她抬頭看見許仙神情，連忙一笑：「很好吃，你也嘗嘗。」
許仙從筷子簍中拿出一雙筷子，拈了一片菜葉放在口中：「嗯，還好。」
白素貞看見許仙動作，立刻醒悟，她做賊心虛地也拿出一雙筷子，左架右拼，終究沒勇氣模仿許仙剛才的動作。
許仙端著菜吩咐道：「準備四副碗筷，煩請姑娘幫我布置餐桌。」
不多時，賓主四人在桌邊坐好。
於娘子再謝道：「許相公、白姑娘，太謝謝了。」
許仙溫和一笑，道：「不用客氣，大家吃飯吧。」
長生看到白素貞直接伸手進了碗中，抓起了食物往口中送去，突然道：「白姐姐，你怎麼用手抓飯啊？」
許仙也不解地看著她。
白素貞硬著頭皮解釋道：「呃……家父曾請天竺高僧講法。高僧說過，若得饋贈美食，須以手持，以示感恩與尊敬。我，我忘記了江南並沒有這種習俗……」
許仙眉頭一皺，心下有些懷疑。
白素貞心虛地垂下眸子說：「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許仙奇道：「你這才吃一點……」
白素貞尷尬地笑著解釋，「我們那裡的規矩是過午不食，我已經壞了規矩了。」
長生看著白素貞勉強的表情，心想神仙姐姐一定是不喜歡許叔叔做的飯菜。
於娘子不好勉強，岔開話題，三人繼續吃飯。
許仙放下筷子問道：「長生，你娘病好了。你可還有什麼心愿？」
長生聞言歡呼：「娘，咱們全家是不是可以去逛上元節燈會了！御街那邊扎了好多漂亮花燈呢。」
白素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好奇地問：「傳聞臨安上元燈節會有月色燈山，香車寶蓋的美景，是不是真的。」
長生猛點頭道：「是啊是啊，可漂亮了。白姐姐和許叔叔也一起去好不好？」
白素貞抬眼去看許仙，卻發現青年正溫潤笑看著她，兩人相視一笑。
飯後，於娘子不肯再要兩人幫忙整理，許仙和白素貞自長生家走了出來。
日光情暖，和風吹動衣衫飄帶，許仙恍然覺得長生喚她神仙姐姐也許並不算錯。
許仙緩緩道：「白姑娘，我曾許諾，若是你能贏，聽憑處置。我許仙說話算話……」
白素貞側頭看他：「許大夫，如果不是你用藥材替於娘子吊著性命，她也等不到我來救她。算起來，這場賭只能算平局。」
許仙拱手作揖，心服口服：「姑娘這般光明磊落，以前是我誤會你了。那日你裝做老頭的模樣，真的是想來勸我改邪歸正？」
「嗯，騙人就是不對。」
看著白素貞一本正經的模樣，許仙笑著點頭。
「我答應你。」他看著素貞，目光是自己未曾發覺的灼灼。
許仙突然想起件事來，「對了，我也想向姑娘請教一件事，於夫人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姑娘用的又是什麼葯？」
白素貞愣了下，轉了轉眼睛道：「這個嘛……其實於娘子是被一種毒蟲給咬了。我便用了以毒攻毒的方子。」
突然被提及的小青，此刻正裹著被子烤火，忽然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