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冥戒刀(3)
對面的涼國軍隊也向自己衝來,在這一刻魏長才明白,現在已經進退兩難。
涼軍與魏長擦肩而過,向著他身後的秦軍衝去,身後又傳來一陣撕殺聲。
「魏長!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昔日的下屬在臨死前喊出最後一句話,卻聽得魏長寒毛根根豎立,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
緊接著是無數的聲音喊出同樣的話,魏長已然無路可退,既然涼軍接納自己,現在又被發現了叛國,只剩下妻兒了。
心裡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跳下馬,抽出腰間那把曾經殺敵無數的刀,砍向昔日並肩作戰的將士。
冥戒刀被毫不留情的嵌入一個個軀體,軀體的主人們表情或怨毒,或難以置信,亦或失望不已,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是什麼表情,就讓它們凝固在失去生氣的臉上吧。
血濺鎧甲,淚濁雙眼,看到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靠近,停頓的下一刻是毫不容情的砍殺。
深紅色的液體噴濺在臉上,雙眼裡儘是血色。
不知何時,涼軍已經漸漸撤退,只剩下魏長一個人在那裡廝殺。
涼軍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
「軍師這個計謀果然是一箭雙鵰。」一個小兵忙不迭的拍著馬屁。
馬上的那個人,還穿著秦軍的兵服,嘴角掛著殘酷的笑,他就是那個在樹林約見魏長,在山坡上動搖魏長,在戰場上用反間計對付魏長,也是出計劃擄走魏長妻兒的人,涼國的軍師杜寒。
「本軍師親自出馬,就不信扳不倒他,讓他慢慢殺,剩下那些羌人士兵他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了,他也必須解決。」杜寒現在對魏長的心態很了解,魏長如果不想被秦國追殺,就一定要把這些秦軍殺的片甲不留,只要有一人活著回到秦國,那他就徹徹底底,永無翻身之日了,但戰場上這麼多人,難保不會有個漏網之魚,不管怎樣,這場仗涼國贏了,而魏長也毀了,殺不殺他都不重要了,少了這個驍勇善戰的魏將軍,秦國對於涼國的威脅就變小很多。
「魏長的妻兒留著也沒用了。」杜寒給下屬使了一個眼色,那人會意便退到後方。
他們把魏姜氏和魏超帶到了戰場上,本來打算魏長不同意幫涼國用他們來威脅,只是沒想到昨晚幾句話就讓他改變了主意。
魏姜氏緊緊抱著兒子,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孩子才五歲,從魏姜氏的指縫向外看,難掩驚恐的看著向他們走來的人。
母子二人被拽到前方,他們看到遠處有個人站在死人堆成的山上,周圍還有幾十個人往上沖,那幾十個人衝上去不一會就都倒下了。
當她看清站在正中,精疲力竭的那個人時,魏姜氏不可抑制的大喊他的名字,「魏長!」
魏長現在揮舞的每一刀都是用盡全力的,看著向自己撲來的士兵,一個個就像魑魅魍魎一般,然後麻木的砍向他們,他們就像紙人,輕輕一碰就折損了,眼神迷離又模糊,耳邊的叫喊聲變得不真切。
魏長已然瘋魔,手中的冥戒刀不停的揮動著。
直到那聲熟悉的叫喊把他拉回現實,循著聲音看去,魏姜氏和魏超站在那裡,脖子上架著刀。
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日思夜想的妻兒的頭顱離開了他們的身體。身後被人砍了一刀,條件反射的回身去砍那個人。魏長倒下了,目光沒有離開遠方身首異處的妻兒,被他砍的那個人也倒下了,重重的壓在他身上,那是這場戰役中最後一個攻向他的秦國士兵。
殘破的軍旗斜斜的插在一堆屍體里,任由凌厲的風呼嘯而過,盪起,飄揚。
極目遠望,方圓百里的山坡上,儘是殘肢斷骨,血染盡這片山地,殘陽如血,冷漠的照著這片如人間煉獄般的土地。
那面綉著「秦」字的軍旗突然倒下,重重的砸在血肉模糊的士兵身上,從那堆毫無生氣的人堆下,伸出一隻手,顫抖的抓住一切能抓的東西,然後借力牽引著身體往上爬。
魏長的鎧甲上沾滿血污,臉被已經凝固的血混合著頭髮糊住,看不清樣子,披頭散髮,猶如從煉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從屍堆中拖出那把血淋淋的戰刀。
冥戒刀,長三尺三寸,重三十斤,刀身刻羌族羊頭圖騰,傳說是羌人先祖戰神的刀,世世代代傳下來,上面有天生賜予的神力,有了這把刀必然所向披靡,這刀,是秦王姚興賜的。
秦王賜給他用來保家衛國,用來殺敵的冥戒刀,最後卻砍向自己的族人。
魏長後背一條長長的口子斜斜的留在上面,血已經凝固,腿上,胳膊上都有傷,什麼時候被砍傷的,不知道。
涼國的士兵已經撤退,那裡只剩下兩具殘骸。
無力的拖著冥戒刀,上面的血漬一片一片的,刀尖點地,在血染的土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向那屍首分離的地方走去。
魏姜氏的眼睛微睜,嘴依然保持著最後的狀態──張嘴大喊魏長名字時的樣子。
魏超的表情稍微好一些,雙眼緊閉,抿著嘴,皺著眉頭。
看著地上的兩個頭,再看那兩個緊抱在一起跪著的身體,他們生前應該沒受太多痛苦……
魏長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來,只好在心裡嘲笑自己。
家國天下,如果當初舍小我顧大我,或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想什麼都沒用了,跪在妻兒沒有頭的身體前面,舉起冥戒刀橫在頸上,稍一用勁,血就噴了出來,順勢倒在他們身上,一家人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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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殊打聽到那個人買走冥戒刀后沒多久就瘋了,用刀砍傷了自己,卻沒有死,被送到安定醫院,因為屬嚴重患者,被單獨安排到一個房間,整天蜷縮在角落,瞪著驚恐的雙眼對著空氣說:「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
至於那把刀,也不知所蹤。
「冥戒刀怨氣那麼重,那人前世一定殺了不少人,可按說他應該已經在地獄受完罪才能投胎啊,為什麼還讓他找回那把刀?」暝殊看著土地希望他給個答案。
土地嘆口氣,「我看他也受了不少罪,不然怎麼可能過了一千五百多年才轉世,那把刀怨氣那麼重,是要他投胎後繼續受折磨他,這輩子折磨不夠,下輩子接著來,那麼多怨魂寧可附著於刀上也不願去投胎,就是等這一天。」
「果然都是命數,上輩子做的壞事沒贖清這輩子就繼續贖罪。這麼說,那把刀很快又會出現在店裡了?」暝殊也跟著感嘆一番后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這個嘛,要等那人死了才會歸類到尋古店,世間的物件數不勝數,當然不能是個東西就放店裡,要是那樣一百個尋古店都放不下,前世意念極深的才會放到這裡來。就看那人什麼時候死了。」土地躺在搖椅里眯著眼睛,恍恍惚惚地說著,就快睡著了。
「哦~對了,賣刀的錢你還沒給我呢!快,拿錢來!」暝殊站在搖椅旁,伸出一隻手。
土地剛要合上的眼睛聽到她的話立刻睜大,「錢?什麼錢?我怎麼不記得了。」翻了個身背對著暝殊打著哈哈。
暝殊握拳,「什麼!明明賣了不少錢,快把我的那份交出來!」見土地依舊裝睡不理她。
於是,暝殊那高分貝的嗓音穿透屋頂,穿透雲層,直達天上。
南極仙翁正在和文昌下棋,突然覺得仙宮裡一陣晃蕩。
「地震了?」南極仙翁手裡捏著棋子,抬頭環視屋頂一圈。
「你老糊塗了,這是在天上,怎麼可能地震,要震也是天震嘛~」說完趁其不備擱下一子,「哈哈,我贏了!」
「什麼!?你耍賴!」南極仙翁撲向棋盤,一把弄亂上面星羅棋布的黑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