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11
真假千金11
繼耬鋤之後,阿漁又把代耕架、除蟲滑車折騰了出來。
之前還有很多人覺得她隻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甚至一部分人覺得,那耬鋤是靖海侯府的工匠想出來的,隻是靖海侯知道自己的嫡女鄉下長大,底氣不足,所以故意把功勞按在嫡女頭上替她揚名。當然這種法少之又少,耬鋤可是在皇帝跟前過過眼,靖海侯腦袋被驢踢了才為了這點名聲去欺君。
不過運氣好的法頗有市場,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把滿京城的名媛閨秀比了下去,總歸是讓人不那麽舒坦的。
可在代耕架、除蟲滑車出來之後,運氣一,不攻自破。眾人不得不承認,他們就是被那個鄉下來的丫頭比了下去。
酸溜溜的想,之前都笑靖海侯府親閨女假閨女傻傻分不清,白替別人養了十三年女兒。不曾想,親閨女因禍得福,被磨礪出了一身真本事。
瞅著自家細皮嫩肉不知人間疾苦的兒女,琢磨著是不是也扔到鄉下也磨礪磨礪,萬一磨開竅了呢!
如意覷一眼上座神情不明的蕭老夫人,接著轉述打聽來的消息。
摩著佛珠的蕭老夫人低語:“要沒那段經曆,她也做不出這些東西,你是不是?”
如意怔了怔,回道:“可不是嘛。”
“她如今聲名鵲起,她爹娘又偏疼她,什麽都有了,怎麽就是不願意放過珺兒呢。”蕭老夫人的聲音低不可聞。
半響,蕭老夫人喟歎一聲:“別莊的下人你看著點,要是有什麽不中聽的傳到珺兒耳裏,我唯你是問。”
如意頭皮一麻,忙忙應下。
話音剛落,丫鬟揚聲稟報,靖海侯來了。
靖海侯從軍營回城,順道就來向蕭老夫人請個安。
“趕緊讓珺兒過來,她爹來了。”蕭老夫人吩咐。
母子倆閑話家常的時候,蕭雅珺來了,麵容憔悴,眉心輕皺,人也瘦了,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蕭雅珺屈膝行禮,目光濡慕又忐忑地望著靖海侯,低低喚了一聲:“爹。”
靖海侯微微頷首。
蕭雅珺眼睛發酸發脹,在父親眼裏,她再也找不到從前那種慈愛溫柔,母親也是,他們都不要她了。
蕭雅珺強忍住了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看在蕭老夫人眼裏,心疼得直抽抽,怨怪兒子鐵石心腸,珺兒可是他疼寵了十三年的女兒,他怎麽狠得下心。
蕭老夫人放緩了聲音:“我和你爹要商量點事,你先下去,待會兒我們一塊用晚膳。”
蕭雅珺勉強扯了扯嘴角,福身告退。
人走後,蕭老夫人拉了臉:“你看看珺兒這孩子被你們兩口子傷成什麽樣了,你們好狠的心!”
靖海侯沉默片刻,注目憤然的蕭老夫人:“瑜兒被周氏夫妻折磨得不成人形。”
蕭老夫人啞然,定了定神:“周氏夫妻是周氏夫妻,珺兒是珺兒,珺兒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你當真要因為周氏夫妻的惡行遷怒珺兒,枉顧這十三年的父女之情。”
“若不是顧念著多年感情,母親,她不可能還能在你身邊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父債子償,經地義。”
蕭老夫人怔住了,一顆心不住往下沉。
靖海侯沉沉一歎:“母親,你要是真的疼雅珺,送她離開京城才是上策,京城已無她立足之地。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會給她安排一個體麵的身份,替她置下宅院良田,讓她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你也可以安排可靠的下人照顧她,偶爾接她來京城見見也是可以的。”
理智上,蕭老夫人知道長子的對,然情感上,叫她如何舍得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她親眼看著珺兒從一個雪團團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孝順懂事,有什麽好東西好玩意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蕭老夫人心如刀絞,歸根究底,為什麽珺兒在京城無法立足?還不是因為他們咄咄逼人。將周氏夫妻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外人戳珺兒的脊梁骨。好不容易略略平息,又因為蕭雅瑜重新翻了出來。
但凡蕭雅瑜一直這麽出風頭下去,這一頁永遠沒法翻篇,會不斷被人拿出來攻擊珺兒。
蕭老夫人平複了下心情:“這事你容我考慮考慮。”
靖海侯略吃一驚,每次起這個話題,老夫人都激烈反對,不想這一次竟然要考慮,轉念想到近來的輿論,便也能理解了。瑜兒名聲大噪,少不得扯出周氏夫妻,雅珺作為他們親生女兒,還是和瑜兒調換身份的人,難免被三道四。
“母親好好考慮下,誠然對雅珺生了隔閡,但我終究不會害她。”靖海侯語態誠懇,到底是當親生女兒疼了十三年。
蕭老夫人望著靖海侯,似乎在評估他的真心,片刻勾了勾嘴角。
“外麵的事我也聽了,雅瑜倒是個有造化的。”蕭老夫人點點頭,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
靖海侯笑笑:“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多主意。”
蕭老夫人:“到底是我們蕭家的孩子,哪怕長於民間,也掩不住身上的光芒。”
這還是靖海侯頭一次從蕭老夫人口中聽到誇獎女兒的話,心念微動。
蕭老夫人搖頭輕歎:“可惜了是個姑娘家,若是兒郎,這些功勞足夠她入朝為官,我聽陛下和太子都對她讚賞有加,委實可惜了。”
靖海侯笑了笑:“瑜兒是我們蕭家的姑娘,她的榮譽就是蕭家的榮譽。”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差了點,她一個姑娘家又不能入仕,若是陽兒兄弟,就好了。”蕭老夫人是真的覺得可惜,姑娘家日後總是要嫁人的,待她嫁人,這份榮譽就成了夫家的,他們蕭家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靖海侯微微一怔,慢慢坐直了身體:“母親的意思是?”
蕭老夫人遲疑了下,緩緩道:“雅瑜的名聲已經足夠她受用一生,再多隻是錦上添花,不妨將剩下的事情交給陽兒他們,有助於他們兄弟仕途。陽兒他們好了,她也就好了。”
“你是不是這個理?”
蕭老夫人力圖表現的坦然,但繃緊的下頜,泄露了一絲心虛。
靖海侯的心情複雜難言,驚、怒、還有一絲心寒。為了雅珺,母親當真是殫精竭慮煞費苦心,連蕭陽都搬出來了。
“是為了阿陽他們的仕途,其實母親隻是為了緩解雅瑜的壓力吧,”靖海侯淡淡道,“瑜兒名聲越響,雅珺名聲就越差。”
被戳穿心事的蕭老夫人麵上閃過狼狽:“誠然我確有些私心,可主要還是為了陽兒,那樣的功勞放在雅瑜身上大材用,落在陽兒身上才能為我們蕭家帶來最大的利益。”
“何時我蕭家男兒已經淪落到要去搶姐妹功勞的地步,”靖海侯站起身,臉色發黑,聲音含著克製的怒意:“母親,你偏疼雅珺不喜瑜兒,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你不能為了雅珺就打壓瑜兒,從頭到尾,瑜兒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雅珺是最大的得利者,你心疼雅珺地位名譽一落千丈,怎麽不想想要不是瑜兒,她原該過什麽樣的生活,她如今再難過,還能比瑜兒前頭十三年難過?若再有下次,母親,你別怪我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蕭老夫人愕然:“你什麽意思!”
靖海侯神情冷漠:“白石縣周家村才是她原該待的地方。”
蕭老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冷漠的兒子,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一股寒意從腳底躥了上來。
阿漁渾然不知母子因她翻臉,若是知道,她一定會更加努力,豈止讓蕭老夫人心裏泛酸,還得是濃硫酸。
一無所知的阿漁翻出了在另一個世界廣為流傳的農業八字……土、肥、水、種、密、保、管、工。
土:深耕改良土壤。
肥:增加肥料、合理施肥。
水:發展水利、合理用水。
種:培育、繁殖和推廣良種。
密:合理密植。
保:植物保護、防治病蟲害。
管:加強田間管理。
工:工具改革。
阿漁興致勃勃地開始種田,比起待在房裏裝模作樣地學習已經掌握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還是更喜歡現在做的事。所有新鮮事物,她都喜歡,願意嚐試。
況且這不僅僅攸關能否完成原身的心願,對她自身也有莫大的好處。
他們這些妖精鬼怪辛辛苦苦修煉幾百上千年才能修出人形,化形前還得曆雷劫,渡劫成功方能成人,不成功則灰飛煙滅。
哪像人,打一出生就是人形。誰讓他們是女媧後人,神二代了不起!用他們妖界的至理名言來:一些種族的起點就是另一些種族的終點。
為了避免渡劫時被劈得外焦裏嫩,阿漁一直在勤勤懇懇積累功德,功德越多,雷劫威力越弱。
提高糧食產量,多活人少餓殍,這筆功德一定會讓她受益無窮,阿漁種田種得無比虔誠。
下麵人對阿漁的命令言聽計從,經曆了耬鋤、代耕架、除蟲滑車,誰還敢再瞧這位從民間回來的八姑娘。更不會覺得她一個大家閨秀琢磨農活有失體統,隻覺得她心地善良體恤百姓。
舔狗就是這麽產生的!
遊氏見阿漁折騰那些糧食作物,心疼的不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還在周家村的女兒汗如雨下吃力勞作的情形。有時候遊氏都不敢深想過去那十三年,女兒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就她知道的聽的那些經曆,已經足夠她肝腸寸斷,椎心泣血。
瞅著遊氏神色不對,阿漁笑著道:“我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遊氏看著她好不容易養得白皙了些的肌膚:“我不阻止你做想做的事,但是你得顧惜自己的身子,熱的時候要防曬,姑娘家肌膚嬌嫩,曬黑了容易,白回來難……”
絮絮叨叨一堆叮囑。
阿漁頷首,眉眼彎彎:“我知道,誰不愛漂亮,我還想變成像娘一樣的大美人呢。”
遊氏被她逗笑了,目光描繪著女兒的臉龐,以前瘦脫了形看不出來。經過這半年的調養,這孩子五官逐漸張開,透出她和侯爺的影子。
鵝蛋臉上嵌著一雙又大又亮的杏眼,鼻子的挺挺的,嘴唇粉嫩,笑起來乖巧甜美,是個美人胚子。
“我們瑜兒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遊氏深信不疑。
阿漁歪了歪頭,嘴角上揚。那是必須的!
遊氏拉著她的手:“忙歸忙,學業還是得顧著點。”作為姑娘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些還是得略通一些,不然交際應酬時會被人挑理兒。
“娘,放心,我一直在學的,不然你考考我,咱們下一盤棋?”
遊氏便和阿漁下了一盤棋,故意讓著這孩子,讓她贏了。一盤棋下來,遊氏心情愉悅,女兒棋力比上回有所進步,還不。
隨後,又考了她目前讀的書,看了她最近的字帖和畫,還聽她彈了一段古箏。
遊氏徹底放了心,轉而怕她累著了:“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學業這邊就停一停,萬事以身體為主,千萬不要勉強自己。”縱然想讓女兒成為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但是遊氏也分得清兩邊哪一樁事更重要。
阿漁乖巧應好。
遊氏在山莊住了一晚,第二用過午膳方離開。
送走遊氏,阿漁回屋睡了一個午覺,醒來就見窗台上趴著一隻黑貓,抬手招過來,把幾條魚幹放在一個白瓷盤子裏。
黑貓喵喵喵叫了一通,叫完了才津津有味地吃起盤子裏的魚幹來。
阿漁若有所思地順著它背上的毛。
蕭雅珺和八皇子彷佛是好上了,縱使蕭雅珺不再是尊貴的侯府千金,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二人的緣分,這大概就是所謂定姻緣吧。
阿漁無所謂地笑了笑,他們在不在一起,都與她無關,她隻要八皇子無法得勢掌權。
不讓八皇子得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太子趙琮別死,據她所知,現在這位太子能力名望極佳。但凡他不橫死,老皇帝不抽風,就沒八皇子什麽事兒了。
算算日子,離趙琮遭遇橫禍還有兩個月。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蓋因他死的日子很巧,六月二十六,蕭老夫人六十大壽前一。當年因這場意外,蕭老夫人的壽宴不得不取消。
至於地點,是西山大營通往京城的官道,因著活埋了一位太子,那一段路被人頻頻提起,阿漁記憶裏也有。
怎麽提醒呢?阿漁低頭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黑貓,嘴角徐徐上揚。
“姑娘,侯爺世子來了,還帶來一位貴客。老爺請您去花廳一趟。”丫鬟匆匆而來。
阿漁訝異,論理這時候父子倆都該在衙門辦公,這是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