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結髮綉(1)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入冬了。
土地坐在門檻上打盹,一隻蒼蠅掙扎著落在他的兩眉之間,這隻蒼蠅以為可以找個地方歇一歇,但它找錯了地方。只見熟睡中的土地突然眉頭向中間一皺,那隻可憐的蒼蠅「咔」的一聲,被夾扁在眉心的褶皺里。土地吧唧著嘴舒展開眉毛,那隻蒼蠅就像被踩爛的包子,掉到了地上,被秋風一吹就不見了,條件反射的威力不可小覷啊。
暝殊站在架子前清點那些東西,不過總是數著數著就亂了,後來乾脆不管了,直接拿來尋古店物品簿,仔仔細細的數紅線。
「十三……才十三件!啊啊啊啊啊!姑奶奶我來了九個月了!才賣出去這麼點兒東西!」說著抱起那本厚重的包著龍皮鑲著金邊的書砸向一旁的架子,書本受力過猛,架子又太結實,反彈了回來,毫不留情的砸回暝殊的臉上,「哎呀!」一聲慘叫。
結果架子和物品簿都無大礙,只是暝殊的鼻子腫了起來,紅通通的就像一個發光的燈泡。
土地被驚醒,雙眼朦朧的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何方妖怪!敢來我的地盤搗亂!」說著擺出一個降龍伏虎的姿勢站在店門口左顧右盼,結果什麼異常情況都沒有,只有烏鴉叫著從頭頂飛過,秋風卷著落葉從眼前吹過。
看見暝殊的鼻子才知道是她搞出來的動靜,「乖孫女,怎麼苦著一張臉啊?」
暝殊雙眼含淚,一臉委屈,嘴撅得老高,顫聲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倒霉要來看守這個什麼破店!哇啊啊啊啊……」眼淚像瀑布一樣涌了出來,這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她那高分貝的嗓門又開始發揮作用了。
眼看著店裡面又開始震,塌了到不至於,問題是每次這樣落下很多塵土,打掃起來很是麻煩,於是二話不說把暝殊從店裡拉出來,找來小凳子墊腳,讓自己和暝殊一般高。兩手扳住她的腦袋,往上一托,暝殊那擴音器一般的嘴巴就轉向了天空。
天帝正在給眾仙家開會,突然覺得天宮裡晃晃蕩盪的震了起來。
環顧周圍,天帝若有所思的感嘆道:「最近天宮經常震呀~是不是負責保養維護的仙官沒有盡職?」說完又看了一圈,不過已經不再震了,清清嗓子,正色道:「繼續開會。」
暝殊站在那裡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對著土地說:「我說土地爺,你也太狠了……我脖子扭到了,低不下來……不是親孫女也不用這樣吧。」這樣的姿勢說話都是很難受的。
土地扶著她坐下,發出抗yi,「這是什麼話,就好像我故意害你似的,來來來,先休息一會兒。」轉身偷笑,暝殊這種情況稍稍施個小法就能好,不過為了耳根清凈,就難為她了。
狠狠伸了一個懶腰,看看天上的太陽,「你爺爺我要去陪你土地奶奶,自己在這兒好好的看店。」
「什麼?!你留下我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暝殊依舊坐在椅子上,保持著那好笑的仰天姿勢,看著青天白雲飛鳥日頭問土地,但是土地沒回答她,「喂?土地公?土地爺爺?土地老兒?!爺爺?!」土地早就走了。
「啊──」
尖叫聲回蕩。
天宮裡的一盞琉璃燈被震碎,天帝正在睡覺,被驚動沒被驚醒,翻個身繼續睡。
暝殊保持著望天姿勢坐在門口呆了一下午,直到漸漸看不見日光,心裡咒罵土地妻管嚴還不上來。
「你沒事吧?」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想去看是誰,無奈脖子不能動,眼睛轉來轉去的還是沒看到,「你看我這樣像是沒事嗎?」被這樣困了一下午,又被土地老兒扔在這裡不管,憋在心裡的火氣無從爆發,話橫著就出來了。
那個人走到她身邊,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腦,「閉上眼別亂動。」還沒等暝殊反駁,他雙手一扭,暝殊聽到「咔」的一聲。
剛要破口大罵,發現脖子可以動了,左扭扭,右轉轉,「好了?哈,你真厲害。」這時才去看那個人,是個少年,眼波流轉,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淡香,而且,他的頭髮和眼睛是墨綠色的,「你的眼睛真漂亮。」暝殊痴痴的說。
那個少年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暝殊見他這樣才反應過來,「你要買什麼?進去看看吧。」
少年點點頭,輕步進了店裡,暝殊坐回椅子里,東張西望一番也不見土地回來。
那個人在店裡無聲的轉了一圈出來,暝殊見他兩手空空,便問:「怎麼,沒你喜歡的嗎?」
「這次沒找到喜歡的,我下次再來吧。」少年的眼神純澈,淺笑著。
暝殊很失望,但也不能強求,目送那個人遠去。
半夜土地回來時看見暝殊沒事了覺得很奇怪,就問:「你脖子怎麼好了?」
「晚上來了個人幫我扳回來了。」暝殊說著活動了一下脖子,表示很正常。
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是誰那麼有本事能幫她,「來的是什麼人?」
「你說還能是什麼人,當然是來店裡買東西的,不過他什麼都買就走了,你不是說只要找到這裡的人都會拿走最少一件東西嘛!可是他一件都沒拿,說什麼沒喜歡的,本來我還想忍痛割愛不要錢白送了。」暝殊翻了個白眼給他。
土地也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的東西還沒分配下來?算了,不管了。」懶得多想,今天去陪老婆出去積德行善,這幾個月賣東西掙的錢都花光了。
清晨時,有個男人進了尋古店,他本來是被一支毛筆吸引,只是在拿出那支毛筆的時候筆桿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香囊,於是便買下了後者。
香囊只有拳頭大小,裡面是空的,保存尚好,但也能看出年代久遠,紅色錦緞做底料,上面綉著兩隻蝴蝶和一朵牡丹花,還有一個「義」字,奇怪的是,上面的所有圖案都是黑色的,綉線好像也不是一般的,說不上來的古怪,但還是花了十塊錢買下來。
只有十塊錢,土地懶得和暝殊分,乾脆都給她了。
男人回到家,妻子已經做好了飯等他。
「楷義,看我買回來什麼好玩意兒。」手中香囊遞給她。
呂楷義拿著香囊,笑道:「這繡的不對。」
「怎麼不對了?」
「如果是蝶戀花應該是一隻蝴蝶,可是這綉了兩隻蝴蝶,一隻是落在牡丹花上的,另一隻卻沒有;比翼雙飛的話也不該有牡丹,這就是不對了。」呂楷義看了看綉線,「而且怎麼都是黑色的,不過綉工倒是很好。」
男人笑道:「就是覺得不錯才買回來給你,知道你喜歡刺繡,不過沒想到你懂這麼多。」
「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呵呵~」呂楷義笑著看手中的香囊上綉著的那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