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嘗一口就那麼難嗎？（1）
從浴室出來，鹿小朵穿著寬大的米色男式家居服，用白色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泡了一個熱水澡，她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一抬頭，卻見夏時雨走了進來。穿著灰色家居服的夏時雨，瀟洒平和，嘴角含笑，挺拔的身材將家居服也穿成Ｔ台走秀。
「猜你洗好了，快出來喝薑湯。」
「我先吹下頭髮——」鹿小朵眼珠在他身上打了個轉，應道。這廝真是穿什麼都好看呀。
感受到鹿小朵的視線，夏時雨走過來，上下打量，不由一臉壞笑。
穿著夏時雨家居服的鹿小朵，寬大的衣服越襯得她腰肢纖細，大大的領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這讓鹿小朵顯示出一種天真的性感。鹿小朵瞪他一眼，警惕地掩了下衣領。
「喂，幹嘛笑得這麼賊？我警告你，不要覬覦我的美色！」
「切，你有什麼美色，你那飛機場，也沒什麼好掩的。」夏時雨笑嘻嘻地走過來，扯扯自己的家居服，「拍張照吧，咱倆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是老夫老妻？」
夏時雨剛拿出手機點開攝像頭，鹿小朵「啪」地將吹風機放下，霸氣四溢地準備發飆，夏時雨識趣地一把搶過吹風機，狗腿地上前幫鹿小朵吹頭髮。
暖暖的風吹過來，鹿小朵一愣。
這樣的夏時雨讓她一時不習慣。他不是看她各種不順眼的嗎？他不是習慣各種諷刺她的嗎？今天的夏時雨，對她真是貼心。鹿小朵默默地任由夏時雨幫她吹著頭髮，暖風從頭至腳地包裹而下，讓她有種被呵護的熨貼。
「今天怎麼這麼好？你怎麼回事？」鹿小朵挑眉看向鏡子里的夏時雨。
「看你可憐嘛。」夏時雨神色中難得地有一絲狼狽，他色厲內茬道，「哪那麼多廢話啊。」
鹿小朵笑了起來。相處時日漸久，她慢慢明白他了，這人嘴巴雖然壞，但心腸不錯的哦。
「吹好了吧？喝薑湯，我要喝薑湯……」鹿小朵晃晃濃密的短髮。
「自從上次幫你熬過薑湯后，這薑湯就快成主食了。」夏時雨不滿地瞪她，「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老淋雨可不好……」
「以後不會了！」鹿小朵低眉順眼。
鹿小朵這麼乖順地認錯，夏時雨一時反應不過來。
坐到客廳喝著薑湯，夏時雨打量著鹿小朵的神色，總覺得她還是有些異常。
「剛剛態度這麼好？」夏時雨小心翼翼地看她，該不會還沒過心裡那道坎吧？
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一聲雷響，屋內的燈跳閃了一下，滅了。頓時，整個房間陷入黑暗之中。
這下，鹿小朵又要嘲笑他是大霉運，夏時雨不無惡趣味地想。
黑暗中，鹿小朵果然說話了，然而聲音卻不是平日的活潑爽快，只是感慨道：「人死如燈滅，生命是不是充滿了無奈？」
夏時雨起身，從抽屜里找出蠟燭，慢慢點上：「別想了，這個問題不是問題。」
「為什麼？」鹿小朵的眼睛在燭光的映照下，晶瑩有光。
夏時雨將蠟燭放在茶几上，又盤腿坐回原位：「多廢話呀！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都活著，活到七八百歲，這地球上得有多少人啊！」
鹿小朵嘆息：「話雖這麼說，可是每天面對，怎麼可能那麼輕鬆呢？」
夏時雨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想了想建議道：「不如你以後來我醫院工作吧，我們醫院就沒有這個苦惱。而且，收入應該更高哦。」
不得不說，這話一出口，夏時雨突然覺得這個主意還真不錯！
鹿小朵瞟他一眼，「你的工作是給人帶去自信，而我做的是幫人解除病痛。帶給別人自信的工作很多，賺錢多的工作更多，可我還是想做一名醫生。」
夏時雨「嘖嘖」出聲，難以置信：「這話從你這種愛財如命的人嘴裡說出來，一點信服力都沒有！」
「不信就不信吧。」鹿小朵輕咳了兩聲。咳，她是挺愛錢的，可是君子愛財，取之也要有自己的道，不是嗎。
鹿小朵一口喝完薑湯，開始幹活——做完簡易晚餐的同時，拖地、抹灰，一氣呵成。
晚上八點半，鹿小朵已經清潔完畢，與夏時雨在餐桌兩端相對而坐，吃著燭光陽餐——一人一碗陽春麵。
「艾瑪，這小蠟燭點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吃的是清酒凍鵝肝、海膽刺身什麼的，誰知道就是一碗素麵呢。」夏時雨哀嘆。
「不想吃是吧，拿來。」鹿小朵伸手。
「別啊，雖然晚餐過於樸實，好歹也得管飽啊。」夏時雨端起海碗，「吱溜吱溜」吃得歡暢。
鹿小朵臉上閃過笑意，笑意很快又斂起。
來電的時候，鹿小朵正在陽台收衣服，衣服已是烘乾的，她滿意地摸了摸，準備換衣服回校。燈光熾亮的剎那，鹿小朵抬起手遮著眼睛，因為不適應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夏時雨將碗筷放進洗碗機里，走出來，正好看到鹿小朵站在陽台，用手遮眼的樣子。這樣的鹿小朵，置身於寬大的衣服里，纖細，蒼白，顯得格外的脆弱。夏時雨獃獃地看著她，她在雨中悲傷的樣子仍在他眼前，終究讓他放心不下。
夏時雨走向陽台，一把擁抱住她。
他的動作這麼突然，讓鹿小朵猝不及防。
「該死的夏時雨，你占我便宜——」夏時雨清冽的氣息，瞬是包裹住她。鹿小朵全身一僵，用力推開，但哪及夏時雨的力氣。
夏時雨緊緊抱著她，輕拍她的後背。
「看開一點。生命只是一個過程，死亡是必然的結果。如果患者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應該為他高興才對……」
鹿小朵漸漸放鬆下來，不再掙扎。原來，他還在擔心她……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她以為自己已經平息，到後來她幾乎是有說有笑的了，然而他終究感受到她潛藏的憂傷。
夏時雨發現，原來鹿小朵這樣嬌小，骨骼這麼纖細，好像輕輕一折，便會斷一般。他很想再多抱抱她，然而終究不敢，見鹿小朵放鬆下來，便也鬆開手，與她保持著一拳的距離。
「其實，人的一生最痛苦的不是死，是老與病，當一個人躺在床上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生的意義又在哪裡？等將來我老了，我把我所有的記憶交給米哆，然後啟動身上的自動裝備，啪……」
鹿小朵好奇：「什麼自動裝備？」
「讓人類拒絕痛苦的裝備啊。」夏時雨一本正經。
「有嗎？等著你發明呢？」鹿小朵看他耍寶。
「對啊，朵小鹿我告訴你，你別老跟我掐，到時候這裝備我就讓你代理，保准你日進斗金，數錢數到老手直顫！這樣，這樣……」夏時雨兩隻手在鹿小朵面前抽筋般抖了起來。
鹿小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夏時雨假裝十分辛苦，彎腰拍著胸口：「啊喲，可算蹦出來個笑臉了……」
鹿小朵好笑地奉送他一枚大白眼，「好了，我承你的情……」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鹿小朵從包里翻出手機，接起。
「喂……」
「小朵，好點了嗎？」是任驚鴻的聲音。
「沒事了師父，對不起，讓你操心了，我這樣——是不是挺沒出息的？……你不會嘲笑我吧？」鹿小朵一聽是任驚鴻的電話，就絮叨了起來。
夏時雨在鹿小朵身後撇嘴：「這麼晚還煲電話！」
鹿小朵瞪他，示意他噤聲。
電話里，任驚鴻聲音如潺潺流水，彷彿有治癒能力：「怎麼會？你是人，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個有感情的醫生，才更能體會患者的痛苦，小朵，我相信將來你會是個很好的醫生。早些休息吧。」
「好，晚安，師父！」鹿小朵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任驚鴻的來電，也因為他的鼓勵和理解。鹿小朵從來都堅信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名好醫生，因為她沒有從事別的任何職業的想法。
她的世界里，出現一片向日葵的花海，她在這一端，而任驚鴻站在花海的另一端，沖她張開雙臂，無聲地說道，不要怕，小朵，我會一直陪在你左右。《ＹＯＵＡＲＥＭＹＤＥＳＴＩＮＹ》的音樂響起，鹿小朵奔跑起來，那是向日葵對太陽的嚮往，那是飛蛾對火的迷戀……
突然一張沒有表情的俊臉極煞風景地近距離擋在她和任驚鴻之間，卻是夏時雨傲驕地、像看白痴一樣，正在看著她。
花海不見了，唯美的音樂也停下了——鹿小朵猛地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個，有點忘形……
鹿小朵尷尬地和夏時雨道別，一頭扎向夜色之中——幸好幸好，雨終於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