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人血(4)
她讓兔子如願了,兔子說的沒錯,確實成了人形。變成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一身白衣,站在她身前,個子只到她的肩膀,依舊通紅的雙眼一眨一眨的看著她。高興地在原地跳著,適應著兩條腿給她帶來的特殊感覺,跳完之後,便開始小心翼翼的邁出第一步,然後圍著她一圈一圈的走了又走,雙腿帶給她的新鮮感讓她不想停下來。省去了數百年修行,輕而易舉的成了人形。可兔子不知道,身邊那個紅衣女子也會提高不少修行。
兔子被她咬住脖子的時候還處在興奮狀態,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她的力氣出奇的大,緊緊箍住兔子的身體;牙齒並不鋒利,但卻穿透了兔子的皮膚。被吸干后,她休息了兩天用以消化從兔妖身上得來的道行。
第三天的傍晚,當陽光隱沒在山谷里,她起身站在原地,身上的筋骨暗中鬆動著,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在此處不知道過了多久,該換個地方了,畢竟這裡已經沒什麼好東西可吃的。
翻過兩座山,走了四五天的路程,當她踏進這座城的時候,原先的疲累因為看到滿街走來走去的人而消失。在她眼裡,那些都是味道不錯的食物。這些年一直吸蛇血,可蛇血有種說不出的味道,那味道可不怎麼樣。多少年沒見過人的她,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頭,看著眼前的人走來走去,任由別人撞到她。
直站在那裡半柱香的時候,才向城裡走去。
這座城大而繁華,相較之下,先前去過的那座城實是不能與之相比。這樣產生的思想對她來說是種進步,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該去做什麼,但心底只知道,自己要像那些人才可以,雖然他們只是食物。但這種想去模仿那些人的行為,更是種本能,似乎她天生就知道,只有像那些人才能讓自己有什麼不一樣的改變。
深入城中,街道愈加繁華,而在這繁華熱鬧之中,卻有一處似是將這滿街吵鬧人聲隔開般。
她站在青雲觀門前,這裡面有個有些道行的人,那人身上的氣量若有若無的從緊閉的門縫之中散出。這樣的人,對她來說不止是食物,也是能解開她迷惘的人。日漸午時,觀門才漸漸打開。一個小道童拿著掃帚出來,開始不緊不慢的掃去門前落葉塵土。而那些準備燒香拜神祈福的人,也逐漸從各個街頭出來,走進道觀。
她跟著那些人走了進去,稍微環顧了道觀的樣子,便隨著那氣息進了後院。
踱步到房門前,猶豫著是否要進去,但此刻感覺裡面那人氣息有變動,怕是已經察覺到她了,索性推門而入。陽光透過紙窗打進來,柔和且明亮。老道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聽到她進來,並未睜眼,只是抬手不停地捻著花白鬍子。見到老道不吭聲,便走到他正前。此時老道才半眯著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不知道長可否給小女子算上一掛?」
老道放下捻著鬍子的手,微微坐定,從她身側看向門外,那裡有兩個道童正在打掃院子,眼光不時向這裡瞥來。老道心下不快,小小道童到底是根基不足,見到漂亮女人便心飄神盪。雖知眼前這女子不是善類,卻還是故作無知,反問道:「姑娘求算何事?」
「小女子想求問自己身世。」從那個雨夜到現在,迷迷濛蒙十幾年,心底的疑問從未減少半分,對自己是誰的迷惑,在發現這個有些小成的道士后,這樣的心情變得更加迫切。
老道起身,見門外兩個道童還在慢吞吞的掃地磨時間以求多看這女子兩眼,心下更加氣憤,但若上前去關門,怕是他們會跑到門外偷聽偷看,顧及到他們的安全,還是帶她進了後堂。
後堂不大,只簡單的桌椅擺放在那裡,亦是沒有前屋明亮,不過一個小小的窗洞開在牆上。光柱照進來,更襯角落的黑暗。
「你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膽敢進我道觀,冒犯神明!」老道剛才顧忌觀內弟子,不好表現出來,隱忍著心中翻湧怒氣,直至將她帶進後堂才發作。
她聽了也只是挑了挑眉,給自己斟茶,放在鼻下嗅著,雖然是涼茶,卻掩不住冷去的茶香,一口飲盡,才慢悠悠說:「東西?道長老糊塗了?我不過是個弱女子,如何冒犯神明?」
老道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壺茶杯微微作響,兩隻並齊指著她,「妖孽!若不是觀內人多,貧道剛才便可殺了你,哪裡還輪到你在此與我撒野!」
她將茶杯狠狠敲在桌上,茶杯立時碎裂。雖然從很久前就知道自己與那些凡人不同,但真相被戳穿時,還是令她惱怒。那是一種複雜的情緒,那種明明知道卻不想說出來,但最後還是被人說穿指破的感覺。「我如何是妖孽?!我的樣子與你有何區別?!是比你多生出一條尾巴還是多了一對耳朵?」
老道殺氣騰騰的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渾身血氣,還說不是妖孽!若非妖孽,為何會食血!」
她冷著臉道:「我身上血氣天生自有,即是不食血也如此,臭道士!你以為憑你那點本事能奈我何!」
老道被她渾身散發的殺氣震住,而剛剛自己要對她動手的想法卻已消退殆盡。緊緊握著拂塵,雙手抑制不住的抖動,額頭生出冷汗也未覺。
「我要如何擺脫現狀,你的道行再淺薄,也該知道。」她抬手按住老道肩頭用力將他壓得坐回椅子上,「告訴我,以後各自相安無事。」她以前曾聽山中精怪說起過,凡人修行者雖然壽命比妖怪短,可他們自有的一套修行方法可以在短短數十年內有所小成,而他們各自門派中所珍藏典籍,裡面所記載的東西也遠遠超出其它妖物所知道的範圍。
果然老道不負所望,聲音顫抖的說:「找到你的原身,吃、吃了它就行。」一滴汗順著額角滑落。
她起身走到門口,回頭對老道說:「我要在這城裡住下,你最好別多管閑事。」分明柔媚的聲音卻儘是掩不住的威脅。
出了道觀,走過幾條同是熙來攘往的街巷,那家掛著大紅招牌的「宜春樓」勾住了她的眼睛。樓內樓外各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此出入,還有或胖或瘦的嫖客。若是能在這裡,那就有送上門的食物,不需自己去尋了。心念一動,提起裙擺,身姿婀娜的走進宜春樓。
滿身大紫衣裳的老鴇揮著絹扇扭到她身前,陰陽怪氣的說:「娘子進錯門了,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轉念一想:該不會是誰家的夫人跑到這裡來抓相公的吧?哎呦喂,可不能讓她來這鬧事,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老鴇正想招呼人把她趕出去,不成想一個回頭,她已經梨花帶雨的訴說起自己的悲慘經歷:「小女家鄉飢荒,親人死光,無處安身,輾轉到此,望您能給小女一個棲身之所,但求衣食溫飽無憂。」低著頭柔聲細語,說完便對著老鴇欠身行禮。
老鴇見她談吐有禮,再次打量起她,懶洋洋的說:「抬頭讓我看看。」
她依言抬頭時,看見老鴇滿眼驚艷。
「哎喲~好俊的娘子,怎麼稱呼呀?」老鴇看著眼前的女子,只覺得那是一顆掛滿金銀的搖錢樹。氣質容貌皆比過她這裡的姑娘,若是能把她收納進來,捧成花魁,定是有不少有錢人來這裡為她花大手筆。
「小女已是無家之人,從前之事皆是前塵過往,從前的名字自然也不願提起,只當自己已死,今日您肯留小女,便是小女重生之日。」說到此眼淚又適時的流了出來,如斷線的珍珠。
老鴇見她哭了趕忙勸說:「姑娘可別哭,到了咱們這就當是自己家一樣便是。」說著拿出絲帕替她拭淚,仔細看她眼中幽怨,加之一身紅衣,「以後你便叫紅苑罷,這名字再合適不過。」這樣好的模樣配上悲切的名字,那些有錢人就喜歡這個調調。
她微微點頭,從此後自己也有了名字,雖然是由一個老鴇所起,但聊勝於無,名字無非就是個稱呼而已。
宜春樓自紅苑來后,生意大火。幾日間街頭巷尾便傳開來,說宜春樓選出了今年的花魁,多少有錢沒錢的男人湧入宜春樓,不過就是想瞧瞧花魁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