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脫!

  我一聽就急了,明明我連屍體都沒碰過,現在冒出來說是證物,這換了誰能接受?

  抬起手銬就要掄孔盛,「我看你就是來報私仇的,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庄年華握住了我的手,把我往他身後一帶。


  「我不許。」


  他沉聲,「她要跟我回家,你現在可以下班了,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自然也不會影響你的仕途。」


  庄年華這話無疑又一次激怒了孔盛,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傢伙,當了警察以後更是暴虐,當然那是對資本家顯得暴虐,單論孔盛本人還是為老百姓真心幫忙的,也上過節目里的感動祖國年度人物,其實現實中也是一很厲害的刑警。


  他冷哼一聲。


  「你在強裝什麼?姓庄你就裝得起么?我建議你還是快些去醫院,好留著清醒的意識到時候來撈人。再說現在是風口浪尖,你以為我們現在的行為別人不知道嗎?一旦她沒有走任何程序又離開了警署,你讓警署的公信力怎麼辦?就算你小媽她真的清白,在全國人民心裡她清白么?沒殺人,法律自然會給她公正的處理。」


  我哪裡能感受不到庄年華的手臂是輕輕顫抖的,想來是在忍著疼,旁邊陳嘯臉上的表情簡直不忍直視,好像是恨不得自己去替換了庄年華的苦痛。


  看來剛才庄年華在打鬥之中並沒有佔到便宜。


  而且再仔細聽聽孔盛的話,我覺得他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


  我雙手被拷著不能抱抱他,只能兩隻手都抬起來,在他的臉上摩挲一下。


  「他說的也對,總不至於我一進去就被斃了的,還有時間,你好好治療,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救我的。」


  我說這話的時候,孔盛鼻子里又冷哼了一聲。


  庄年華看著我,他略微艱難的抬手在我頭上按了一下,從我的臉上移開視線,轉而看向孔盛。


  「不要再出現今天發生的事情,我隨後會讓人給她送來的東西,一概要給她,如果被我知道……」


  「你現在話太多了。」


  孔盛乾脆的打斷他,抬手拽著我手臂中間的銬子,是的他就拉著那個銬子,連拖帶拽的把我給塞進了他的車裡,我的臉貼著玻璃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庄年華,儘管這玻璃貼著膜,但是庄年華的目光像是穿透玻璃,精準的落在我的臉上,讓我心驚讓我心疼。


  他都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我還是久久不願意轉過頭來,就那樣貼著玻璃。直到車子忽然急速的剎住,我沒有系安全帶——因為我現在被拷著,沒有辦法自己系安全帶,而孔盛顯然也沒有幫我系一下的意識。


  隨著緊急的剎車我往前一栽,直接撞前面去了。


  我嘴上叫一聲,第一反應就是摸著腦袋去看孔盛,我原本以為孔盛是完好無損的,結果他現在頭上正冒著虛汗,眯著眼睛點了一根煙,惡狠狠的解釋。


  「有點兒困了沒有看清楚是紅燈。」


  這根本就是精力不集中好吧!!

  「前面兒就是醫院,要不咱也停一下去看看吧。」


  我小心的指著前方五百米處的武警醫院,希望他看見那個紅紅的大招牌能感受到歸屬感。


  「你看,我這身上的髒水還沒擦乾淨呢,要是再坐著你的車雙雙出個事兒死了,我這不是洗不白了么?」


  我訕笑著,企圖說服他,他這會兒終於有反應了,兇狠的瞥了我一眼,嚇的我立馬住嘴。


  最終我們還是在前方五百米處停車了,這個時間了急診室依然呈現出一派兵荒馬亂的跡象,醫護人員挺忙的。我裹緊了自己的大棉衣,帶上帽子口罩以防被人認出來,孔盛嗤笑我,「誰認識你?」


  我……我謝謝你!

  「小心駛得萬年船懂不?」


  醫護人員太忙了,我去排隊的時候問過我懂不懂尋常救護措施,我才點了個頭托盤就塞到了我的手裡,說病人只是著涼了,身上只是淤青無大礙,擦些紅花油拿繃帶定一下就行。


  早在進醫院之前孔盛就取下了我手上的銬子讓我顯得不那麼奇怪,雖然我現在看起來也絕不是不奇怪,護士剛還問我是不是明星來著捂得這麼嚴實,我說我出疹子了見不得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機智的靈感。


  我嘩啦一下拉住了孔盛周圍的帘子,把我們倆困在中間,他在床上坐著,我在旁邊用棉球蘸葯。


  「所以你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後果就是冒出來一堆言之鑿鑿的偽證把你弄局子里去了?」


  我:(⊙o⊙)…


  我竟無言以對,這天沒法聊了!我學著他的語氣丟下一個字:脫!


  孔盛抬頭看我一眼,就真的脫了,自己脫了就算了,忽然站起來一把掀了我的帽子口罩,「你不熱?」


  我震驚於他這麼猛烈的動作,剛想呵斥他,結果他三個字蹦躂出來的太及時又把我的話堵了回去,只好瞪他一眼,拿著毛巾不甚溫柔,不對,應該是動作粗暴的在他的臉上揉了一圈,擦掉了汗漬,先從面部著手。


  他的唇邊早就被庄年華在警署里給打破了,這會兒微微結了痂,但是被我用毛巾又給蹭破了,我也是擦完以後才發現血又流了出來,這下心裡才有了些負罪感,而他就像身體受傷的不是自己一樣,哼都沒有哼一聲。


  至此我才專心給他上藥,認真的給他下嘴唇旁邊貼了一個OK綳,「感覺你也不是特別壞的人啊,你和庄年華之間有什麼誤會是不是?都解決了嗎?聽說男人之間打一架就好了,越打越有感情,沒準兒你們以後能是好兄弟。」


  OK綳的圖案是可愛的小草莓,我直起身子拉遠距離看著,拍著手微微一笑,還不錯,略有違和,但減弱了孔盛同志那麼懾人的氣質。


  「白痴。」


  他粗聲說道,又想到了他和庄年華兩敗俱傷的躺在台上時候的樣子,兩個人呼哧了半天粗氣兒,最後庄年華忽然說,「不是我。」


  「什麼?」


  他下意識的反問,因為聲帶破壞過的原因,他的氣息聽起來更加粗噶。


  庄年華偏頭看他,狠狠的擦掉了唇邊流出來的血,帶著男兒的血性沖他一笑,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剛才用上了不光明的指虎。


  「你以為那時候的我能想到那麼多,能有耐心看著你成-人成功嗎?是的,苟老大把你丟出來以後確實是我讓人帶你去醫院,幫你墊付了費用,你的父親也確實是我出錢厚葬的,但是這一切舉動都沒有逃出我爸的眼睛,我猜他老人家一定是知道我在外面跟誰混的,自然你的事情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選擇了用你能接受的方式,不管多年來你一直怎麼想提出見他的意思,他都婉轉拒絕,只怕你承受不了這種恩人竟然是仇人之父的落差感。他對你用盡心思,讓人幫你在鳳城做戶口,給你找善良人家當養父母,每月背著你定時給他們匯錢,每月也定時給你匯錢,詢問你的理想,給你人生方向和成長計劃,可以說,我爸這些年照顧你的心力,比花在我身上的要多。」


  孔盛簡直不能相信他的耳朵,如果說先前聽聞庄年華幫助他讓他活了下來順利成長,這真相讓他有些屈辱,現在他堂堂七尺男兒卻只剩下了想哭。


  他想到他出院時候拒絕除疤,去黑市搞了一把槍,抱的是要和苟老大同歸於盡的打算。


  有人攔住了他,直接把他請去了一處佛舍,兩人中間隔著一道屏障,遠處傳來僧人的撞鐘聲,木質窗外是連綿群山和松樹,山上空氣潮濕,放眼出去是連綿的霧氣,似有仙人下凡一般,景色玄幻,讓人的心也靜了下去。


  屏風後面傳來一個和善的聲音,「我尊重你的選擇,你想要現在就報仇,還是十年以後成長起來,名正言順的為民除害?」


  這是他當時說的,年少的自己一個激靈,只覺得心底間一股濕潤的熱氣直衝到喉嚨和眼眶,那是的他也如剛才那般想哭,然後真的就掉下了眼淚,在隔著屏風的陌生人面前潰不成軍。


  他自然是選擇了十年後歸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用那麼久的時間,是屏風后的人送他離開京都,幫他在鳳城一步步做好謀略,然後他順利考上警校,警校畢業入職以後,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一窩端了苟老大的巢穴。那一刻他無比感謝屏風後面的人,如果當時他真的殺死了苟老大,和現在他殺死苟老大絕不是同一種感受和心情,現在的他真是為民除害,多少老百姓圍在周圍拍手,而他覺得自己終於對得起了自己死去的父親。


  這一次調來京都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每月如期而至的通話和毛筆書寫的信最近都斷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中隱隱覺得不穩妥,想要在京都尋找他,所以就辦了手續,上面放話也很輕易,來這裡甚至還升了職。


  他忽然想起來走的時候,廳長說他就等著自己開口這天了,現在再想起來著實覺得怪異,下次得問清楚。


  「或許,庄老先生喜歡書法?」


  我看他有幾分恍惚,抬手在他面前晃一晃,他回神,隨之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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