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釜底抽薪（下）
第二天，之璃覺得頭疼，便在床上多賴了一會兒才起來。早飯也用不下，喝了半碗小米粥后便坐在榻上看醫書。林嬤嬤心疼她，默默地去做了之璃愛吃的荷葉千層酥過來。之璃吃下好幾塊，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
晌午過後，落白帶著消息回來了。紫鳶和青夏都是孤兒，之前一起被一個老婆婆收養了，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也還過得下去。直到去年，老婆婆去世了，兩人就又成了孤兒，礙於生計，只能做起了小乞丐。青夏性子弱，紫鳶便處處護著她，兩人之間有很深厚的感情。兩個人性子也都是好的，即使是流落街頭，三天沒飯吃也沒有去偷人家的東西。
之璃看完，朝著落白點點頭，便讓落白去把紫鳶和青夏提了二等丫鬟，換到內院來伺候。再看著手裡綰碧的資料，之璃不免有些犯難。
原來綰碧竟是一位沒落的官家千金！難怪周身的沉穩氣質和不卑不亢的態度掩飾都掩飾不住。
綰碧原名叫萬綠水，是倉河縣前任縣官萬成唯一的一個女兒，是正經的官家嬌女。豈料，萬家突然被匪盜襲擊，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只留下了當時外出去佛寺還願的小姐萬綠水。萬綠水家破人亡，只得帶著隨身丫鬟不遠萬里來這金陵城投靠遠親叔叔。誰知，這遠親叔叔家裡有個色中餓鬼般的兒子，從小溺愛，看萬綠水長得水靈，便想要污了人姑娘清白的身子。萬綠水的丫鬟不忍小姐受辱，拼著命讓自家小姐逃了出來，自己卻被那禍害折磨至死了。萬綠水無依無靠又無處可去，恰逢李管家為尚書府買丫鬟進府，這才沒辦法了委身入府的。
之璃剛把那資料放到桌上，綰碧就進屋復命來了。
「小姐，昨夜奴婢一直守著柴房。一晚上芍藥找過三個人去給蕭姨娘和大小姐報信，奴婢已經查問過了，都是安插進院子里的釘子。小姐可要再細細問一遍？」
「不必了。那三個人找個由頭髮賣出去，芍藥，亂棍打死。」
「是，小姐。」
「綰碧，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我對待下人向來獎罰分明，你說，我該獎勵你點什麼呢？」
「小姐過獎了，為小姐做事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事，不敢要賞。」綰碧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根本不稀罕這獎賞一般。
「我考慮過了。來，你過來，這個，就當作你盡心儘力的回報吧。」之璃打開了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子，取出放在最上面的一張遞給綰碧。
綰碧接過來一看，素來冷靜無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變化。
「小姐，這……」綰碧看著手裡薄薄的紙張，秀氣的臉龐慢慢被不可置信的表情佔據。
「既然是身邊用的人，我不可能不費些功夫好好查一查。綰碧，這幾天我的處境你也看到了，現在我自身難保，幫不了你更多，只能把賣身契還給你，再給你貼補些銀子送你出府。你若是想回倉河縣我可以讓人送你回去，若是你想留在金陵，我卻是幫不了你什麼了，你只能自己小心一些。」說完，之璃便起身去取了兩錠銀子來。
「小姐！」綰碧見之璃把銀子又塞給自己，終是再也忍不住眼裡打轉兒的眼淚了，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綠水在這個世界上已沒有容身之所，奴婢是綰碧，既然得了小姐的名字便斷斷沒有道理做出棄主之事。小姐的心意綰碧感激萬分，可綰碧不願意走，綰碧甘願隨侍在側助小姐一臂之力！」
「綰碧，你很清楚，在這深宅大院里有多少看不見的危機，你跟著我，很危險……」
「奴婢明白。奴婢承認，入這尚書府賣身為奴實是無奈之舉，但奴婢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小姐心善，不僅給了奴婢一方棲身之所，今日此舉更是全了奴婢的尊嚴。小姐如此待奴婢，奴婢怎能棄小姐於不顧。」
「綰碧，我身邊的人，若是忠心待我，我自然全力護她們周全，若是背叛了我，那麼我……」
「小姐放心！小姐是這個世上唯一對綠水好的人了，綰碧就算拼了命都會保護小姐的！這賣身契還是小姐幫奴婢收著吧。」綰碧表了忠心之後，恭敬地把賣身契遞還給之璃。
之璃思考了片刻之後，接了過來：「這賣身契我暫且幫你收著，待他日你尋到可托之人我再把它還給你。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你受的委屈我也斷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過幾日，小姐我送你一份禮物，你定會歡喜的！」
綰碧抬頭看向之璃，在看到之璃眼裡閃爍著的光芒后重重地點了頭。
因著蕭氏和宋晚晴被禁足，接下來的日子著實過得十分安逸。之璃每天看看醫書，吃吃點心，教教兩個小丫頭識字，自重生后便一直略微蒼白的臉色也逐漸紅潤了起來。
這日，正當傍晚時分，之璃正聽著綰碧說那倉河縣的民俗風土，林嬤嬤疾步匆匆走了進來，帶來了一個消息——周家少主到訪。
「小姐快過去吧，老爺擺了宴為周少爺洗塵，正等著呢。」林嬤嬤見之璃呆愣著沒反應，不禁開口催促。
而宋之璃之所以愣住了，是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根本沒有這個人！
她放下手裡的書，帶上落白便隨了林嬤嬤去往正廳。一路上，她飛快地在記憶里搜尋著關於這個周家少爺的信息，卻在反反覆復地搜尋中進一步肯定了她不認識這個人！甚至是在前世的記憶里都沒有！
之璃到的時候，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正同宋老爺在廳內交談著什麼。她望過去，卻是驚為天人。眼前的男子五官精緻，氣質出塵，一雙眸子如暗夜繁星，璀璨卻不失溫柔，一身白衣又好似裁雲而成，自是仙氣逼人，好一派的風光霽月，竟如那謫仙一般。
之璃的眼裡流露出了驚艷，但很快就隱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平靜。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她的記憶里完全沒有印象！這可不是件好事！難道這一世的運行軌跡已經出現變化了嗎？若是如此，倒是有些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