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塵埃落定

  「唔，小女的確好奇。但知道的多不一定是好事。師太願意說小女就願意聽，師太不願意說小女也不會勉強。」


  慈雲師太見面前不過十二三歲稚齡的小女孩竟然說出了這麼一番透徹的話來，面露讚賞地點點頭。再看其年紀雖小，一雙眼睛靈動澄澈，周生縈繞著一股沉靜如水的氣質，全然沒有這個年紀女孩的稚嫩和青澀，慈雲師太心中又忍不住嘆了一聲好。


  「貧道蒙一位故友所託前來相助四小姐，大功已成，貧道這就離去了。」慈雲師太將那拂塵置於一隻手的手臂上，微微傾身行了一禮，然後如一朵浮雲般飄然遠去了。


  之璃卻琢磨著慈雲師太口中的故友二字，同慈雲師太結交的應當也是上了年紀之人才對。之璃原本以為是藺蒼墨出的手，現在看來卻不是他嗎？說不清為什麼，之璃心中竟有一絲失落。只是這一點點失落感稍縱即逝，她回過身，重新去了恆壽堂。


  不過片刻的功夫，此時恆壽堂內淚眼斑駁的人變成了三個。正如自己預料的那般，蕭氏和宋晚晴此時也跪在地上聲聲哭著冤枉。而在她們腳邊還丟著一些細碎的雪花緞料子。


  「冤枉？你們有什麼冤枉的？其他人房裡的雪花緞都是整塊尚未動用過的，就你們的成了這堆碎布頭子，你們倒是說說料子不是拿去做了這兩個娃娃拿去做什麼了？！」老太君急怒攻心，連說話的聲音都尖細了起來。


  「這，雪花緞是，是做了身衣裳送給妾身娘家的妹子了……」蕭氏一時想不到別的理由，隨口編了一個。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做了身衣裳送人？那雪花緞一共才兩匹，又是分給各房的，連做個枕套都費勁，你說做了身衣裳？！蕭氏啊蕭氏，你真當老身老了好糊弄嘛！」老太君手裡的龍頭杖杵地地上砰砰響。


  蕭氏嚇得抖了一抖，不知該回什麼，只能帶著淚痕看向宋老爺求救。宋晚晴面對這滔天怒氣卻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一味地低著頭低聲啜泣。


  「父親，你看老太君都氣成什麼樣了，難道還不能下結論嗎？」之璃見宋老爺緊皺著眉頭，一雙手死死握成拳，卻依舊不發一言，出聲提醒他。


  「父親，寵妾滅嫡的名聲可不好聽。況且，現在人證物證確鑿，父親莫不是要讓老太君傷心吧。」之璃繼續說道。


  「是啊，四姐姐說得對，父親，別讓祖母寒了心。」宋晚心適時地出來幫腔。


  老太君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在人證物證面前還如此猶豫不決，不肯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心冷了一般，索性不再多管了，怒氣沖沖地帶著王嬤嬤等人回了自己屋子，砰地一聲關上門以示不滿。


  宋老爺其實不是不想替母親發落了蕭氏她們，只是他腦子裡實在是亂得很。猛地一聲關門聲把他的腦子都震清醒了一些，看著面前依舊一副委屈模樣的蕭氏冷冷說道：「妾蕭氏意圖謀害老太君，嫁禍嫡女，其心可誅，念在其多年操持中饋，沒有功勞尚有苦勞，罰其杖責三十，關入思過院思過，不得再踏出一步！」


  蕭氏一聽，當時便暈厥了過去。宋晚晴也嚇壞了，思過院歷來是關犯了重罪又無法以七處之條休棄的內院女子的，人進去了下半輩子就很難再出來了！


  可尚未等她為蕭氏求情，宋老爺再度開了口：「三小姐應擔幫凶之責，杖責五十，禁足兩個月，再罰抄女戒百遍！」


  宋晚晴一聽自己的責罰也如此之重，當下哭著求著宋老爺開恩。但礙於宋之璃等人皆在場，宋老爺雖然心中心疼這個女兒，卻也不得不照家規辦事。


  最後，宋老爺的目光放到了宋可倩身上：「堂小姐不是尚書府的人，我也不便替二弟管教。我立刻修書一封，派人送你回去。」


  宋可倩反倒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只是遣送回去，到時候她向父親哭上一哭，父親必然不會重罰於她。


  「這結果，你可滿意了？」宋老爺回頭看向之璃，冷聲問道。


  之璃面露委屈，低低回應：「父親怎麼這麼問我，難道是我害姨娘和三姐姐這樣的嗎？」


  旁觀的下人們早已站在了之璃那一邊，此時見老爺還如此質問可憐的四小姐，一個個都不滿了起來，壓著聲音竊竊私語。


  「好了！這件事誰要是敢傳出去，一律杖斃！」宋老爺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然後拂袖走人。


  戲已散場，下人們也都散開了。宋子書和宋晚心一道送之璃回孤鶩院。


  回到孤鶩院后，之璃卻沒打算休息，讓人開始清點整個孤鶩院內損壞或者丟失的東西。


  剛剛那些進來搜查的小廝很明顯混進了不少蕭氏的人，那搜查就不比尋常搜查，在蕭氏的授意下肯定會有人裝作有意無意地偷走或者打壞院子里的東西。這些損失，她還要找蕭氏負責呢。


  「阿璃，今日一事是不是早就在你意料之中？」宋子書看之璃有條不紊的安排各個房間的清點工作，再想到她當時的表情，便開口問了。


  「是。我知道堂姐在我的院子里埋了東西，我知道她們想置我於死地，我知道她們就在這幾天要動手了，我甚至知道老太君兩次被襲擊都是堂姐搞的鬼。我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她們陷害的序幕竟是由一個道士驅妖開始的。」之璃坦然承認，對於哥哥，她沒什麼好隱瞞的。


  沒錯，之璃其實早就懷疑這位堂姐和宋晚晴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了，但一直都不確定。直到如姨娘告訴了她一個秘密——之璃不在府中那幾天，有一日深夜，如姨娘身邊的紅袖鬧肚子，碰巧看見了宋可倩偷偷溜進孤鶩院里。紅袖跟著進去，便發現了宋可倩在院子里埋下的東西。


  現如今是初冬，只有新翻過的土會有蚯蚓和小蟲子跑出來，而桃木粉殺蟲。之前之璃用桃木粉找到了埋在孤鶩院里的巫蠱娃娃，乾脆將計就計對外稱病，然後讓紫鳶偷偷把巫蠱娃娃埋到了宋可倩房門前。宋可倩雖然給老太君下了還夢散，但幻覺一事她控制不了。之璃尚未知道為什麼老太君會出現那樣的幻覺，所以為了洗清嫌疑，她故意多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娃娃，再寫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那個一起埋進去。


  宋子書看著面前淡定說著這些話的之璃，再一次心疼到無以復加。他欣喜於她的善謀她的機敏甚至她的心機，可他卻依舊悲哀於她的早慧。本是如花的年紀，他的妹妹承受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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