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重病
晉安皇心髒莫名的一緊,心裏升出不好的預感。
可惜身為一國皇帝,他不能不問戚長容到底查到了什麽,。
於是,晉安皇問道:“太子查到了什麽?”
戚長容等了許久,終於等待晉安皇主動問了這句話。
一時間,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既然是父皇主動問的,那待父皇知曉一切後,還請不要失去理智。”
頓時,晉安皇的疑惑加深,不好的預感也與時俱增。
戚長容並未給他反悔的機會,抬手喚來守在殿外的羅一,語調平淡吩咐道:“去將書房密室左邊第三個閣子裏的東西拿來呈給父皇。”
東宮的密室,晉安皇心底自然清楚。
然而當他聽到那些東西多到需要用一個格子來存放時,眼角的肌肉還是不受控製的抽了抽。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那密室中的每一個格子,都有半人高。
想到這兒,晉安皇深深的吸了口氣,先行壓下心底躁動的情緒,生怕一個忍不住崩了臉色。
羅一看了眼晉安皇,轉身而去。
很快,她就抱著一大堆的薄冊而歸。
那些東西歲雖然沒有半人高,卻也能堆到羅一的膝蓋。
要知道……
這已經令人很不可思議了。
晉安皇麵露愕然,向戚長容求證:“這些東西,都是關於蔣太師的?”
說話間,他語氣中的震驚不曾掩飾。
任由晉安皇怎麽猜,也猜不到其中居然會有這麽多的東西。
要是這一切都是用來記錄蔣伯文的惡事,隻怕……
晉安皇神色凝重。
而戚長容並未有任何的顧及,反而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一邊注意晉安皇的麵色,一邊斟酌著道:“準確說來,這些薄冊中記錄的,都是蔣太師做過的惡行,其中除了知情者的手書以外,還有兒臣捕捉到的蔣府之人,那些人親筆書寫的‘罪狀’。”
說是薄冊,可累積到一定程度,也能令人心驚不已。
晉安皇緊繃著麵色,在戚長容的示意下從中拿出一本仔細查看。
拿出第一本的時候,他麵色並無什麽變化。
拿出第二本時,他的臉色隱隱的有些難看。
拿出第三本時,他臉色已不是用難看兩字便能形容的。
……
拿到最後一本,從頭看至尾,晉安皇怒而拂袖,將桌上的東西全部一掃而下。
隨即,瓷杯落地被碰碎的聲音響起。
見狀,戚長容下意識抬袖一擋,冷冷的茶水澆透了她的長袖,茶水順著布料上的花紋蔓延而下,令人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涼意。
戚長容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在晉安皇麵前跪下。
她低垂著眼眸,沒有人能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緒。
麵對一手教導出來的太子,晉安皇也第一次覺得,他甚至看不透她在想什麽。
兩人僵持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晉安皇的聲音終於再度響了起來:“你所查到的這些,是真是假?”
“真。”戚長容平靜道:“此中所記載之事,無一是假。”
無論是關於蔣伯文的,還是關於後宮琴妃的。
這一堆簿冊裏都有記錄。
甚至於,還有琴妃與蔣伯文通信的證明,其中所有的內容,都呈現與晉安皇的眼前,徹底打破了他對眼下平靜的幻想。
晉安皇怒極。
憤怒過後卻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最終,晉安皇隻是道:“太子,你超出了朕的預料。”
“都是父皇教的好。”戚長容雖是跪著,可語氣中沒有半分的害怕之意:“若是沒有父皇的教導,就沒有今日的兒臣。”
“你比朕強。”
圈養私兵,私吞軍中撫恤金,謀害太子,通敵賣·國。
無論是那一條罪名,都足以讓蔣家萬劫不複。
但偏偏,查到了這一切的東宮太子一直不動聲色,將所有的證據全部捏在手裏,隱忍了這麽就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
若不是今日他找上門來,隻怕此事依舊不會為他所知。
想到這兒,晉安皇很頭疼。
無數的事情全部擠在他的腦袋裏,像是要將這處記憶存放之地徹底的撐破。
晉安皇有些好奇:“你若是早些把這些證據呈於朕的麵前,朕或許早就治了蔣伯文的罪,你為何一直不呈?”
從君門翻案,讓皇室成為天下間的笑話後,他就再也沒有包庇蔣伯文的理由。
可是為何,戚長容竟然一點表示也無?
“兒臣記得很清楚,在兒臣即將赴燕國之約時,曾與父皇說了許多的話,那時,父皇不以為意。”
後來,她便學會了隱忍。
隻會在隔一段時間,便讓父皇在‘無意之中’,發現一些關於蔣伯文的‘趣事’。
一日日的累積,才讓父皇心中對於蔣伯文的信任之牆裂了一道縫隙。
隻要有了縫隙,接下來的時就更能順理成章。
戚長容繼續道:“剛開始時,兒臣想的是要怎麽做才能讓父皇相信,可事到如今,兒臣考慮的東西早就不一樣了,現在更為重要的是,是該如何讓百姓們相信。”
以前,她的對手是固執的晉安皇。
現在,她的對手是大晉·江山的黎民百姓。
聽罷,晉安皇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您程勇。抿成一道直線,令觀之人心驚膽戰。
不知何時,晉安皇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太子想如何?”
聽了這話,戚長容擲地有聲,叩首道:“不破不立,破而後立,還請父皇斟酌。”
既然朝堂已被蔣伯文滲透,再無之前的純粹,那麽她就要……重新再建立一個朝堂。
摒棄該摒棄的,吸納該吸納的。
頓時,晉安皇再不言語。
……
又過去了好幾日的光景。
在這段時間內,戚長容做了許多的事。
比如,羅木死諫的結果是——他暈倒在金鑾殿內,後被禁衛軍送回羅木,並且讓晉安皇親自開口責難,暫時罷免他的官職,令其在屋宅內歇息。
且重新在工部挑選了另一能者,暫時接替羅木的位置。
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賜官,可對於晉安皇的舉動,朝中大臣們心裏如明鏡似的,自有一番考量。
毫無意義,接替之人乃是戚長容親自提攜而上的,除了聽命於晉安皇以外,便隻聽命於東宮。
此舉雖然沒能徹底斷掉蔣伯文的一臂,卻也讓他傷筋動骨,暫時不好動彈。
眾人都以為這事會這麽過去。
可誰曾想到,在五月下旬,晉安皇忽而高燒不止,於夢中說胡話,驚動了整個太醫院。
一連罷了三日的早朝。
據太醫院副院使所言,晉安皇之病情又重又急,極有可能過不去這一關。
天隨人願,不過如此。
最後的結果,是以蔣伯文領著十數位朝臣,跪在晉安皇的寢宮之外等待結果。
晉安皇從渾噩中醒來,得知殿外守著蔣伯文等人,不由一陣靜默無言。
元夷接過太醫院熬製的湯碗,伺候晉安皇服下,道:“陛下若是不想見,老奴這便出去打發了他們。”
晉安皇蒼白著臉,似笑非笑的看了元夷一眼:“你若能打發了他們,他們又何必會留到這時?”
元夷垂下腦袋,憋屈不言。
他是禦前太監總管不假,可偏偏跪在寢殿外的也沒有一個善茬。
作為奴才,他又怎能明目張膽的與朝中一品大員對著幹?
那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故意往自己身上攬麻煩嗎?
見元夷一副憋屈的不得了的模樣,晉安皇反倒笑了,搖頭道:“你跟在朕身邊數十年,本以為會有些長進,可誰知道你還是這麽的膽小,連太子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說到這兒,晉安皇心裏很是感慨。
他也沒想到,一向養尊處優的東宮太子,竟會在置自身於險地的情況下,挖出了蔣伯文那麽多的秘密。
想來,是付出了不輕的代價。
聽到這話,元夷連忙賠笑:“太子殿下乃是龍鳳之資,老奴又怎敢與太子殿下相提並論,還請陛下莫要折煞奴才了。”
“行了,太子不在這裏,她聽不見,你不用再拍馬屁了。”晉安皇無奈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看的元夷全身發毛,隨後才不緊不慢的道:“你這老貨倒是有眼色,知道日後侍奉的主子會是誰,早早的就知道該幫誰說話。”
許是因身體實在不太康健的緣故,說完這句話後,晉安皇連連的咳嗽了好幾聲,仿佛能將心肺都咳出來似的。
“陛下……”元夷連連喊冤:“老奴是陛下的奴才,自然從裏到外都是向著陛下的,您可別再說這些話,畢竟日後就算到了下麵,老奴也會一直伺候陛下,屆時陛下可不要嫌棄。”
一代天子一代臣。
這話不僅適用於朝堂,也適用於皇宮。
作為晉安皇的侍者,元夷從未想過要另投他處。
即使是在晉安皇死後。
到了一定程度的年齡後,某些人對於自己的年齡以及死後之事總是諱莫如深。
然而晉安皇不同。
他兩鬢早早有了白發,對於生死看得更開,並不因元夷所言而覺得冒犯。
是以,當聽了這些話後,晉安皇隻覺得好笑。
笑過後,晉安皇順了口氣,在元夷擔憂的注視下緩緩搖了搖頭,抬手指著殿外道:“人家既然已經來了,朕自然不能避之不見,你且去將蔣太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