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眾里尋他千百度（3）
在三樓的走廊里，鹿小朵微微喘著氣，扶著小推車，稍作休息。
正是醫院上午查房時刻，醫生們在走廊里步伐匆匆。小朵興緻勃勃左看右看，「哇，這兒的男醫生個個都很帥氣啊。」小朵不由幻想起來，好像看到自己也化身其中一員，穿著職業的白大褂，在神氣活現地查房，幫病人分析病情，病人一再感謝……想著想著，不由笑出聲來。
「這姑娘是不是有點傻？」有護士回頭，對著差點流口水的鹿小朵，好奇打量。鹿小朵醒過神來，吐吐舌，推起水車快速跑向需要換水的辦公室，奔跑中還不忘給自己打氣：「鹿小朵，加油！」
鹿小朵身後，正從電梯中走出的任驚鴻，詫異地看一眼這活力四射的姑娘，隨即與小朵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十五分鐘后，鹿小朵推著一車空桶，喘著氣，一屁股坐在走廊過道的休息椅上。「知道送水會辛苦，但沒想到這麼辛苦。」小朵輕輕捶著酸痛的胳膊和腿，不經意地張望。
走廊的另一頭，任驚鴻走出，正和另一個醫生說著什麼。
鹿小朵視線凝住。「逆光男神，真的是他，竟然不是幻覺？」她揉揉眼，站起，有些不敢相信。
「得儘快手術，我去安排一下。」任驚鴻與那醫生簡單說了兩句，返身按開電梯，走了進去。
這邊，鹿小朵如夢初醒，「哎，等等——」
電梯已合上，鹿小朵在電梯門口跺腳，跑向旁邊的護欄，往一樓中空大廳看去。
大廳里，任驚鴻正大步走著。
鹿小朵轉身，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跑著下樓梯，飛快衝進一樓大廳。因為跑得急促，也因為心情激動，此時的鹿小朵臉漲得緋紅。她盯著往來的人，個個打量。一剎那，她感覺進入一個特別的境地，彷彿她處在一個漩渦中，人群在她周圍緩緩移動。她一個一個去認，然而，來來往往的人，並沒有那張特別清俊的臉。
「難道又是我的幻覺？……不，不可能，那就是他！他剛剛還在與別的醫生談話，一樣的眼神，一樣的微微上翹的嘴角……」
正在茫然間，鹿小朵的手機響起。她按下接通鍵，卻是司機師傅在催她了。
「……哦，送完了，我這就出來。」
鹿小朵應著，環顧四周，依然沒有她心中逆光男神的影子。失望像水一樣包裹過來，小朵有些沮喪。
她拖著疲憊的步伐，返回樓上帶著她的空水桶和小推車，搭乘電梯重又走到一樓大廳，隨人群往外走去。
「你，等一下！」一個男聲響起。
鹿小朵心中一動，猛然回頭。
——然而生活並不像電視劇，奇迹只出現在幻想中。
喊鹿小朵的人，並不是她的逆光男神，卻是醫院的冷峻保安。
小朵奇怪，「有事嗎？」
保安警惕地看著鹿小朵，「你是幹嘛的？」
「我，」鹿小朵指指小推車，「沒看到嗎？送水的呀。」
「送水，我明明看見你在大樓里到處亂闖，監控都拍著呢！」保安眼神里有點鄙視，鹿小朵從他眼神里分明看出——「小樣，想和我斗，你還嫩著呢」，不由鬱悶。
「大哥，我是在找人啊，對了，保安大哥，醫院裡有沒有一個長得特別特別帥的醫生？高高的，像明星一樣……」
保安居高臨下地盯著鹿小朵，意有所指：「明星你得去電視里找,我們這裡是看病的地方。我還提醒你，小小年紀，別干偷雞摸狗的事，醫院最近老丟東西，這個小偷讓我逮著，可不管他是男是女！」
來來往往的人有聽到保安說的一鱗半爪的，就懷疑地盯著鹿小朵，竊竊私語，「喲，看起來斯文乾淨的樣子，竟然是小偷，現在的人啊！」
「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偷也學心理學，故意裝扮成小女生的樣子，讓人不防備……」
一時大廳熱鬧起來。
鹿小朵不由漲紅了臉，指著保安道：「小偷？你擦亮眼睛再說話，我渾身上下哪個地方像小偷？我告訴你，我是學醫的，是未來的醫生！說不定將來還要在這兒上班呢！」
保安鄙視地打量鹿小朵身邊的空水桶，「你要是學醫的，我就是這個醫院的院長了。」
鹿小朵也生氣，好好的送個水，就被人這麼羞辱了。
「好，我自然有證據讓你說不出話！」說著，鹿小朵拿過身後的小背包，翻找學生證。翻了兩遍沒找著，鹿小朵猛然想起，真是糊塗了，學生證不是被那大霉運拿走了嗎。鹿小朵不由懊惱，只得打疊起精神，對著這難纏的保安又堆上笑容：「呵呵，保安大哥，呵，我的學生證……」
保安也配合地假笑，「沒帶是吧？」
「大哥，您真是善解人意……」
「行了，別耍滑頭，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跟我走一趟吧。」保安覺得自己見多識廣，豈能被鹿小朵忽悠。
鹿小朵抹汗，「大哥，您高抬貴手，我趕時間，司機還在外面等著我呢……」
保安一聽，發現竟然有了新的線索：「你還有同夥？！」
能和這個保安正常溝通嗎？鹿小朵一時無語問天。
鹿小朵眼見無法脫身，只得掏出手機，「……好吧，我打個電話，您聽著！」鹿小朵撥出電話，點開揚聲器。
「喂，夏時雨嗎？我是鹿小朵。」
夏時雨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正為他的愛車刮灰塑形。
「快聽快聽，肯定是梁瓊瓊的——」阿獃剛好拿著塑料小鎚子過來，聽到電話響，積極地提醒夏時雨。
「這男人年紀大了也很八卦啊！」夏時雨鄙視地斜一眼阿獃，懶洋洋地按下接聽鍵，無視阿獃的憤怒——「誰年紀大了！」
「喂——」
電話里傳來的清亮的女聲，夏時雨一時分辨不出是誰，但顯然不是梁瓊瓊。
「喂，夏時雨嗎？我是鹿小朵。」
夏時雨一挑眉，竟然是這個小姑娘。他一手插褲兜，慢慢走向窗邊，戲謔道：「哦，碰瓷姑娘，怎麼，就準備還錢了？」
亞信國際醫院一樓大廳里，鹿小朵可沒有夏時雨的好心情，她正火燒火燎，「我的學生證你能不能先還給我？」
「你還沒有賠我錢，我怎麼還你證？」夏時雨不知為什麼，覺得逗逗這姑娘還挺過癮的。
那邊鹿小朵急得跳腳：「我現在有急用！」
夏時雨卻不著急，他仍舊是——不，應該說更加地慢吞吞，一字一句道：「哦，還給你，那你賴賬怎麼辦？」
「啊呀，我像是那種不誠實的人嗎？」
夏時雨不由樂了，「你就是這種人啊。一個舊得掉渣的硬皮箱，敢要人200塊，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很誠實？」
亞信國際醫院那邊，那保安聽到這，不由冷笑一聲，「看吧，都是什麼人啊，連你朋友都不相信你……」
鹿小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背過身小聲地對夏時雨喝道：「好，夏時雨，算你狠！」
電話里傳來夏時雨壓抑的笑聲：「要證可以，你自己過來拿吧。」
鹿小朵一聽，急忙問：「你在哪？」
「我把地址發你手機上。」還未等鹿小朵回話，那邊，夏時雨掛斷電話。
鹿小朵這下有了底氣，對著這個保安神氣地道：「怎麼樣？不相信的話，勞煩您陪我一起去拿證……」
保安正想回話，身上的對講器突然烏拉烏拉地響起來，他急忙拿起對講機：「收到，請講。」
「隊長！住院部十二樓發現可疑人。」
「好，我來了！」這保安扔下鹿小朵，飛奔而去。
圍觀的人群見沒什麼事了，也一鬨而散。鹿小朵非常無語——這都什麼事啊。她沖著保安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自言自語道：
「好吧，看在那大霉運願意還我學生證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
鹿小朵推著裝滿空桶的小車，快跑著，離開醫院。
爵士車行，夏時雨將手機放回褲兜，一轉身，卻見阿獃一張放大的臉——這傢伙正靠近細細打量夏時雨。
夏時雨一把推開他，「你這是幹什麼？」
阿獃仍是「鑽研」的樣子，語重心長地拍拍夏時雨：「小夏同學，怎麼，找到可以升華的友誼了？」
夏時雨一樂，大力拍回阿獃：「你都胡扯些什麼。——既然你說幫我修，那就快動手！」
「不要轉移話題——當人看不出來嗎？這嘴角都咧到耳朵那去了。」
夏時雨不由摸摸臉，他有笑嗎？
這時手機又響起。他瞥了一眼阿獃，果然，這八卦男一臉興趣。夏時雨不理他，接起電話。
這次電話里如願傳來梁瓊瓊嬌嗲的聲音：
「時雨，你到哪去了？」
「修車。」
「阿獃那嗎，怎麼不等我一起？」
夏時雨一時無語，他和這梁瓊瓊這麼熟了么？他掏出一支煙，點上，吐出一個煙圈，「你沒事了就自己回家，我這正忙著！」
「幹嘛這麼不耐煩啊，我打電話是因為你爸爸找你——」
夏時雨還沒反應過來，電話里就傳出一個渾厚嚴肅的男音，「時雨，為什麼一直不接我電話？」
室內空氣一時凝滯。
時雨臉肅沉，後背不自覺地僵直，「我忙著……」
電話里傳來夏佑非不滿的聲音，「忙，忙什麼？整天不務正業，換女朋友跟換鞋子一樣，你就不能好好地……」
夏時雨冷冷的來了句，「您找我只是為了吵架嗎？如果是吵架，就請回吧，我還有事。」隨即掛斷電話。
阿獃徹底成了獃子。靜默了一會兒，他搖頭，「時雨，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對夏伯伯還是這種態度？」
「有些事情，永遠無法過去。」夏時雨扔掉煙頭，顧自往裡室拿工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