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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千金2

  真假千金

  赴任不到半年的縣太爺紀遠直出自京城世家,和靖海侯夫人遊氏沾著親,遇上了得稱一聲表姨。


  正因為這一份關係在,所以他匪夷所思,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隻跪在堂下那瘦得瘮人的姑娘言之鑿鑿,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一個月前,周大柱喝醉了,一邊打我一邊,千金姐又怎樣,還不是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還他親生女兒在侯府享福,過些年上京找她,給周寶謀個好前程,他們一家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頓打是真的,這些話則是阿漁現編的。


  “從到大,就算做犯了錯的是周招娣和周寶,挨打的那個的還是我。他們讓我幹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他們這麽偏心。聽了他的話,我就上了心,暗地裏打聽。發現原來就在我生辰的第二,真的有一位侯夫人在村子附近的山裏生了個女孩。村裏不少人知道我一出生右腿根上就有一塊巴掌大的紅色胎記,但是後來再沒人見過。而在我兩歲那年,本該有胎記的地方被開水燙傷,留了疤。”


  阿漁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記憶,包括幼時原身自己都記不得的記憶。


  鄉下孩子養得粗糙,光屁股的娃娃滿地爬。第一年,周母死死捂著原身,就怕被人發現胎記的事。


  周父覺得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發現,加上剛斷了一條胳膊,正是滿腔怨恨時,心一橫,用剛燒開的熱水澆在原身腿上。


  原身差一點就熬不過來,當時周父也動了永絕後患的心思,不過到底膽子不夠大,下敢下那個死手。


  “我無意中聽他們起,當年他們還從那位侯夫人身上搶了不少寶貝,就藏在床後麵的磚頭裏。”


  阿漁目光湛然地望著震驚的紀遠直。


  前世就是這位年輕的縣太爺查清了偷梁換柱的真相。周母病死後,周父這個人渣對原身動了齷齪心思,幾杯黃酒下肚,欲行不軌。


  原身哭喊求饒,我是你女兒。


  醉醺醺的周父獰笑,我女兒在侯府裏享福呢,今兒個就嚐嚐侯府姐的滋味。


  掙紮中,原身抓起一根筷子插進周父脖子裏,周父當場失血身亡。


  原身被扭送到縣衙,她把周父的話當成了真。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隻有紀遠直沒有把她的話完全當成瘋話,而是認認真真調查,憑著那塊胎記和在周家搜出來的首飾,抽絲剝繭還原真相。


  堂上的紀遠直眸光輕動,表姨遊氏十幾年前在白石縣遇險早產一事,他聽他娘提起過,得知他的任地就是白石縣,他娘還那麽巧。


  看一眼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阿漁,回想靖海侯府內金尊玉貴的蕭雅珺,倘若她的是真的,紀遠直靜默了一瞬。


  片刻後,紀遠直派了兩撥衙役,一撥去周家村尋周父周母,另一波暗中查訪胎記。


  周家村在阿漁逃走後,徹底炸了鍋。


  被人從地裏喊回家的周父周母見著心肝寶貝肉被打得鼻青臉腫,心疼的直抽抽。


  周父也不心疼銀子了,一疊聲讓人請大夫。


  周母哭成了淚人兒,想摟周寶,渾身無一處不疼的周寶被她碰疼了傷口,用力打她,哭叫不休:“別碰我,疼死我了,爹,我要打死周盼娣,周盼娣這個雜種……”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在場的鄉裏鄉親聽得直皺眉,盼娣丫頭是狗娘養的,他們一家子成什麽了,去看周父周母,兩人丁點不覺得周寶有問題一般,互相對視一眼,暗暗搖頭。

  暴跳如雷的周父喝罵:“死丫頭,有本事別回來,一輩子都別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死丫頭,婊子。”


  周招娣嚶嚶嚶哭:“爹,二妹要打死弟弟,我勸她別打弟弟,她連我一塊打,她怎麽能這樣啊。”


  周母跟著抹眼淚,看著臉上開了染坊似的兒女,心疼得直抽抽:“盼娣怎麽能這樣,她怎麽可以打你們的。”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呢。”話的是翠嬸子,兩家離的近,可沒少聽見看見周大柱一家怎麽磋磨女兒,撇著嘴道,“一家子把人當牲口,還不興人家反抗了,要是我寧可去外麵討飯,也比留在家裏強。”


  一臉橫肉的周父鼓著眼睛,惡狠狠道:“我們家的事輪不著你話。”


  翠嬸子心裏發怯麵上不肯露,哼了一聲:“我還懶得呢。”轉身就走了。


  其他人想起周盼娣過的那日子,也覺得不是滋味,三三兩兩地走了。


  “要我盼娣丫頭還是別回來了,在外麵討飯也比留在這個家裏強。”


  “可不是,回來了還不得被周大柱打死。可憐丫頭,就沒過過一好日子。”


  “這周大柱兩口子也是的,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見過偏心沒見過這麽偏心眼的。”


  “誰知道他們心裏怎麽想的,可憐見的丫頭。”


  ……


  村子裏頭沒什麽能打發時間的,大家夥兒都在議論周大柱家的事,正津津有味地著閑話,兩名衙役出現在村道上。


  這年月,對於官差老百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無人敢上來攀談,被喊來問路的村民磕磕巴巴回話:“周,周大柱家就在前頭,左拐再右拐再左拐,池塘邊上三間青瓦屋的那戶就是。”來周大柱家的條件在村裏算好的,大多數人家還住著土屋草屋,他們家早就住上了瓦房,據早年周大柱在外麵跑的時候掙了不少銀子。


  指了路,哪怕心裏貓抓似得好奇,村民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問,目送衙役走遠,抄了另一條路前往周大柱家瞧熱鬧。周大柱家攤上什麽事了?居然招來了衙役。


  見到衙役,周父周母下意識白了臉,周母緊張地搓著手。


  周父點頭哈腰地賠著笑臉:“差爺?”


  趙海上下掃他一眼,這案件可能牽涉到京裏貴人還是女眷,大人吩咐了暫且保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趙海:“有一樁失竊案須找你們兩口子了解下情況。”


  周父心翼翼地道:“差爺,這,啥子失竊案?”


  “到了衙門你就知道了。”趙海一個眼色打給張超,張超直接進了正屋。


  “差爺,這,這……”周大柱想阻止又不敢阻止地看著趙海,心裏湧出一股不盡道不明的不安。


  張超依著阿漁的話,在床頭牆壁第二排磚頭裏麵找到了一個巴掌長寬的木盒,裏頭是七八件拿手帕仔細包起來的首飾,一看就不像是周家這樣的人家該有的東西。


  見張超捧著木盒走出來,周父瞳孔縮了縮,冷汗唰地冒了出來。膽的周母手腳發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張著嘴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


  冷汗如注的周父煞白著臉:“這……這是我們山裏撿到的,撿到的,差爺,都是我們撿到。”


  經驗豐富的趙海一看,就知道這兩口子有貓膩,對阿漁的話信了大半。混淆侯府血脈,這兩口子真夠能耐的,想起那個瘦的不成樣的姑娘,已為人父的趙海厭惡地看著滿臉橫肉的周父:“是不是撿到的,大人自有定奪。”

  周父全身發寒,兩條腿不由自主的打顫。


  周父周母被衙役壓走。周招娣和周寶忍著渾身的痛,哭哭啼啼跟在後麵,滿眼的驚惶無措。


  今是怎麽了?周盼娣造反,爹娘還被抓走了。


  另一廂,衙役找到了當年給周母接生的產婆王婆子,王婆子接生手藝好,沒少給大戶人家接生,是以膽子也大,劈裏啪啦地起來:“周家村周大柱家的女兒,我記得,屁股蛋上那麽大一塊胎記,半個屁股蛋都是,橘紅色的。老婆子接生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大的胎記,幸好長在屁股蛋上了,要是長臉蛋上,這姑娘可不是毀了。”


  “我肯定不會記錯,那麽大一塊胎記,想忘也忘不了啊。”


  衙役:“除了你和周大柱兩口子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他們一個村肯定有人知道啊,那麽大,那麽大一塊胎記呢!”王婆子雙手比劃著,語氣驚歎。過去這麽多年,詳細細節她記不起來了,但是那麽顯眼一塊胎記,她肯定跟人過,周家村那些婆娘能不去看熱鬧。


  衙役不明白這有什麽好激動:“那你跟我們回衙門一趟。”


  ……


  周招娣和周寶被攔在衙門外,驚懼交加地目送周父周母戰戰兢兢地踏進衙門,威嚴的府衙這一刻在他們眼裏宛如一隻張著嘴的巨獸,令人不寒而栗。


  惴惴不安進來的周父周母看見跪在大堂上的阿漁,周父麵色大變,驚怒蓋過恐懼,衝過去就要揍她,被趙海一把扯回來。


  氣紅了臉的周父指著阿漁怒罵:“是不是你這個死丫頭胡……”


  “放肆,大人麵前豈容你喧嘩。”趙海一腳踢向周父膝窩,周父重重跪倒在地。


  周母手足無措地跟著跪下,一會兒看看麵無表情的阿漁,一會兒看看痛得齜牙咧嘴的周父,嚇得眼淚直掉,想什麽又不知道什麽的惶恐。


  “大人,這是屬下在周家搜到的首飾。”張超遞上木盒。


  紀遠直世家出身,知道一些家族喜歡在首飾上做暗記,略翻兩下,便在鳳首紅寶石金步搖的隱秘處發現了一個蕭字,正是靖海侯府的姓氏。


  猛拍驚堂木,紀遠直兩道目光如劍一般射向周家夫妻身上:“周大柱,周王氏,這些首飾你們從何得來?”


  周父周母悚然一驚,周母已經嚇破了膽,癱在地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周父膽子到底大一些,抖著聲音解釋:“撿到的,是我們在山裏撿到的。大人,您不要聽那丫頭胡,那丫頭打了她姐姐弟弟,怕我們罰她,所以胡八道。誤會,都是誤會,是我們沒教好孩子。”


  紀遠直質問:“你知道她了什麽嗎?”


  周父一時語塞,差爺什麽失竊案,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們藏起來的寶貝,他就以為是死丫頭告的狀,雖然周父也不明白死丫頭哪來的狗膽。


  “她你們十三年前,趁著靖海侯夫人落難,用自己的親生女兒換走侯府嫡女。”紀遠直一瞬不瞬地鎖著周父眼睛,就見周父麵皮下的筋肉不斷抽搐,一張臉褪盡了血色。


  周父眼角幾乎要撕裂開,上下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冤,冤枉,大,大……”


  麵如死灰的周母受不住驚懼,一口氣沒上來,撅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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