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表小姐2
白蓮花表姐
陸明遠與同僚話別,離開皇宮,去年考上武進士之後,他便入了金吾衛當差,金吾衛掌宮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之責。
正騎馬回府,忽爾聽見一聲清脆的“陸二哥”,陸明遠神色微變,示意座下寶駒提速。
長隨白墨似乎想點什麽,張了張嘴,又沒有出來。
“陸二,你給我停下。”那聲音變得急促,伴隨著得得馬蹄聲。
前麵就是鬧市,陸明遠不敢縱馬,轉瞬就被來人堵住前路。
風神俊秀的白馬上坐著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眉目英氣,生機勃勃,此刻正怒衝衝又委屈地瞪著陸明遠。
陸明遠唇角不由自主地下抿幾分。
少年憤懣不平地質問:“你就這麽不想見我?”
此街道靠近皇城,遂無閑雜人等,但也偶爾有人經過,非話之地,陸明遠無奈道:“我們去前麵青藤茶樓坐坐。”
少年轉怒為喜,樂顛顛跟上:“陸二哥,我們好久沒一塊喝茶了。”著還撅了撅嘴,她約他,他都找各種借口推辭。
陸明遠脊背一僵,當他發現他非他而是她之後,他便有意疏遠,男女有別,何況,他還是有婚約的人。
進了包廂,晉陽郡主熟門熟路地開始點單:“一壺碧螺春,綠豆餅、蘭花根、青梅子、老香黃……”
隨著她的話,陸明遠的表情逐漸複雜,這些都是他喜歡吃的。可他不是來吃茶而是來與她再把話明白一次。
當屋內隻剩下兩個人,陸明遠開口:“郡主,你我男女有別,實不該往來,落在別人眼裏恐遭非議。”
“我不在乎。”晉陽郡主揚了揚下巴,眉眼間的張揚自我呼之欲出。安王身居高位簡在帝心,安王妃出自名門崔氏,安王府嫡嫡庶庶十一個兒子,卻隻有一個女兒,晉陽郡主過得比宮裏的公主還要肆意快活。
陸明遠看著她的眼睛:“我在乎。”
晉陽郡主收了笑:“因為顏嘉毓。”
陸明遠沉默了一瞬:“我不能傷害她。”
“可你不喜歡她!”晉陽郡主不甘低叫:“你不喜歡她卻要娶她,施舍嗎?如果哪她知道了,你讓她情何以堪。弄得三個人都不開心,你是不是還以為自己很偉大。陸明遠,你這個大蠢蛋。”
晉陽郡主氣得跺了跺腳:“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你為什麽就要認死理。顏嘉毓長得那麽漂亮,喜歡她的人不知凡幾,找一個真心對她不是更好。”
陸明遠臉色微微一沉:“郡主把婚約當成兒戲嗎?”
晉陽郡主猛地站了起來,粉麵帶煞指著陸明遠:“為了婚約你要對她負責,那我呢,你,你抱過我,親過我了。”
陸明遠心頭一跳:“那是意外,且當時我尚且不知你是女兒身。”切磋武藝時,她站立不穩自己扶了一把,不想出了那得尷尬的意外。
“我不管,你抱都抱了,你親都親了,你就得負責,不然我就告訴父王母妃你輕薄我,我還要告訴所有人你非禮我。”晉陽郡主開始胡攪蠻纏。
“郡主!”陸明遠眉頭緊鎖:“你何必如此強人所難。”
晉陽郡主紅了眼眶:“我就要強人所難,你若是不喜歡我,我絕不強求,可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陸明遠正色:“郡主誤會了,我對你隻有兄弟之義,並無私情。”
“你有,你就是喜歡我,陸明遠,你有本事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從來都沒喜歡過我。”晉陽郡主猛地站了起來,雙目含淚。
迎著她灼灼逼人又倔強的目光,陸明遠嗓子眼裏彷佛堵了一把棉花,發不了聲。內心生出一股濃濃的挫敗,誠然,他對晉陽郡主動了心。
懂事起祖父就對他耳提麵命,式微的長房,寡母弱妹,隻能依靠他,後來又多了病弱孤苦的表妹,他一刻不敢鬆懈,謹言慎行,步步為營。
而晉陽郡主張揚肆意,眼中沒有任何陰霾,就像個太陽,讓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開始他拿她當弟弟疼,待發現她是女兒身,隱隱意識到什麽,立刻不動聲色地疏遠。感情一時無法控製,但他可以控製自己的行為。
晉陽郡主破涕為笑,擦了一把淚:“你就是喜歡我。”
陸明遠神情有一瞬間的複雜:“那又如何,郡主口口聲聲喜歡我,可知如果我悔婚與你在一起,外人會如何我?他們會我背信棄義,攀龍附鳳,我的名譽將毀於一旦,我的家族也會因我而蒙羞,毓表妹會因為我被人恥笑。郡主真要如此?”
晉陽郡主呆住了,片刻後急聲道:“會有兩全其美辦法的,肯定有,我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陸明遠搖了搖頭:“沒有。”
陸明遠走了,晉陽郡主趴在桌子上啜泣不止,她的丫鬟花雨心疼又著急地安慰,見什麽都無濟於事,心急之下口不擇言:“顏姑娘那般體弱,怕是福薄的。”
“你什麽意思!”晉陽郡主驀然抬頭。她是不想顏嘉毓嫁給陸明遠,可也沒盼著顏嘉毓死。她知道自己不厚道,不是沒有掙紮過,努力疏遠陸明遠,可是她放不下,他這麽好,她放不下,他越是拒絕,她就越覺得他好。錯過他,她覺得自己以後再也遇不到這樣喜歡的人了。
花雨拍了下自己的嘴:“郡主恕罪,奴婢了蠢話。”要是顏姑娘去得早還罷,熬上三五年,難不成讓自家姑娘也等上三五年。
晉陽郡主抽了抽鼻子:“再敢這樣的蠢話,我就打發你到莊子上去。這種話讓陸二哥聽見,他怎麽想我。”
花雨連聲應是。
“哎呦,哪個狗膽包的,竟敢惹我們晉陽郡主掉眼淚。”不請自來的青年大搖大擺推門而入。
晉陽郡主飛快抹掉眼淚,站起身:“六堂哥。”隨後一言不發。
六皇子踱步過去,上下打量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兩杯茶:“陸明遠怎麽欺負你了,堂哥替你教訓他。”
“你……”晉陽郡主驚得瞪大了眼。
“我都看見了,”六皇子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見你倆一起進了茶樓,看見他一個人走了。你們倆?”
晉陽郡主臉紅紅白白變幻不定,扭過臉不看他。
觸景傷情的六皇子歎了歎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忍不住酸溜溜地道:“有那麽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晉陽郡主的腦袋扭了回來。
……
回到家中的陸明遠先去向陸老夫人請安,見到唯一的親孫兒,陸老夫人笑得滿臉皺紋,關切問他當差累不累,有沒有遇上不愉快的事?
陸明遠報喜不報憂,著著到了接了一位同僚的喜帖:“他比我還兩歲,卻要成親了。”
陸老夫人摸著貓的手微不可見的頓了頓:“論理,也該給你和毓兒辦喜事了,隻她身子骨不大利索,遂想著等她好一些再辦。”
陸明遠:“喜神臨門,諸邪回避,衝衝喜,毓表妹的病情也許會好一些。”成了親,晉陽郡主也該死心了。
陸老夫人愣了愣,一下一下順著貓背上的毛:“這世間多是女子替男子衝喜,難為你有這份心意,隻這成親可不是隨便定個日子就好了的事,且得拿著八字兒細細算一算,回頭我與你母親商量商量。”
陸明遠道好,片刻後離開榮壽堂。去玉笙院向柏氏請了安,接著拿了一盒雪蛤前往芙蕖閣探望阿漁:“靈兒有口無心的,你別往心裏去。”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替陸若靈向顏嘉毓賠禮,妹妹那性子真叫人不知道什麽才好。
阿漁彎了下淡粉色的唇角:“暈倒是因為我體弱,與三表妹無關的。”
陸明遠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替她好話,錯了就是錯了,母親已經罰她在屋裏抄寫《女則》。”
阿漁便不再什麽。
陸明遠也不知道什麽,她愛琴棋書畫,他學刀槍兵法,又差了整整四歲,兩人完全沒有共同話題。他一直都覺得毓表妹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夜露,美得炫目卻又無比脆弱,於是一靠近便心翼翼又不知如何是好。
生拉硬扯聊了幾句話,陸明遠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阿漁送他到院子裏,目送他離開。顏嘉毓曾經無意見中撞見晉陽郡主從背後抱著陸明遠,雖馬上推開了,但二人了不少話,隔得太遠聽不清,卻隱隱能看見陸明遠與眾不同的神情,與麵對她時完全不同。因此她認定他們有私情,且陸明遠參與了那樁事。
可她剛剛聽見了什麽,陸明遠居然主動要求完婚。那麽是不是可以推斷,下毒失身他沒有參與其中?
如果是真的,與這姑娘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有一個放在心裏的人沒有傷害她。
阿漁倏爾笑了笑,品出些諷刺,他想完婚這個念頭,可能就是原身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