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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掐絲鑲寶鎏金匙(4)

  思復間,瞥見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隨手撿起來放在雨水中沖洗,直到那層泥濘被沖刷乾淨。匕首生鏽嚴重,木製的柄上還留有當年精雕細琢的圖案,柄尾處隱隱約約刻著一個字,這匕首看著有些眼熟。


  丁前月看著他手中的匕首,「你為何,給我丁前月這名字。」


  暮然間,撫弄匕首的手停在那裡,再看柄尾處那模糊的字跡,「因為……丁前月是我終其一生都不能從記憶里抹滅掉的名字……」胡公子站在那裡,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了,因為丁前月是我姐姐的名字!」有氣無力的對他喊道,「我叫丁前山。」


  胡公子抬頭看著丁前山,手指依然細細撫摸著柄尾的字跡,原來是刻了一個『月』字,滿臉疑惑的重複著他的名字,但記憶中卻沒有聽過,哪怕一點印象都沒有,「丁前山……丁前山?」


  「我自幼被父親送到外省,跟著父親指定的先生讀書,每年只回家省親一次,若不是有這個原因,我也活不到現在。那年回家時只看見滿地的屍體,我也算是躲過一劫。」丁前山慢慢走到他身前,可以清楚的看見胡公子眼中慢慢升起的氤氳水汽。


  「雖然每年只能回家一次,但卻從沒跟家裡斷了聯繫,姐姐常常會寫家書來,不知從何時起,家書里經常提到一個人。姐姐說那是她的意中人,是個翩翩公子,看出姐姐十分喜歡那個公子,在我回家前兩個月,收到的最後一封家書里,還附了那人的畫像。姐姐善丹青,畫工極好,若畫的是心上人,那自然是百倍用心。她死時,手中還抓著那人的畫,眼睛死死盯著畫中人。」丁前山的眼睛亦是死死盯著眼前的人。


  那匕首是他送給丁前月的,只是過了三十多年,生鏽腐蝕,變得面目全非,但終究還是認出來了。


  丁前山從他手中抽出那把匕首,他只是呆立在那裡沒有阻攔,「這是我姐姐一直隨身帶著的,這麼多年我也從不離身的帶在身上,就是為了……」


  胡公子眼神有些迷離,思緒陷進那蒙塵的回憶中。


  時間太久,依稀記得那個叫丁前月的姑娘。如何相遇,不記得了,只是每次想到她,都是那記憶中的清脆笑顏,如今卻都不復存在。


  心口猛然劇痛,低頭去看,那把生鏽的匕首全部沒入體內,握著刀柄的蒼老的手,是前月的弟弟,如果她還活著,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匕首抽出,鮮血噴涌,死亡艷麗的綻放,在胸前蔓延。


  「就是為了用它親手了結你!這麼多年,我也沒想到會在有生之年找到你,只是心中發誓,這輩子不能手刃仇人,下輩子也要繼續找,直到親手殺了你為止。」丁前山臉色慘白的站在那裡,他失血太多。


  胡公子微皺眉頭,半邊身子被血染紅,看著滿臉怒容的丁前山,執著的人是否都這般傻呢……明知這匕首殺不了自己,卻還要全力一試。


  並齊五指,向丁前山走去。這隻手在過去的歲月里,取了多少人的性命,已經記不清了。只是在三十多年前,獸性大發的他,用這隻手了結了丁前月,在那一瞬間醒來,發現她已經倒在自己懷中,喉嚨被他尖利的指甲切斷,說不出話來,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不敢面對這一切,一直以為自己控制的很好,但他終究不是人,那種難以泯滅的獸性是天生的。拋下還沒斷氣的她跑出房門,入目是丁家滿院的屍首,相同的傷口,不相同的位置。


  總是盼著自己可以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但卻連她都殺了。於是放棄,離開那個地方,走得遠遠的再沒回去過。


  這些年遊走在不同的城鎮,卻都不曾久留,經過哪裡,哪裡就有人死。收留乞丐,平時有人伺候,沒有目標時,還可以吃他們,就當是備用的口糧。


  好吸食人腦是他總改不了的,於他來說是不能放棄的美味,尤其是未成年的孩子,他們的腦子鮮嫩可口,不像那些成年人,澀口難咽。


  雷聲陣陣,閃電一次又一次的照亮他妖媚的容顏。走到丁前山身前,抬手切下去的前一刻,看著丁前山怒瞪他的眼神,如此熟悉,是了,因為他是前月的弟弟。一瞬間的晃神,給了丁前山再一次襲擊的機會。


  這次,匕首不僅是沒入肉體。


  胡公子的胸口被剖開一個大口子,由心口斜下至右腹,切口處的皮膚向外翻卷,丁前山的切割技術可是沒有他的好,但總歸還是切開了。


  一陣冷風灌進傷口,麻痹了疼痛。丁前山把他按倒在地,他沒有反抗,眼神穿過丁前山的肩膀看向遠處的天際,那裡有些微的光亮,雨快停了吧……一切也該結束了。


  耳邊充斥著胸口被用力扒開的撕裂聲,眼底被一抹淡淡白光映亮。


  丁前山拿著手裡的內丹,彈丸大小,泛出月白色的柔光。看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不多想,把內丹一口吞了。過不多一會兒,眼見傷口不再流血了,甚至有慢慢癒合的跡象。果然是好東西,難怪那些修仙術士到處捉妖,為的不就是這來之不易的內丹。這麼算的話,自己不光可以保命,還能再活個百八十年了。


  低頭看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氣若遊絲的看著自己,「有生之年能替我們全家還有那些慘死在你手裡的人報仇,就算下十八層地獄也值了。不枉我這些年過著乞討的日子,若不是知道你專門收留乞丐,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把手中那把生鏽的匕首扔在他身旁,「這匕首是當年你送給我姐姐的,還給你!」


  走到邊桌旁,看見那精緻的湯匙,不知沾染過多少人的腦漿,即使在雨中也沖刷不掉它上面的血腥味。丁前山看著那湯匙心裡越發噁心,抓起來狠狠扔在胡公子身上,卻恰好掉進胡公子被剖開的身體里。疾步離開胡府,他一刻也不願多留。


  過往種種不斷出現在眼前,吃力的側頭去看被扔在身旁的匕首,視線越來越模糊,匕首上刻著的『月』字卻清晰無比。


  座對穿楊未是賢,

  門聽破竹覆檐前。


  臨風落雪看勝畫,

  對月飛泉問是仙。


  這首詩里藏了丁前月的名字,是當年他隨口作出來的,但卻時時記著。


  「我一直沒有忘記……」沙啞的嗓音低不可聞,一遍一遍的說著,說給自己聽。在過去的歲月里也是這樣不斷的重複,不要忘記她。眼前變黑的前一刻,彷彿看到丁前月站在不遠處對自己笑,那是他最熟悉的容顏。


  第二天,雨過天晴。


  鎮長收到一封匿名信,看完之後雖不相信,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帶著人手去了胡府。


  剛到胡府門口就聞到一陣陣的腐臭味,急忙進去,看見院子里碼放整齊的屍首。


  有胡府的下人和那失蹤的五個孩子,頭顱個個都是殘缺的。孩童的屍首已經腐爛不堪,那十二個下人腐爛程度各不相同,看來不是同一天遇害。


  鎮長帶著人手搜遍了胡府也沒找到胡公子的屍首,只在角落裡發現一隻灰色的死狐狸,狐狸被人開膛破肚,恐怕也是那個喪心病狂的胡公子乾的。雖然沒抓到兇手,但事情總算有個結果,至少失蹤的孩子已經找回來了,雖然都不是活的。


  胡公子就是狐公子。


  小傑整天拿著那勺子不離手,總放在嘴裡,這孩子也可憐,生下來就是腦癱,長到五歲了還不會叫『爸爸媽媽』,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但卻總在不經意間喊著:「月,月。」可能是喜歡看月亮吧。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小小年紀就要受這樣的苦。


  那女人看著自己兒子心裡一陣酸澀,感嘆逃不過的命運。


  暝殊把掃起來的雪堆成了一個雪人,唔,應該是形似雪人,因為沒有做鼻子和眼睛。


  「那孩子也怪可憐的,畢竟是上輩子的事了。」拿著掃把站在店門口,暝殊滿意的看著門前掃出來的大道。


  土地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店裡,「誰讓他上輩子喜歡吃人腦子,那把勺子到現在還沾著人腦的腥味兒,早點拿走也好,放在店裡怪噁心的。」


  「喂!我說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暝殊正說到煽情處被土地打斷,扔下掃把怒叱他。


  「這是因果輪迴,你到底是怎麼成仙的,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土地喝了一口茶潤喉,準備著下一輪的舌戰。


  孰知他失算了,暝殊撿起掃把繼續掃雪,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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