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魄寒蟬(2)
「不是,我說錯了,你等著我算算。」土地轉身進店裡翻出一個舊算盤,也不知道物主是誰,先拿來用用,小聲咕噥著:「老糊塗了,現在貨幣不是銀子,三千兩合算成現在的市價。」手指快速的在算盤上撥弄著,頓時整間屋子都是算珠碰撞的聲音,一番噼啪聲之後,土地隨手把算盤丟在一邊,興奮的跑出來對女人說:「一共是九十一萬二千塊錢!」
女人聽到這個數字差點把手裡的冰魄寒蟬摔在地上,「這麼貴?!你搶錢啊!」
土地剛想說什麼,頓時感覺背後如刀刺,想起天玄可怕的表情,立刻改口道:「三千塊錢,一口價最低價不講價,沒錢別買。」
「三千就三千,不過我沒帶那麼多現金,刷卡行不行。」現在開店的都可以刷卡的,女人這麼想著從皮包里拿出信用卡。
「刷卡?」土地回頭看著天玄,「咱們這裡有這項服務嗎?」
「沒有。」天玄不耐煩的擠出這兩個字。
土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們這裡不刷卡,姑娘你真想要的話有多少給多少唄。」見錢就好,否則惹急她不買了,豈不是因小失大。
女人又狠狠瞪了土地一眼,把信用卡放回包里,拿出一疊錢來,數了一下,「只有兩千多。」
「行行行,就這麼多吧。」土地連接帶搶的把她手裡的錢奪了過來,蹲到牆角數起錢來,數完一遍高興的傻笑兩聲又開始數第二遍,那幾近癲狂的笑聲聽得那女人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冒出來。
女人拿著東西站了一會兒,見天玄沒有與她深度交流的意思,只得悻悻的走了。
土地把那些錢數了七遍,心滿意足的對天玄說:「一共是兩千二百五,發財了,嘿嘿嘿。」
「你雖是地仙,到底這麼多年的道行了,竟如此貪財。」太給神仙丟臉了。
聽到這話,土地本是懼怕他的,卻忍不住指責他對自己的蔑視:「你這個在天上過日子的懂什麼,人間的神仙不是那麼好當的,如今沒人信奉我,沒人給我貢品,也沒有香火,你知道我過得多慘嘛?這裡是人間,辦事要用人間的貨幣,別的東西都不好使。你這個在天上養尊處優的,怎知民間疾苦!」越說越是覺得自己委屈,竟哭了起來,「外省其他地方的土地都比我強,雖說這是京城,可不比從前,朝廷整日說打擊封建迷信,動輒貼廣告,簡直不給我活路了,京城不好混,我要是過得好還能穿成這樣?!」
天玄見土地全身有紅有粉的棉襖布鞋,再看他臉上鼻涕眼淚,這顢頇無禮的樣子滑稽可愛,難怪連秋涼見了他都會被逗笑。雖如此想,但依舊冷麵對他說:「既然如此,不在京城當值便是。」
「說得容易,我在這裡住了三千多年,豈是說走就能走!」說完氣哼哼的土遁走了,「那個死女人對我如此不恭,看我如何收拾她!」土地大聲說著遁入土裡,聲音在衚衕里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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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在史料中找不到的故事,正如在千萬年的光陰里被遺漏的眾多故事一樣,沒有太多記載,僅能從隻言片語的猜測中拼湊出一個圖像。
唐開元六年,這年的夏天蜀郡悶熱異常。一日入夜,星辰遮蔽,月隱雲后,夜空中一道光線劃過,閃而即逝。青光火球墜落在蜀郡的某處竹林里,地面被砸出個深坑,兩丈寬,三丈深,坑邊翠竹青草皆被燒盡。
同夜蜀郡一戶楊姓人家裡傳來了新生兒的啼哭聲,那家人新添了個女娃。
蜀郡發現天外之石的消息傳到了長安,當朝的皇帝下令要把這塊石頭運到皇宮裡來。於是蜀郡官員領著百名工人用了兩天時間挖出那塊石頭,約四尺長,兩尺寬。一個月後這塊天外之石躺在了含元殿上,任由皇帝與官員的肆意圍視與評判。
因石黑有孔,有大臣猜測或有良玉在內,皇帝也認同這個可能性,找來工匠開石。天外石被切開的時候冷光四射,內里光滑,看似琉璃。皇帝大喜,命巧匠雕刻。
這塊隕石裡面包裹著天外冰魄,雖原石不小,但切割后能用的部分僅女子拳頭大小,加之雕刻的耗損,最後被做成了一隻蟬形的佩飾。
蟬,活人佩戴時意為高潔清雅;其主死後放入口中陪葬,代表著重生。
皇帝把蟬雕賜給了心愛的武惠妃,武惠妃將其佩戴在頸上,極為珍視,而蟬形配在頸間亦表示一鳴驚人。光陰不待,十九年後武惠妃病逝,皇帝從此鬱鬱寡歡,武惠妃生前珍愛的冰魄寒蟬沒有隨之入土,而被皇帝留下以作念想。
在這十九年裡可以發生很多事,比如當年天外石墜落之夜出生的女娃,先後遭遇家中變故,投靠叔叔。自小學習琵琶,精通音律,擅長歌舞。自是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十六歲時參加咸宜公主在洛陽的婚宴,與公主胞弟壽王李瑁相識,李瑁對她一見鍾情,將其迎娶,同年皇帝在武惠妃的要求下下詔冊立楊氏為壽王妃。壽王與王妃也算恩愛甜美,不管怎樣,他們是在雙方自由的情況下相結合的,必然是看上了才在一起。楊氏天生麗質,自小生活優越並得到良好教育,又是性格婉順,李瑁對其愛極,沒再納妾。自古男子只要有經濟能力,大多一夫多妻,有錢有權的人少見一夫一妻,李瑁做到這個程度,實屬難得。
但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自武惠妃逝后,皇帝終日鬱鬱寡歡,他身邊的太監高力士透露,壽王妃長得很像已逝的武惠妃。沉浸在傷痛中的皇帝聽到這個消息,正如求生者在汪洋中看到浮木般,迫不及待的召見他從沒見過的兒媳進宮。
楊氏入宮,皇帝見到了她,於是楊氏與壽王五年的夫妻關係結束了。皇帝編排了個名目從自己兒子手裡搶來了兒媳當自己的貴妃,把韋昭訓的女兒塞給壽王並冊立為壽王妃;壽王窩囊的將愛妻拱手讓給父親,忍氣吞聲的接受了韋昭訓的女兒。
皇帝為了楊氏廢了王皇后並再未立后,而楊氏雖不是皇后,其地位卻僅次於後位,其所享受的一切亦與皇后沒有區別,是不是皇后都不重要,不過是個頭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