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醫院心傷

  我一向是個稀里糊塗軟軟噠噠的人,明明想要走的,現在又被林澤玉給強推上了車。


  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林澤玉說的設宴款待我,是指讓陳姨做一桌飯款待我啊。


  一桌子的珍饈盛宴,氣氛也詭異的朝著一個和諧的家宴方面去了。


  陳姨熱切的替庄年華拿走了外套,「按照你的吩咐,全部做好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錯了葯,走到我面前,也替我接過了衣服。


  「小夫人今天辛苦了。」


  哈?我詫異的看了一眼庄年華,庄年華可沒我這麼驚訝,淡淡瞥了我一眼,朝餐廳去了。


  林澤玉簡直是粘在了庄年華的身上,哪裡輪得上陳姨主動,自己刷一下脫了外套朝著她身上一丟,熱熱鬧鬧挽著庄年華的手一起。


  我看見陳姨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剩下我們兩人,她面上的笑意斂去,拿著衣服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以剛才是做給人看的?不過瞧林澤玉的樣子,想來她倆處不好吧?

  我一個頭兩個大,只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隨便他們都愛怎麼地怎麼地吧。


  本身我早晨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現在落座,既然說是吃飯,真的就認認真真吃起了飯,無聲而迅速,倒是庄年華和林澤玉兩個人似乎沒有什麼胃口,間歇的看上我一眼。


  林澤玉話多,巧笑嫣然,對庄年華各種調笑和打情罵俏,一點兒都不顧及我這個小媽的感受。


  我吃完了喝了一杯白水,擦擦嘴。


  「二位慢吃,我就不打擾了,咱們有事電聯。」


  說著就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的緣故,我覺得呼吸稍微都有點困難,抬手摸摸肚子,卻看見手背上不知何時起了些紅疙瘩,摸著還有些癢。


  我就習慣性的撓了一下。


  「不要撓!」


  庄年華厲聲喝止住了我的動作,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蠻橫的扯過了我的手臂,一把就給我把袖子擼了上去。


  「啊!」


  我自己驚了一跳,往後彈了一步,自己舉起半截胳膊瞅了個仔細。


  「怎麼長了這麼多紅疙瘩呀。」


  我的語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實在是覺得癢,看完胳膊以後,忽然覺得自己全身都癢。


  林澤玉指著我的臉,「你的臉上脖子上也出來了。」


  我費力的去看自己脖子,卻覺得自己的頭都低不下去了,完了我想暈。


  庄年華見我晃晃悠悠往下倒,一把就抄住了我,我只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而他的像是載著我不被海浪打翻的船。


  醫院消毒水氣味對我來說已經是很熟悉的配方,我還沒睜眼睛,就已經知道自己在哪兒了,嗓子還有些痛,但是呼吸沒有之前的阻塞感了,我雖然不願意麵對這個殘酷殘忍的世界,但只要沒死還得睜眼不是。


  入眼就看見了林澤玉的臉,她張開五指在我面前晃晃,「這是幾?」


  當然是五。


  我沒理她,偏過頭去看,庄年華雙手插兜兒,醫生不知道在跟他講什麼,再來的時候他的手上還拿著一管藥膏。


  「你過敏了,過敏原是海鮮。」


  what?今天吃的東西裡面有海鮮?


  林澤玉也不解,「今天又不是海鮮料理,沒道理啊。」


  「我剛才打電話問過陳姨了,她說今天有加海鮮醬。」


  庄年華淡淡看著我,「你跟陳姨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過節?」


  失憶了的庄年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陳姨一定是個很恐怖的人,我有些遲疑,我們之間是有過節,可是她不應該知道我海鮮過敏啊,從前莊嚴在的時候,莊嚴自己也忌口海鮮,所以家裡是不會上來的。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仔細琢磨這事兒的功夫,庄年華倒是把我的表情研究了個徹底,自己又得出了些結論。


  「醫生說了,口服藥和外敷藥要一起用,這個給你。」


  他把藥膏丟我懷裡,又霸道的宣布了我這幾天的歸屬問題。


  「最近你就住家裡,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回去。」


  「我不要。」


  我脫口而出,「萬一你家老修女再給我整出一桌子海鮮盛宴,我還有命能活嗎?」


  「老修女?」


  林澤玉反問一句,未經我同意就在我的臉頰上划拉了一下,尖尖的指甲弄得我有點痛,她卻笑的雲淡風輕。


  「這昵稱貼切,我看著她也不太喜歡,管家得有管家的樣子,家佣得有家佣的樣子,鳩佔鵲巢反客為主什麼的是我最見不得的。」


  她挑著自己的指甲。


  「年華,不如換個老媽子唄,做飯的不差這一個,打發點兒退休金讓人家養老去怎麼樣?」


  拜託那可是莊家的老功臣啊,那是庄年華的奶媽乾娘啊,那是老莊這大半生的保鏢啊,據說那還是過世的庄夫人的閨蜜,我笑一聲,你讓庄年華辭了人家家裡的元老,怎麼可能?


  不過事情就是這麼出乎意料,庄年華看我諷刺笑了,自己也笑了一下,「好。」


  乾脆利落的答應了林澤玉的要求。


  我震驚的看著他,「你同意辭了陳姨?」


  庄年華滿不在乎的抬手,撩起林澤玉耳邊的垂髮,動作輕佻,眼神卻含著若有似無的邪氣看了我一眼。


  「你很驚訝?未婚妻和老媽子之間很難選?」


  老媽子?這畫風轉變太快,我倒是一時不察幫著陳姨說了句話,「怎麼說人家都是在你嗷嗷待哺的時候給你奶的人吧?」


  怎麼說陳玉燕當時一黃花大閨女據說為了給你奶-水還去醫院打了激素才產的奶吧,你說你只聞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太可恥了?


  這話我沒說出來,不過我的眼神就是這麼控訴的。


  沒想到我提到這一茬反而好想踩到了庄年華的雷點,庄年華唇邊笑意增大幾分,但是眼睛里的神色卻凌厲的可以。


  「你這麼捨不得,不如我讓她專門伺候你?」


  「……」


  他這話堵的我啞口無言,我卻不死心,還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的意思是說,陳姨在你心裡根本沒那麼重要,陳姨在家裡的地位也沒有那麼重要,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你就能隨時讓她去養老去是不?」


  「是。」


  庄年華答的乾脆利落。


  其實我的這個問題讓他不得不把回憶拉長到了很小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老爺子的好腦子了,庄年華竟然能清晰的保留著兩歲時候的記憶。


  莊家的少爺其實什麼奶喝不到?但是因為陳姨自己去醫院打了激素催了奶,加之人奶餵養確實很好,所以老爺子就把他放心的交給了陳姨。


  可是陳姨呢?大概是在醫院受了苦吧,就算孩子八個月斷奶以後,她的身體也沒有停止增胖,就算努力到了庄年華兩歲時候,也一直都是一百八十斤的胖度。


  原本還算姣好的臉蛋兒和身材一下子就像是充了氣,怎麼也減不下去。


  那會兒老爺子還滿世界的忙生意,一年難得回幾次家,也算是把庄年華全權交給陳姨教養了。


  二歲多的孩子,她以為不記事情,所以也就放心的拿捏了,偏偏小少爺是個聰穎又記仇的寶寶,在稍微大點兒的時候就開始端起少爺架子自己替自己做主了,那之後陳姨也就退守到一個家佣的位置,不過干涉的還稍微多一點兒罷了,穿衣吃飯諸如此類,像是扮演著他的母親一角。


  庄年華長到六歲的時候大概就明白了陳姨當時那種心情,可是他也不同情她,因為這是她為了討好父親咎由自取,不是因為想要去做一種付出。


  我不知道庄年華從前經歷過什麼,我只是從他微冷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狼狽的倒映,我又從狼狽的自己看到當初被陳姨扒光的恥辱曾經,那天的天氣那麼冷,冷到我現在都厭惡冬天,可是那天庄年華有說一句什麼嗎?


  他甚至誇了陳姨。


  如果我想的再深一點兒,我還能想到,陳姨把我賣「夜色」去,我小心翼翼告了一狀,那時候的我以為自己在他心裡多少有了些地位,可他做什麼了嗎?什麼都沒有。


  林澤玉的視線在我和庄年華之間來回看,卻覺得這怎麼都是一種無法插-入無法打破的氣氛,乾脆就輕咳了一聲。


  我收起了快要掉下來的眼淚,原來根本不是陳姨有多重要,而是陳姨針對的人有多重要,我想我是自作多情了,庄年華救我,大概也是因為當初就是那種情境之下,命運使然就發生了。


  後來我給他獻血獻的自己都快掛了,也算是還他了,從此各不相欠。


  林澤玉的輕咳聲打斷了我們之間長久的對視,庄年華想要說什麼,我卻已經拔了針頭,甩開被單兒從床上跳了下去。


  手裡的藥膏被我捏的發燙。


  我哽著嗓子,和已經失憶一無所知的庄年華忽然就較上勁兒了。


  「我一點兒也不想回去莊家,如果不是你們非拉著我去,我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庄年華,我很討厭你,你給我滾遠點兒,最好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撞開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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