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接二連三
一輪血紅色的月高高的掛在夜空中,周圍是一片死寂的黑,寒冷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濃重血腥味兒。
楚喬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竟身處於一個冰冷陰森的游泳池內,一仰頭正好對上暗夜中那輪血色的月。
手上彷彿碰觸到什麼類似於頭髮的東西,她下意識的將手抬起,卻恐怕的發現自己的手裡正抓著的是一撮烏黑的頭髮,被水泡的發白的頭皮高高的被揪起,空洞的死人眼正陰狠狠的盯著她,七竅中的血液順著她的手臂緩緩往下淌…….
「呼——」
她猛地驚醒,長長的吁了口氣,取過手機看了下時間,才凌晨四點。
「怎麼了?」
奕輕宸伸手將坐起的她重新拉回被子里,撫了撫她的發,「做噩夢了?」
「嗯。」
她略顯疲憊的點點頭,「夢見了宋婉的人頭,染了我一手的血。」
「可能是昨晚上見到那東西所以一直想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沒事兒的,我在。」
她彷彿一隻小鹿般無措的往他懷裡鑽了鑽,在他臂窩裡尋了個最舒服的位置。
「要不咱們去旅遊吧,散散心,在一起這麼久都還沒正經的一塊兒去哪裡旅遊過,接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也實在是累壞了。」
「旅遊?什麼時候?」
「一覺睡醒就去。」
「等手頭上的事情先解決了吧,不然玩得也不會踏實,人頭是一件,我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嗯?」
「孫湘的兒子被人綁架了,對方要求她必須將我單獨引出去,否則就殺了她兒子,昨天晚上我陪她下去取車,如果不是她提前跟我說了這件事,恐怕就出事了……」
奕輕宸的臉色愈發漸冷,深邃的眸子里隱了些許的寒意。
「她是不是活得太痛快了。」
「你也別怪她。」楚喬忙順了順他胸口,「為人父母將心比心,更何況她最後還是想明白了,不然我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呢?」
「對所有人都寬容這是上帝,不是我。」
「相信我,她不會再有下次,我跟你說這件事可不是為了讓你去懲罰她的,我只是不想再有任何事情瞞著你了。」上次醫院地下停車場的事情她依舊記憶猶新,夫妻之間本就需要互相信任,她自然是不想因為這個再跟奕輕宸鬧任何矛盾了。
「其實我想幫她一起去找她兒子,畢竟很明顯這件事情是沖我來的,如果不解決了那幫人,他們一定會繼續沒完沒了,這一次是孫湘,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誰了。」
「她有說對方是什麼人嗎?」
「沒,她似乎調查了一段時間,但是一無所獲,幕後之人應該挺有手段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奕輕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重新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肩膀,「睡吧,有我。」
窩在他懷裡,聞著熟悉的氣息,這一覺睡去總算是安然無恙到天明。
再次醒來,已將近中午。
兩人下樓時,奕少青和奕少衿已經回來,因為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定的旅行也被取消,這會兒正在客廳里跟老爺子一起商討著。
「有什麼進展嗎?」
「暫時還沒,所有的線索到那名死去的前台女服務員這裡就斷了。」
「那個叫張露露的呢?還有那個魏經理,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情況來嗎?」
楚喬才剛坐下,溫以安正好從門口處進來,順手抄起茶几上的遙控調到了新聞頻道。
「早晨有環衛工人在距離孫家不遠處的垃圾箱內發現一具男童屍體,已經證實是孫湘的兒子……」
楚喬手中的杯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破碎的瓷器渣子,滾燙的茶水濺起一地。
「輕宸,我去看看。」
「我陪你。」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來,你留在這裡跟大家一起處理昨晚上的事情。」
楚喬從何管家手中接過大衣,溫以安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怎麼回事兒?」
奕老爺子狐疑的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奕輕宸指指電視畫面中那具被白布掩蓋著的男童屍體,「這是她朋友的兒子。」
奕老爺子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等楚喬趕到現場,屍體已經被抬上車送往太平間,警方的人還在現場進行勘察,孫湘已經哭得站不穩身子,靠女傭和秘書硬架著總算支撐著留在原地,大波的記者正在對她進行輪番轟炸,衣服不依不饒的模樣,似乎不炸出點兒什麼有用消息來絕不罷休!
「你們還有沒有點兒人性!」
楚喬冷著臉,秀眉深深蹙起。
溫以安會意,忙命眾保鏢將所有的記者全都隔離開來。
「楚總.……」
孫湘見到楚喬,也算是當場情緒崩潰,原本壓抑的哭聲終於逐漸大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著,乾涸的雙唇彷彿久旱的土地,單薄的肩膀不住的顫抖著,再也沒了往日里的利落強勢。
「孫小姐……」
她急急忙忙的趕來,這會兒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了,節哀順變這樣的話,其實只會令人心裡更加難受。
「別壓抑自己,哭的時候就大聲的哭……」這句話曾經是奕輕宸對她說的,只是楚喬說了一半就頓住了,能夠任性的哭笑的人身邊肯定有個寵她入骨的人,而孫湘,她沒有。
悲痛欲絕的嗚咽聲聽得人揪心,孫湘的口中一遍遍呢喃著兒子的小名,心裡的悔恨幾乎要將人溺斃。
「幫我,求您一定要幫我找到殺死我兒子的兇手!」
「嗯。」楚喬拍拍她冰涼的手背,「我會的,一定會把你把兇手給找出來的!」
「謝謝.……謝謝你.……」
「客氣了,我先送你回去吧,這裡記者太多了。」
孫湘點點頭,在身旁兩人的攙扶下隨著楚喬往家門口走去。
自從整垮了湯家,孫湘就跟兒子兩人搬出了湯宅,偌大的別墅內本就只有母子兩人,這會兒兒子也沒了,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了他才活著的,什麼金錢地位也是為了他才拼了命的去爭取,我那麼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個母親的角色,那麼努力的想要給他最好的生活,老天爺為什麼,為什麼就要這樣對我!」
她傷心欲絕的捧著兒子的鞋子,大滴大滴的淚水不斷滑落,沾濕了鞋面兒,滿滿滲透其中。
楚喬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先喝點兒水,你必須好好照顧自己,比以前更加好的照顧自己,既然我們還活著就要去繼續完成未完的事情,生活還要繼續,我想你兒子也不願看到他老媽這個樣子,你要堅強起來,找到兇手親手給你兒子報仇!」
就讓仇恨暫時成為她的精神支柱吧,好歹這樣人才不會垮掉。
孫湘怔怔的抽泣著,抽得楚喬跟著一陣陣的犯梗。
不舍的撫摸著手中的童鞋,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一定要親手把那個兇手碎屍萬段!」
「嗯,我會讓以安配合你,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吩咐他。」楚喬將重新水杯擱回茶几上。
其實她心裡一直有一種不明的揣測,總覺得這三件事情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可是一時之間沒有證據,自然也不好胡亂去說。
「謝謝。」
……
「楚總,我有點擔心。」
從孫湘家出來,溫以安才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擔心她會將她兒子的事情怪到我頭上?」
「嗯,其實如果昨天晚上她沒有跟您透露這件事,而是任由您進了那條巷子,說不定昨兒晚上您已經出事兒了,孫湘為此挨了頓揍,結果今天她兒子就死了,正常人都會覺得這兩件事是因果關係。」
「你看著處理吧,多注意這點兒就好,她也挺可憐的。」
「是,我明白了。」
溫以安輕輕替她關上車門,繞到副駕駛座。
「您有沒有覺得這三件事情太過於巧合?」
「的確有點兒,剛才我也在琢磨著,孫湘的兒子被綁架,訂婚宴上出現人頭,然後今天她兒子就死了,這不僅僅是巧合,而是巧合得可怕,對了,死的那名總台女服務員那兒後來可有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暫時還沒,那老居民樓內根本沒有監控,對方是有備而來所以的痕迹都沒消除得乾乾淨淨,看上去十分專業,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個女孩兒似乎跟魏經理之間有點不同尋常,有說法指這女孩兒是魏經理的小情人兒,他老婆還曾因此在半路上攔了那女孩兒扇過兩巴掌,當時正好有別的同事在,看到了。」
「是這樣?」
楚喬抱著雙臂,沉思了一會兒,「把那女孩兒的屍體拉到公安局去,報警處理,讓魏經理去接受調查,記得讓他老婆也去做個筆錄。」
「可是老爺子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讓警方插手。」
「沒事兒,他那邊我會去說的,對於家庭主婦來說,警察遠比軍人來得可怕,這件事必須要鬧得熱鬧些,你記得通知媒體。」
「好,我知道了。」
「回老宅嗎?」
「不了,送我去Q會所,很久沒玩上兩把了,準備點現金,籌碼總是沒那麼帶感。」
溫以安瞭然的點了點頭。
楚喬從車上下來,靜靜的站在Q會所門口看了許久。
她和奕輕宸就是在這個地方認識的,當時這裡還叫做Y會所,一度成為她盤踞的老巢。
第一眼見他,是被驚艷到的,這世上男人眾多,卻沒有一個能有他身上這種渾然天成的氣勢,尤其記得他穿著襯衣馬甲坐在高背椅上丟籌碼的模樣,彷彿一副中世紀的油畫,堪稱曠世奇作。
「楚總!」
楚喬一回頭,見依舊是當時那泊車小弟,不自覺的就露出了一抹淺笑。
「好久不見了楚總,一直盼著您來呢!」一直就非常喜歡楚喬出手的闊綽,尤其如今她又成了Q會所的新老闆,言語上比從前還要更加熱絡萬分。
「好久不見。」
她從溫以安手中的旅行袋中取了幾沓子人民幣往他懷裡一拋,「好好乾。」
「謝謝楚總,謝謝楚總!」
泊車小弟點頭哈腰的目送著楚喬離開。
自從湯家和青龍幫被覆滅,整個京都就只剩下了Q會所這麼一家公開的大型賭場,賭場,也是所有場所中最魚龍混雜的地方,從地下室一路往上,大廳、包間兒……各種檔次參差,不論是外地的還是京都本地的,但凡是有點兒家底的人無不喜歡來這兒消遣娛樂,人多了,這話題自然也就多了,各種各樣的小道花邊兒,總是能讓賭局變得更有意思。
而最適合聊天的,當然就是打麻將了。
楚喬臉熟,京都城裡大部分人都在電視媒體或者報紙網路上見過她,尤其她之前本就經常混跡這樣的地方,一在這麻將桌前落座,也有想要攀關係的人會想趁著這個機會套套近乎。
「楚總,好久沒看到您了,今天可真是我的運氣,竟然能跟您坐一桌兒,不過您這樣的身份,還是單獨安排個包間兒比較好,咱們幾個陪您打。」
「是啊是啊。」有人忙附和道。
「不用了,這兒就挺好,人多才熱鬧,我也是好久沒來了,就貪圖這熱鬧。」
楚喬朝溫以安點點頭,後者會意,將旅行袋擱在她右手側的矮凳上便離開了。
「行,只要您沒意見,咱們這兒都沒問題。」
幾圈麻將下來,原本還不怎麼放得開的其餘三人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楚總,您是不知道啊,王家這回是丟人丟到家了!」
「王家?」
楚喬的手驀地一頓,「哪個王家?」
「還能是哪個王家,就姐弟倆那唄。」說話那人別有深意的訕笑道。
「哦……是這個王家。」王曼露和王煦姐弟倆這事兒可算是徹底臭了名聲,因此她也漸漸疏離了王煦,畢竟有這種怪癖的人一般心理上都有點兒問題,終歸是隱藏的危險。
「那王家怎麼了?我怎麼沒聽到什麼動靜?」
「這您那兒能聽到,像這種不入流的事情也就在我們這底下人這兒傳傳,這王家姐弟倆不是一直攪和著嘛,結果那王曼露就有了,王煦不讓生,您是知道的這親姐弟生下的能是個啥玩意兒,結果那王曼露就是不肯,後來就鬧起來了,也就半個月前吧,聽王家的下人們傳出來的話說,那王曼露一把火就點著了自己房間,說是要一屍兩命給王煦看,結果您猜怎麼著?」
楚喬正聽得興起,遲遲捏著手裡的牌不打,一個勁兒的問道:」怎麼著?」
「死倒是沒死成,聽說給燒毀容了,孩子也沒了,現在王曼露腦袋上成天兒包著個繃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躲家裡,王煦也不待見她了,又找了個女人養在外面,聽說這王曼露一看到王煦就大打出手,弄得王煦都不敢回王家了。」
「真有這事兒?三萬……」
「那是,真真兒的,那可是他們家下人親口說出來的話,好幾個人都瞧見王煦了,現在搬到靜園別墅那兒住著呢,聽說養的那女人還是個三流小明星,長得倒是勾人的很。」
楚喬戲謔著勾起唇角,「你說我也是,這才多久沒出來就整個兒跟你們這大社會脫軌了,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才行。」
「你吶,貴人事兒忙,以後要打麻將喊我們哥幾個就成,我們天天在您這Q會所里守著呢!」
「還是這賭場里的人熱情,看著就氣氛好,那可就這麼說定了。」
楚喬接連聽了幾個京都最近發生的比較熱門的大小事宜,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輸了幾萬塊錢就撤了。
回到老宅正好趕上吃午飯,一家子圍坐了一桌兒,正等著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回來得晚了。」
楚喬掃了眼自己的位置,卻沒看到奕輕宸,掃一圈兒,「輕宸人呢?」
「說是有點事兒出去一趟,午飯不回來吃了,沒給你打電話嗎?」
她忙掏出手機一看,「我手機沒電了,他可能打不進來,沒事兒咱們吃飯吧。」
「少衿,吃過飯陪我出去一趟吧。」
「好啊,去逛街嗎?」
奕少衿倒是將沒心沒肺的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絲毫沒有因為昨晚上的事情而影響情緒。
「嗯,逛街。」
午飯後,兩人出了老宅,奕少衿才道:「其實今天,我也有個地方需要你陪我一起去一趟。」
「那正好。」
楚喬一面開車,一面又將剛才聽說的王家姐弟倆的事情跟奕少衿說了一遍,只聽得後者是瞠目結舌。
「這王曼露也未免太能作了吧!我原先以為你都好心放過她了,也就能消消停停的過日子吧,這下倒好,直接給自己整毀容了,這姐弟倆也是奇葩,不過……咱們去王家幹嗎?她毀容是她的事情,咱們犯得著大老遠的跑一趟嘛,我是看到王曼露就頭疼,上回的那天珠的事兒.……」上回那天珠的事情是她跟楚喬聯合王曼露一起誣陷的奕晨雪,當時就流言蜚語不斷,如果這種時候被人看到她們倆去王家,恐怕又要被人翻舊賬了,算起來她和宋美幀的關係也是因為這件事開始走向破滅的。
「天珠不是讓奕晨雪偷了嗎?」楚喬似笑非笑道:「我是有點事情要找王煦,沒王曼露什麼事兒。」
「對了,你讓我陪你去哪兒?不會真的是去逛街吧?」
奕少衿忽然便安靜了下來,猶豫道:「如果我說的話,你不會怪我吧。」
「你不打算讓我陪你去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車子要往哪兒開?」
「這也是.……去京都女子監獄.……」
楚喬猛地一個急剎車,隨即又重新踩上油門,「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其實我也不想去,可是再怎麼說她都是少青的親媽,為人子女的做母親的就是再錯那也是母親,其實昨天的請柬我還是派人給她送去了,好歹讓她留個念想,多了我也做不到,我帶了些喜糖,待會兒再買點東西給她一塊兒送去,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我明白。」
最近的事情幾乎都是緊挨著發生的,所以楚喬不得不懷疑起王曼露這件事會不會其中也有什麼貓膩,這才決定親自前去看一看,結果兩人一進門就差點兒被直面飛來的手機給砸到,幸好兩人都是練過的,總算是幸免於難。
客廳里,一個臉上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女人正不停的拿東西朝王煦身上砸,剛才那隻手機就是這樣飛來的。
「王總家的待客方式還真是獨樹一幟。」
「楚總,我的楚大美女,您總算是出現了!我這兒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
王煦一度被楚喬列入黑名單,好幾個月不曾來往,就連孩子滿月都沒叫他,惹得王煦一直私底下到處打聽是不是哪兒得罪了楚喬了,這會兒她親自上門,他的心情瞬間大好,臉上的笑容比向日葵還要燦爛。
「來人!先把她帶樓上去!」
王煦指指王曼露,後者立馬惡狠狠的瞪著他,從桌上抄起一把水果刀就要朝他刺去。
那雙眼睛,是這整個包著白繃帶的臉上唯一有感情流露的地方。
楚喬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好生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跟她有打過交道的緣故。
「混賬,還愣著幹嘛!立馬給我綁上樓去,萬一傷著楚姐姐可怎麼辦?」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楚喬望著王曼露,故作好奇,「對了,這位是?」
「唉……別提了。」
見王煦面露難言,楚喬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時不時別有深意的掃一眼王曼露,似乎想從這滿是繃帶的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楚姐你今天來可是找我有事兒?」
「的確有點兒,集團有些業務正好你們公司能接,這不就順道來跟你打個招呼,待會兒你去Q集團找我的助理,他會幫你安排。」
「我就知道您是我的福星,一來就給大單子,這叫我怎麼感謝您好!」
「見外了,都是自己人。」