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愛心人士
冷知信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的聲音,又看看手機上顯示的電話號碼,「爸爸您怎麼在家?您回國了!怎麼沒和我說?」
冷臣良看著已過22:00的時間,「知道你忙,回家等你,發現在自己家見親兒子一面也不容易!」
冷知信快步走出工棚區,「我馬上就回去,您先休息會兒。」
冷臣良放下電話,聽完吳阿姨對冷知信日常的回報,拄著拐杖邊往樓上書房走,邊目光淡淡掃視家中的一切,離開五年家裡真的什麼都沒變嗎?這些只是表象,事實上眼前家中所有什物都鐫刻上時間的印記,一成不變的沉舊。
冷知信車子開進院,冷臣良就站在二樓窗邊向下看著他所有動作,開門下車、鎖車、快步跑進門,再聽著他咚咚咚上樓的腳步聲,走到書桌前坐下,等著兒子來敲響書房門,「進來!」
冷知信看到父親如五年不曾離開一般坐在那看書,「爸爸您什麼時回來的,怎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
冷臣良放下手裡的書輕拍拍,「長時間不翻看,表面清理再乾淨,裡面卻也蒙灰。」
冷知信看著父親手下那本《資治通鑒》完全聽不出他是何用意,「爸爸,您回來不會只是為了和我探討史學的吧?怎麼不通知我去接您。」
「通知幹嘛,看親生父子演繹父慈子孝的形式主義?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家,又不是不能走,年輕人都有事情有工作要忙,就各自忙各自的!我們家是個思想開放的家庭,沒必要守老禮舊規。」
冷知信點頭應著,「您這次回來是為酒店的事?」
冷臣良搖頭,「酒店既然決定交給你,就全權由你自己去經營,用自己的智慧去做。我幫你得來的,你看不住一樣會丟掉;自己搶來、爭來的,那怕是破銅爛鐵,也能打成鐵鍋燒得熱。」
冷臣良又拍手裡的《資治通鑒》,「兒子打江山的人未必是坐江山的人,坐江山的人未必是傳承江山的人。自己的路是直是彎,都得自己走,爸爸唯一該做的是,給你一雙腳、教會你走路。爸爸的任務完成了,之後看你的。我回來是因為故土難離,津河最近發生一些事,有社會責任感的人,總該盡點綿薄之力。」
冷臣良起身,「我累了,去休息。最近我要倒時差,別和任何人說我回國了,包括你舅舅。」
冷知信目送父親離開,站在原地注視著書桌上那本「蒙灰」的《資治通鑒》,父親的話似懂非懂,他此次回國是想盡什麼「綿薄之力」?
昨晚的雨不那麼急,天亮后,是難得看見的藍天白雲,一碧如洗的天幕下,延古運河一衣帶水兩岸被裝點成了粉色。
家家商戶「愛心服務小站」的牌子,上寫著「免費為軍人、警察提供XX愛心服務」。粉馬甲的商鋪店員在門口一字排開跳著大同小異的員工健身操,連日陰霾、暗沉的古運河兩岸是一派朝氣蓬勃景象。
冷知信上班看到本酒店院里員工也是如此,極其好奇問大堂經理,「這個商戶集體的活動我怎麼絲毫不知情?」
「昨晚20:00商會下的倡議函,發出來的報名表裡咱酒店列在一個,我們以為是您的意思,就按要求參與了。」
冷知信冷哼一聲,「我的意思!我都不知道我有這意思。」
「冷總要不和商會溝通,退出活動?」大堂經理試探著發問。
冷知信皺眉看著樓外舞動的粉馬甲,「商會!」一句感嘆他才想起來父親是津河總商會會長,看來是老爺子空降旨意,「不用,挺好的!參與集體活動嘛。」
津河市市長清晨巡視運河加築河堤工作,同樣對這亮眼的景象感到好奇,「商會自發組織的愛市愛家活動?能整齊劃一的發動這麼多商戶參與活動,誰有這樣的本事?」
「據說是會長冷臣良連夜呼籲安排的!」身邊秘書回答。
「冷臣良!在津河市混亂時期能做到這點,他還真是一號人物!」
「嗯,這個冷老在津河商圈算是德高望重的頭一號人物。」
彼處的冷老,正拿著手杖打車前往市公安局,他想著剛剛在報紙上看到的「兒童屍體認領公告」心情甚至沉重,兒童作為弱勢群體,不該受到這樣的傷害。
公安局小會客室,張維漢見到申請認領男童屍體的冷臣良,心中思量著憑孩子衣著判斷應當出自富裕家庭,而面前冷臣良從氣質上看具備經濟條件,從談吐上看卻不具備孩長輩該有的傷神氣質。
「您認識這還孩子,是孩子的什麼人。」
冷臣良在會客室抓著手杖搖頭,「我只是從報紙上看到公告,覺得孩子可憐,發善心想幫孩子下葬。」
張維漢非常細緻品味著冷臣良的談吐舉止,「若非孩子近親屬、監護人您無權領取孩子屍體。除非是,懸久未能找到家屬的屍體。當然認領,我們還需要走一系列的認領流程。」
冷臣良起身與張維漢握握手,「好的,我清楚了。你們公告過後若還沒找到孩子家屬,可以通知我,我來幫孩子下葬。」說著,冷臣良遞給張維漢一張名片,「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繫我。」
張維漢低頭看看名片上的信息,很素淡的設計只兩行字:愛心人士冷臣良;聯繫電話:XXX。
冷臣良走到會客室門口又止步,「警察同志,我希望你們可以為我今天的到訪保密。謝謝!」
張維漢拿著手裡的名片,目送冷臣良離開,皺起眉;他還沒出會客室,宋元就推門進來,「師父,怎麼樣,有線索了?」
張維漢搖頭,「沒有!只是個愛心人士,想替孩子下葬。」
宋元拿過張維漢手裡的名片,「愛心人士,冷臣良?」
張維漢把宋元手裡的卡片重拿回來,「聞名不如見面!他可不是什麼普通的愛心人士,是做好事不愛留名的大人物!以前只認識名,不認識人,今天算是見到了。」
「冷臣良是什麼人?」宋元懷揣好奇。
張維漢把名片收起來,「自己去查!」
……
彼處,人民醫院精神二科,秦暖等到中午才獲許走進和樂樂的精神醫生何時的診室,秦暖進門,何時沒摘口罩,正站在門口的洗手盆邊洗手,足足一分鐘,他都在低頭洗手,沒理秦暖。
秦暖靜靜看著何時在水龍頭下的手,忽然覺著他的人、他的行為態度、他的診室都令自己極其彆扭,他是哪裡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