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豬，是懶死的！（1）
海市的初夏，正是草長鶯飛，繁花已盛的季節。街邊一條條搖曳的或長或短的裙子，為城市增加了一道道旖旎溫柔的風景。
早晨七點半，鹿小朵踩著陽光，走進亞信。在短裙外罩上白大褂，立即變成職業醫生幹練的模樣，小朵照照鏡子，頗為滿意。
「行了，別臭美了！」值班室的衛生間里，護士長頗為不耐煩地將鹿小朵從鏡子前擠開。
護士長叫左蔓，大約二十七八歲，膚色偏黑，然而身材窈窕，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飛，在亞信「美女排行榜」上，雖然沒有衛冰、郝醫生那麼眾望所歸，排名卻也頗為靠前。然而自從鹿小朵這批實習生來后，醫院無聊之人又在醫院網站里進行了一次民意排名，鹿小朵這種沒什麼料的人，竟然也有人提議要排在她之前，讓左護士長頗憤怒現在的人沒有眼光。
鹿小朵吐吐舌頭，急忙到負責值班的病房開始例行查看。
任驚鴻是她帶教醫生，然而日常她們這些實習生，很多的安排都要聽從左護士長的。說左護士長是她的上級也不為過。
「鹿！小！朵——！」
一聲壓低了的悶叫讓正在病房給病人測心跳數的鹿小朵嚇一跳。她訕訕地對病人道了聲歉，走出病房。這邊左護士長已趕到病房門口，臉色黑得如鍋底。
「昨天新來的那個患者是你負責的吧？」
「是，是啊。」鹿小朵看著左護士長怒氣騰騰的，有點心慌。
左蔓一把將病歷甩在鹿小朵懷裡，「你看看你的病歷，怎麼寫的？」
鹿小朵急忙抓起病歷翻看，這一看，不由臉上漲紅——昨天為了在男神面前表現自己做得又快又好，結果……快是挺快的，好卻不見得。
「我，我忘記在未確診的病症上加引號了……」
左護士長毫不留情地數落：「你自己還知道？幸好發現得早……」
任驚鴻正迎面走來，聞言，不由站住。
左蔓與鹿小朵兩人側站著，小朵並沒有看到任驚鴻，而左蔓卻用眼角餘光瞥看到任驚鴻，臉上於是表現得更加大義凜然。
「這次忘記加引號，下次是不是就要把陰性寫成陽性了啊你？還好發現了，不然誤導了用藥誰來負責？……你這樣對患者極其不負責任！根本就沒資格做一個真正的醫生！」
這幾句數落又急又快。任驚鴻臉色一變，他快步上前，拿過小朵手上的病例仔細核對起來。隨後從口袋裡摸出筆，在病例上加了幾筆，遞還給小朵，眼神中頗有幾分責備。
鹿小朵圓眼睛忐忑地看著任驚鴻，臉上火辣辣的，又愧疚又懊惱。
左蔓見任驚鴻「站在她這一邊」，喜悅就不禁由內而外散發出來。她飽滿的臉上泛著光澤，細長的丹鳳眼向上挑著，雙眉舒展欲朝鬢角斜飛而去。得意之餘，她數落鹿小朵的語氣更見嘲諷：
「鹿小朵，工作的時候你可要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別盡想些有的沒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不說病人碰上你這樣的醫生是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就是任醫生，帶著你這不省心的實習生，丟臉都要丟到姥姥家，真不知道你……」
「行了！左護士長，那邊有新進患者，正缺人手，你去看看。」任驚鴻打斷左蔓。
左蔓正說得痛快，被任驚鴻突然打斷，彷彿被掐住脖子的鵝，一時傻眼。繼而又想起，鹿小朵畢竟是任醫生帶的人，這麼當面說她任醫生也會覺得沒面子，不由懊惱自己圖一時之快。
想到這裡，左蔓尷尬地沖任驚鴻笑笑，快步朝護士站走去。
鹿小朵感激又難堪地低下頭。
任驚鴻清楚地感受到鹿小朵的心情。
實習生難免犯錯，接受批評，對她的成長來說更有幫助，否則幹嘛要實習呢。他不想讓鹿小朵覺得錯誤可以輕輕放過，所以並沒有安慰她，只是道：
「你應該更專心，這一點，左護士長沒有說錯。」
說罷，任驚鴻轉身大步離開。
鹿小朵看著任驚鴻的背影，心裡沉甸甸的。是啊，工作的時候帶著情緒，帶著私人感情，實在是公私不分。鹿小朵，你忘了你最初的職業理想了嗎？
一上午，鹿小朵都在不斷反思和自責中度過。
上午查房之後，任驚鴻對他的三個實習生例行訓完話，看著全程一直耷拉著腦袋的鹿小朵，任驚鴻唇角微勾，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
「哦，還有件事，」見幾人望過來，任驚鴻慢條斯理道，「今天下午有個手術，你們跟我一起進去觀摩吧。」
果然，上一秒還愁眉苦臉的鹿小朵，下一秒就瞪大圓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過來，彷彿在問「真的嗎真的嗎」。
每個實習生都盼望著見習真正的手術過程--任驚鴻微笑一下，轉身離開。身後，鹿小朵輕輕地歡呼起來。
接下來的這一天，鹿小朵如打了雞血般，忙進忙去，她發誓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狀態，讓任驚鴻看到一個認真努力的鹿小朵！
然後，鹿小朵見識到了醫院是如何繁忙的！這天新進了幾床病人，又是入院檢查，又是各種登記，還要時不時回應病人的各種諮詢，忙碌的結果是——到下午三點了，鹿小朵還沒吃上中飯！
鹿小朵的工作激情，左護士長表示很滿意--新人就應該經常敲打！她擦擦唇角的油跡，仍然沒有好話：
「盒飯都快涼了，快去吃，回頭別說我們待實習生太苛刻！」
好吧，鹿小朵已明白這對左護士長來說已經是示好了，正捧起盒飯，劉曉曉跑過來招呼她，手術就要開始了。
這一天，勞動強度大，偏偏她只在早上六點多啃了根玉米棒！這對大胃王鹿小朵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鹿小朵摸摸飢腸轆轆的肚子，看了看盒飯，吞了口口水，忍忍吧。
劉曉曉與鹿小朵跟在周平、李真等實習生身後，往手術室走去，一路眾人興奮不已。
「哇，就要看到任醫生親自操刀啊，太激動人心了！」
「就是啊，任醫生可是在國際上都有名……」
待走進手術室旁的更衣間，眾人自動「消音」，安靜地洗手、消毒、穿衣、戴口罩，一系列忙碌后，往手術室魚貫而入。
一踏進手術室，一陣寒氣襲來，眾人立即噤若寒蟬。鹿小朵口罩尚掛在一側耳畔，被冷氣一激，一時沒忍住，大大的打了個噴嚏。
鹿小朵立即發覺又闖禍，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走在前面的任驚鴻回過頭，沉下臉道：「重新回去消毒！」
今天真是衰！鹿小朵內心哀嚎著，低頭衝出手術室。
待一切重新ＯＫ，手術正式開始。
手術台前，任驚鴻鎮定、手勢極穩地為患者開胸腔，做心臟搭橋手術。
鹿小朵與眾實習生一起，認真地觀看，暫時忘了剛剛的糗事。她驚嘆於任驚鴻對人體各器官的熟識，用個不好聽的詞來比喻，直如「皰丁解牛」般，手下極為流暢。
她偷偷瞄一眼旁觀的眾人，無論是實習生還是其他醫生、護士，都如她一般，眼裡迸出驚嘆不已的光芒。
如果不是肚子空空，頭有些暈沉，這場觀摩對鹿小朵來說，是一次極好的體驗。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鹿小朵漸漸覺得任驚鴻開始在她眼前左右搖晃，天花板也開始不大穩當……沒錯，她眼花、頭暈，站立不穩。
她用勁扶住旁邊的推車，極力控制著，一個勁地提醒自己：這是男神的手術現場，不要倒不能倒，一定要挺到手術結束。
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過去了，時針指向七點。
任驚鴻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劉曉曉、周平等人小聲歡呼起來。
旁邊的三號助理上前幫任驚鴻擦擦額上的汗。從露在外面雙眼的柔和可以看出，任驚鴻對自己的這次手術也挺滿意。
他從台前退了下來，讓一助張醫生上前。
「你來縫線吧。」
說著，任驚鴻脫下口罩，往外走，回頭沖眾實習生道：「你們可以繼續留下觀摩……」
然而話音剛落，離任驚鴻不遠的鹿小朵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任驚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這女孩怎麼這麼瘦弱？
看著鹿小朵蒼白的臉，任驚鴻打橫抱起她，快步走向急診室。劉曉曉、周平、李真等人急忙跟上。
劉曉曉離鹿小朵最近。但因為全程關注手術過程，她並沒有發現鹿小朵之前的異樣。此刻她跟在小后一路小跑，努力捂住戴了口罩的嘴，瞪大的眼睛傳達了她的內心：
「這也可以？鹿小朵，為了和任大醫生親密接觸，你也太拼了吧！」
直到看到血糖檢測儀檢測結果，劉曉曉仍然難以相信，鹿小朵是真的暈了--因為低血糖！
病房裡，任驚鴻見各項指標都已恢復正常，鬆了口氣，沖幾位實習生道：「留個人照顧她，其他人都忙自己的事去吧。」
劉曉曉急忙應道：「我在這。」
任驚鴻點點頭，轉頭離開。眾人跟著離開。
在劉曉曉沉重地繞著病床轉了三圈后，鹿小朵終於翕動著長長的睫毛醒來。她打量周圍，忽地坐起。
正低頭轉圈的劉曉曉嚇了一跳：「哎喲，你嚇死本座了！」
「任老師呢？我明明有意識是他抱著我的……」
劉曉曉一臉羨慕妒嫉恨：「我就說嘛，你肯定是存心的，故意暈倒……」
鹿小朵氣個倒仰：「誰裝了？後面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生病也是好玩的？！……任老師呢？」
「任老師？別提了，他走出這間病房時，眼裡的失望我都看不下去……」
「真的嗎？」鹿小朵覺得自己今天是真衰啊！
「當然是真的！你還當在學校呢？以前任老師和咱學校是合作，那叫客串，又叫友情出演，當然是客客氣氣的。現在可不一樣，他是你的帶教老師，就你這表現，那要是擱古代，得拿戒尺抽，知道不？」
唉，又是記錯病歷，又在手術室打噴嚏，然後乾脆暈倒……這種素質，還想當一名優秀的醫生？
鹿小朵垂頭喪氣，無語哀傷。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抓住劉曉曉：
「我為什麼會暈？」
難道自己是女主角，那個，有什麼絕症？鹿小朵被自己的想象嚇倒了。
劉曉曉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水果糖，剝開塞進小朵的嘴裡，然後用嫌棄的眼神看她。
「行了，別腦補那些高級的病症往自己身上安，就是急性低血糖--剛給你輸了葡萄糖，以後口袋裡放點紅棗、巧克力什麼的，就可以了。」
鹿小朵才想起，自己幾乎一天都沒吃什麼！
看樣子，還得加強鍛煉身體啊，不過是餓了兩頓，自己太弱雞了！--要做一名好醫生，強健體魄才是關鍵！
鹿小朵朝自己揮舞著小胳膊。想清楚了今後努力的方向，鹿小朵的思緒又轉向了任驚鴻--話說，今天一天，已讓任老師失望了好幾回，他該徹底不待見自己了吧？這可如何是好？
見鹿小朵皺眉低頭不語，劉曉曉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又怎麼了？」
鹿小朵是真的煩惱：「曉曉，我很鬱悶啊！我和你不一樣，任老師好不容易給我爭取來的實習機會，這才來幾天就出糗，怎麼辦啊？」
「怎麼辦？很簡單，將功補過，好好表現，一不怕苦二不怕累……」
「醫院裡最苦最累的……」鹿小朵一拍手，「就是值夜班！好，我主動申請值夜班，正好我家驚鴻也常常值夜班……」
「想得美！你還想和任醫生一起排夜班？左護士長就第一個不答應！」劉曉曉到亞信沒幾天，信息倒掌握得挺多。
「啊，得找左護士長啊？」鹿小朵抓頭了。
不知為什麼，左護士長特別看她不順眼。唉，她也看左護士長不順眼好嗎……
「難道，左護士長也喜歡我家驚鴻？」
看鹿小朵一臉發現新大陸的驚愕，劉曉曉氣笑了——這孩子也太後知後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