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謝謝你肯告訴我01
第二天一早,鹿小朵神清氣爽地準備去上班。
雖然身上只是簡單的淺咖色薄風衣,腳蹬棕色帆布平底鞋,但看上去就是清新可人,一頭短髮都透出股俏皮模樣。夏時雨看著這樣可愛美好的鹿小朵,又喜歡又不安。
「小朵,我送你吧。」
「不用,我騎公共自行車,很方便的。」
「小朵,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吧。」
「咳,你這麼空閑嗎?」鹿小朵側頭看他。
接連被拒,夏時雨有點懊惱。
「小朵,你乾脆去我醫院上班吧……」站在家門口,夏時雨將頭歪在鹿小朵肩上,開始撒賴。
還真成了夏三歲了,一大早這麼粘人,鹿小朵好笑,「為什麼呀?」
她可是去亞信,那裡有任驚鴻。鹿小朵知不知道,任驚鴻雖然結過婚,可其實,安娜早已過世了呢?她會不會知道任驚鴻其實是單身,又重新看上他呢?
夏時雨憂心忡忡,可一時又問不出口,擔心鹿小朵嫌棄他小心眼。
旁邊的鹿小朵突然笑了起來。她發現她時靈時不靈的「聽心術」,此刻又起了作用。原來夏時雨擔心自己還喜歡著任驚鴻。
因為在乎,所以心思百轉,因為在意,所以缺乏安全感……「擅長」暗戀的鹿小朵同學,一旦知道了夏時雨的心思,又豈會不明了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看著彆扭的夏時雨,她其實有點心疼,有些感動。
「傻瓜——我上班去了!」
清晨的斜光里,她踮起腳尖,在夏時雨的臉上迅速印了一個吻,快速跑開,一串清脆的笑聲拋灑在走廊過道。
夏時雨撫著臉頰,一時愣住。他如青澀的毛頭小男孩,初次有了觸動心底的顫動。這還是鹿小朵第一次主動親吻他。他看著鹿小朵奔跑的身影,還有那句含嬌帶嗔的「傻瓜」,不安的心瞬間得到撫慰。
墜入愛河的人,情緒就像過山車,忽高忽低。鬱悶的時候感覺全世界拋棄了自己,而開心時,就發現自己其實擁有全世界。
此刻的夏時雨,心情飛揚,如在雲端,就感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他看向電梯的方向,他的小朵,還真是像一隻林中輕盈的小鹿。夏時雨一貫桀驁的眉眼,奇異地柔和。
日子就這樣溫馨地流淌,夏時雨覺得一切都好,除了——家裡有個360度無死角、可以時時觀測他倆行為的米哆!
總不能為了親熱,就把米哆給關了吧?又或者,只有躲到廁所去?太詭異了。而且,小朵也不會同意啊。
夏時雨哀怨地看著米哆,深覺自己是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行,他得抽空來改程序。哼,小樣,還整不了你。
米哆有些畏縮地眨眨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鹿小朵看著牆上無辜地眨著大眼的米哆,又看看眉頭深鎖的夏時雨,不由大樂——家有二寶,其樂無窮啊。
不理他們,上班去。
鹿小朵穿著白大褂,跟在葉醫生身後。
葉醫生一邊查看產婦情況,詢問產婦感受,鹿小朵快速作記錄。
「患者,女,27歲,G1P1孕足月難產,足月新生兒,10月28日剖宮產,取出一男性活嬰,體重……無術前使用,抗菌藥物記錄……」
要說醫院裡最忙的是哪個科室,婦產科應該是其中之一。
緊鑼密鼓忙了一上午,鹿小朵總算坐下來,剛喝了一口水,一個送快遞打扮的人敲了敲辦公室門,手上抱著一大束紅玫瑰。
「請問哪位是鹿醫生?」快遞小哥很禮貌。
大中午的,婦產科大辦公室里,眾人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角落裡的鹿小朵身上。
機靈的快遞小哥一看就明白了,他快步走到鹿小朵身邊,把花遞給她。
在眾人八卦的視線里,鹿小朵尷尬地接過花,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也有些甜絲絲的。
自從那天在時雨家門口親了他一下,這傢伙就來了勁。每天一束花,快遞到醫院。有時是玫瑰,有時是百合,有時是薰衣草,有時是粉薔薇……她拿起花上的卡片看看,今天的花語是永恆的愛。
鹿小朵失笑,這樣天天送花,他不嫌浪費嗎?再說了,明明都在一個屋裡住,花放在家裡她不是一樣能看見,非要送到醫院來!
他是來宣告「主權」的吧。
咳,只能說男人一小心眼起來,女人都比不上!
科室外,任驚鴻走過來,正好看到鹿小朵簽收鮮花,他腳步頓住,眼裡的憂傷一恍而過,隨即,快步離開。
婦產科科室內,多事又愛八卦的同事們一擁而上。
「是誰啊?鹿醫生,這都連續送了好幾天了,每天都不重樣啊!?」葉醫生湊過來,「男朋友送的?」
鹿小朵笑笑不應聲。
「哦哦,不否認就是承認了!要請客、請客!」眾同事起鬨。
鹿小朵這裡歡聲笑語,在海市航空公司,鹿傳鵬正眼前一陣陣發黑。
大中午的,公司布告欄前,一群人烏泱泱地圍在前面,緊張地看著布告欄上的名單。
有同事沖著正走過來的鹿傳鵬喊道,「老鹿,我看到你名字了。」
鹿傳鵬心中一緊,快擠了兩步,「是嗎?」
布告欄上,「地勤買斷工齡名單」標題大字下,一排排的名字羅列其下。鹿傳鵬按順序看下去,果然,「鹿傳鵬」三個字灼傷了他的眼睛。
鹿傳鵬閉了閉眼睛,突感心口一陣針扎似的疼痛,他捂著胸口,微躬著腰擠出人群,緩了好一陣,臉色方才慢慢恢復。
這一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著回家的。
「買斷工齡」,意味著補貼一點錢,他就要下崗了。他該怎麼辦?如果身體好,他又怎麼會怕下崗,隨便找別的工作,也是可以的。當然,如果他身體好,又怎麼會下崗呢?
他沒有了工作,怎麼支撐一大家?小朵負擔已經夠重,如今連他的收入也沒有了,要全壓在小朵身上,她怎麼承受得了!還有,他的病……
鹿傳鵬恍恍惚惚,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是心理上的沉重,也是肉體上的沉重。他從來不知道,回家,也要這麼辛苦。
走出地鐵站,他在路上步履蹣跚。他看到那幢帶著尖頂的小別墅——想當年,他的身體正好,挺拔驕傲的飛行員,投資的生意也旺,那時,他和小朵的媽媽,一起買下了這幢房子。這在當時,也是豪宅啊。他經常會回憶起那段時光,眷戀那段時光,一家三口,坐在葡萄架下,其樂融融。
時光真是快啊,那樣的美好和輕鬆,都過去了。而他不但老了,還病了。趙美麗嫁給他這十幾年,從未外出做過事,而小珠,才剛開始念高中,正需要花錢的時候……他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扶著院門,抹一把額前的汗,鹿傳鵬深喘了兩口氣,伸手費力地推開鹿家小院門。
客廳里,鹿小珠正和四毛嬉笑打鬧,玩得正歡。
下午是物理和歷史課。物理是聽天書,歷史嘛,聽不聽不要緊,自己看書就行。恰好四毛來約她,鹿小珠便蹺課了。
鹿小珠覺得自己以後是要當演員的,不然就浪費了她漂亮的臉蛋啦。既然要當演員,就是搞藝術的人,搞藝術的人,怎麼能太過呆板呢。她班上都有好幾對了,她這麼漂亮,不談個戀愛,簡直是浪費。再說她挺喜歡四毛的,他雖然不算很帥,但那種壞壞的痞氣倒挺吸引她。
「萬一一會兒你爸回來撞見了,那我就完蛋了。他不喜歡我。」
一頭黃髮的四毛,左手拉著鹿小珠的手,右手撫在她腰上,含情脈脈。
鹿小珠用手掐著四毛的臉,笑嘻嘻地看著他的臉在她手下變形,「沒事,離下班時間還早呢。」
四毛輕撫鹿小珠的後背,眼神斜睨,「小珠,咱們以後可以去小旅館啊,免得提心弔膽。」
鹿小珠打他,「你要死啦!誰跟你去小旅館!臭流氓!」
四毛低下頭,熱氣撲到她臉上,「我不流氓,你能喜歡我嗎?」
大門推開,鹿傳鵬捂著胸口走進,就看到這一幕,一時腦中「轟隆」作響,如遭雷擊。
「鹿小珠!」鹿傳鵬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是他女兒?剛上高一的女兒?她下午不應該有課嗎?她在做什麼?!
鹿小珠和四毛嚇得魂飛魄散,飛快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鹿小珠漲紅著臉,就恨地上沒有縫讓她鑽。
四毛溜著邊低著頭,點頭哈腰地靠近門口,「叔叔好,那個,我還有事我先走啦……」
說著,就想從鹿傳鵬和門的縫隙之間鑽出去,卻被鹿傳鵬一把拽了回來。
鹿傳鵬一手拎著四毛的衣領,一手指著鹿小珠,氣得臉煞白:
「你不去上學,在家裡跟這小流氓在幹什麼?」
鹿小珠眼珠骨碌碌亂轉,這次完蛋了完蛋了。但她習慣了負隅頑抗,梗著脖子頭一昂:
「我們……我們剛才一起做題來著!你那麼凶幹嗎?」
還狡辯!鹿傳鵬氣得快步上前,伸手就往鹿小珠身上揍。
「還撒謊!當你爸眼瞎!做題是吧?題呢?在哪?!我讓你撒謊!我讓你撒謊!」
鹿小珠從未見過爸爸這麼生氣,她嚇得往四毛身後躲。
此時趙美麗提著菜籃子進門,看到鹿傳鵬追打鹿小珠和四毛,趕緊上前拉架。
「傳鵬,這是幹嘛呀!」
鹿傳鵬揮開趙美麗,順手就拿起茶几上的雞毛撣子,怒氣沖沖:「別攔著我,看我今天不打死這個丫頭!」
鹿小珠嚇壞了,躲在四毛身後。四毛一臉驚慌。
鹿小珠越是躲,鹿傳鵬火氣越大,他一把抓住四毛的衣領,拿起雞毛撣子往鹿小珠身上招呼。趙美麗拚命攔著鹿傳鵬:
「有話好好說,別打了!」
鹿傳鵬深感悲哀,女兒不爭氣,老婆只知道寵溺,是非不分,他手顫抖著,突然胸口又一陣刺痛。這次刺痛來得兇猛,他一口氣跟不上來,人就軟軟地倒了下來,手還是死死拽著四毛的衣領。
趙美麗大驚:「傳鵬,傳鵬,你怎麼啦?」
鹿小珠也被爸爸煞白的臉色嚇倒了,抱著鹿爸爸叫,「爸……」
四毛總算掰開了鹿傳鵬的手,看都沒看鹿小珠一眼,面色慌亂地逃掉了。
「哎!杜四毛!杜四毛——」鹿小珠看著四毛遠去的背影傻眼了。她爸爸出事了,他竟然不幫忙?!
耳邊傳來媽媽趙美麗的叫喊,「傳鵬你不要嚇我啊!小珠,快,打120,不對,先給朵姐打電話!」
鹿小珠被趙美麗一吼,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掏手機,撥出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